巨婴传说(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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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使堂”迷云


  人在濒临绝境时,意志往往会战胜一切。虽然手电筒的光线已经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程度,但何继生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而且秘道里的地面比较平整,没有什么障碍物,他索性关掉手电筒,像盲人似地摸着石壁缓慢前行。
  忽然,何继生感到脚下被一堆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打开了手电筒。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吃一惊:潮湿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花毯子,外面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一道又一道黄色的宽胶带,只露出被脏乱的头发遮挡住的头部,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只怪异的硕大蚕蛹!
  何继生定了定神,蹲下身,伸手拨开对方那乱蓬蓬的头发,这才发现竟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女人的双眼紧闭,紧贴在地面的半边脸已经被积水泡得微微发胀……
  何继生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在对方的鼻下探了一下,发现她还有微弱的气息,连忙替她撕开那些宽胶带,拿掉那条已经被湿气洇湿透的花毯子。
  粗略检查,女人的身上并没有伤口,应该只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昏厥过去了。何继生懂得一些急救常识,连忙将女人转移到相对干燥的地方,使劲掐她的人中。经过一番施救,女人终于哼了一声,虚弱地呻吟起来。
  這时,手电筒的蓄电终于完全耗尽了,四周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女人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呻吟声也大了起来。何继生犹豫了一下,在黑暗中脱掉女人湿透的衣服,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
  衣服的温暖使女人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她觉察到身边有人,惊叫着,拼命挣扎着坐起来,使劲推开何继生:“你是谁?你……你想……想怎样?”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何继生连忙说:“你别怕,我不是绑架你的那些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喜地问:“你……你是那个私家侦探?”
  “是我。”何继生暗暗松了口气,她应该就是那个被绑架的“乞丐”!
  黑暗中,女人也长长地松了口气:“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何继生苦笑:“不是你给我送去那封信,指引我到‘天使堂’的吗?”
  “信?什么信?”女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你上当了,我没有给你送过什么信。我那天晚上在那个停车场就被抓住的,哪里有机会给你送什么信。”
  看来那个叫李巧云的女人连这点也撒了谎!何继生摇摇头,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就是‘天使堂’的主人郭安梅,对吗?”
  黑暗中,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不是郭安梅,真正的郭安梅很可能早在‘天使堂’建立不久就已经死了。”
  “什么?郭安梅早就死了?”何继生不禁大吃一惊。
  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真名叫吴素珍,那一年,我从乡下来河东打工,但是刚下车就遇到了抢劫的,行李和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被抢光了。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婆问我愿不愿意做保姆,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便跟着她到了雇主家。见到那个雇主,我被吓了一跳,她不仅年龄与我相当,连容貌也有七八分相像……”
  听到这里,何继生顿时明白了:“照你这么说,郭安梅不是找保姆,而是想找一个替身。这个郭安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吴素珍沉吟了一下,说:“郭安梅人很好,只是性格很古怪,她从不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允许我进她的房间。那么大一栋老宅子,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我觉得很瘆人,要不是看在她给我开的工钱是普通保姆好几倍的份上,我真想不干了。几个月之后的一天,郭安梅忽然独自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婴儿,说是在医院捡到的弃婴,她决定收养。从那以后,不断有弃婴被送来,宅子里也总算有了一些人气。但是要照顾这么多的婴儿,我实在忙不过来,便提出让她再请一些人手,当时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回绝。几天之后,她忽然告诉我,她决定创办一家孤儿院,但是她不方便出面做这件事,想让我做她的替身。虽然我觉得很蹊跷,但还是答应了,因为她不仅给我加了工钱,还答应把那栋大宅子赠于我,再加上我认为办孤儿院终归是件积德行善的事。”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何继生连忙追问:“后来呢?”
  吴素珍理了一下思路,又开始了讲述:“‘天使堂’建立起来之后,郭安梅给我了一个银行账户,然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那个账户每个月都会按时存入一大笔钱,足以应付‘天使堂’的各项日常开支,当‘天使堂’的人数有增长时,账户上钱的数目也会相应增加一些,所以我基本不用操什么心。后来有人说‘天使堂’以贩卖婴儿牟利,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我却很害怕,担心会说不清楚。在这个当口,郭安梅再一次露面,把这件事情平息了。从那以后,郭安梅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所以你认为她已经死了?”
  “是的。”吴素珍肯定地说,“因为从那以后,无论‘天使堂’再发生什么事,她都没有再出现过。如果她没有死的话,我想‘天使堂’就不会发生那场灾难。”
  终于要揭开“天使堂”火灾之谜了,何继生不由得坐正身体,竖起耳朵听下去。
  吴素珍顿了顿,接着说:“十多年过去了,我认定真正的郭安梅已经死了,便把自己当成了‘天使堂’的主人。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那个账户上取不出钱了,没有了资金来源,‘天使堂’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为了‘天使堂’能正常运转,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贴进去,却仍然难以为继。恰在这时,有两个孩子同一天过生日,他们都希望能得到一块生日蛋糕,但我身上的钱却只能买一块蛋糕……”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轻轻地抽泣起来,说不下去了。
  何继生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你不用自责,你的做法没有错,换作是我,我也会把蛋糕给那个有智障的孩子。”   “不!”吴素珍叫了起来,“你搞错了,所有的人都搞错了!我没有把蛋糕送给那个有智障的孩子,而是送给了另一个孩子……”
  “什么?你把蛋糕送给了那个叫奚曼的女孩?”何继生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既然得到了蛋糕,又为什么要放火烧‘天使堂’呢?”
  吴素珍喃喃地说:“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使堂’那么多孩子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奚曼,所以才毫不犹豫地把蛋糕送给了她,但是没想到她却……”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何继生惊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吴素珍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灾难发生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我不是真正的郭安梅,仓皇间只能逃亡。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事情太蹊跷,开始怀疑那把火不是奚曼放的,便想找到她,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继生点点头,说:“于是你就扮成乞丐在西区出没,难道奚曼在西区出没过?”
  吴素珍叹了口气,说:“因为有罪责在身,我也不敢贸然公开身份,只能暗中寻找,所以几年来这件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半个多月前的一个夜里,我醒来身边突然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找奚曼,到西区’……”
  何继生忍不住问:“奚曼就是與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吗?”
  “是的,我可以肯定她就是奚曼,但是她却不肯承认。”吴素珍苦笑一声,“后来我本想一路跟着你们的,然而还没走出那个停车场就被绑架了。”
  何继生沉吟着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吴素珍在黑暗中无声地摇摇头。看来这又是一个被利用的人!何继生暗自叹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天使堂’的出入口已经被他们堵上了,不过我想应该还有其他的出入口。”说着,他已率先站起来。
  因为囚禁时间过长,吴素珍的身体已非常虚弱,努力了一下,却没有站起来。何继生将她搀扶起来,扶着她继续摸黑向前走。
  又走了很久,眼前仍然是令人绝望的黑暗。吴素珍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瘫软下去,喘着粗气,沮丧地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走吧,我……”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体已经瘫软下去。
  一时间,何继生感到无计可施。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不再那么潮湿,秘道似乎又开阔起来了,就连那股腥臭味也消失了。正惊异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接着,一个怪异的声音蓦然响起——
  “欢迎回到‘太阳之城’!”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秘道里一下子亮了起来,黑暗顿时消失无踪。刺目的亮光使何继生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等他再次张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已不再是狭獈的秘道,而是宽大的房间,房间的墙壁,连同屋顶都装着一面面精美的镜子,地上居然还铺着干净的毛绒地毯,除了几道精美的屏风,房间里桌凳也都是古色古香的明清样式,而且还都是名贵的红木。这种现代装饰和古代家具混搭的效果看起来非常荒诞,给人一种强烈的虚幻感。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然而眼前却并没有人。
  瘫软在地的吴素珍无声无息,显然又昏厥过去了。何继生喝问一声,没有人回答。他定了定神,握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个房间深长无比,所有的布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只隔着一道道屏风,宛如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由于墙壁上那些镜子的缘故,各种景物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何继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不敢贸然闯进去,当再次喝问一遍仍然无人应答后,他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懊恼地抓起一张精美的木圆凳,狠狠地向墙壁上的镜子砸过去。
  圆凳被撞击得四分五裂,然而那些镜子却安然无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出来!”身在这么怪异的环境里,何继生已经方寸大乱,又随手抓起一张沉重的红木太师椅。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何先生,你太久没有回到‘太阳之城’,导致你连最基本的礼数也缺失了,真可惜!”
  何继生这才注意到,声音是从头顶的音响系统传出来的。他慢慢地放下那张沉重的太师椅,眼睛四下搜索,想找到说话的人。
  头顶的声音还在继续:“何先生,欢迎你回到‘太阳之城’。但是很抱歉,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当面接待你……”
  “‘太阳之城’?”何继生哑然失笑,刻薄地说:“你指的就是这条破下水道吗?”
  “放肆!”对方显然被他激怒了,“你竟敢小看‘太阳之城’?你知道吗?你现在身处的这条秘道贯通整座小平山,全长十几公里,这样的工程,就是放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一项宏伟的工程!只有伟大的‘太阳之光’才能创造出这样的神话!”
  “‘太阳之光’?”何继生愣了一下,“原来你们的组织叫‘太阳之光’?难怪要将东河集团改名叫太阳集团。”
  “不错,太阳决定万物生长,光芒照遍世界每一个角落,而太阳集团就是要把太阳之光普照出去!”
  何继生大笑起来,讥讽地说:“好一个‘太阳之光’!难道连抛头露面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躲在暗地里装神弄鬼吗?”
  “你想看到我?”对方也大笑起来,“好吧,我可以满足你。”
  他的话音未落,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与此同时,面前墙壁上的镜子缓缓移开,现出一块堪比巨幕影院般的巨大电子屏幕。屏幕画面的清晰度很好,显示的是一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宽大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屏幕。椅子缓缓旋转过来,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手里正把玩着一只小巧的遥控器,颇有掌控江山的霸气。显然,他正在远程监看着何继生的一举一动。
  看到这个男子,何继生顿时愣住了。从接手那桩巨婴案开始,他已经将这个人的照片看了很多遍——
  这个人赫然就是河东市的传奇人物、大名鼎鼎的商业巨人朱正东!
  “何先生,看起来你很吃惊。”朱正东的笑容中充满了得意,“你一定没有想到最终的谜底会是这样吧?”   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我确实没有想到,作为河东市的道德领袖,市民的精神偶像,居然会玩装死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朱正东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笑了:“你错了,这不叫把戏,这叫谋略。”
  何继生冷笑一声,平静了一下心神,好整以暇地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来,说:“唱了这么长时间无人欣赏的独角戏,我想你肯定也感到很无聊,所以打算把所谓‘太阳之光’的秘密告诉我,对吗?”
  “何先生,你很执著,为了所谓的真相不惜孤身犯险。从这一点来说,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所以我很欣赏你。”说到这里,朱正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从老板椅上站起身,双手肃立,“跟你一样,为了‘太阳之光’的最终目标,我也可以牺牲一切……”
  何继生打断他的话:“别绕圈子,你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太阳之光’的宗旨就是,要让道德的光芒像太阳一样照亮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朱正东脸上的表情狂热,语气中充满了教徒朝圣般的虔诚和庄重。
  何继生忽然感到不寒而粟:看起来,朱正东口中的“太阳之光”,不是一个简单的组织,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教派。没想到,小小的河东市居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邪教组织!一时间,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先給你讲讲‘太阳之光’的历史吧。”朱正东挺直身体,正色说道,“‘太阳之光’创立于100多年前的清朝末年,当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日益沦丧,人们的价值观完全颠倒,变得自私而贪婪,思想越来越空洞、麻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先贤们决定创立‘太阳之光’……”
  “我明白了,这个‘太阳之光’是想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当时的社会现状!”何继生忍不住冷笑一声,“这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比那个拿着生锈的长矛与风车作战的唐·吉诃德还要可笑!”
  “可笑?”朱正东被激怒了,目光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怒火,“我觉得这并不可笑,相反,这个想法值得所有人尊敬!你想一想,难道败坏的世风不需要有人努力去改变吗?难道你认为对于当时的社会现状,他们应该袖手旁观吗?”
  何继生很想反驳对方的这番歪理邪说,却又觉得这种争辩毫无意义,反而会打断对方的讲述,便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朱正东控制了一下仍然有些激动的情绪,接着说:“无论在哪个时代,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钱,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起来。‘太阳之光’很快就成功创立,并且迅速发展了数十名在社会上颇有声望的骨干成员,郭安梅的祖上便是其中之一,他还承担了修建‘太阳之城’这个光荣的任务,这个工程耗资巨大,历时将近20年方才完工……”
  听到这里,何继生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我对这条破地道不感兴趣,你还是告诉我,他们究竟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改变世风?”
  “你刚才已经说到了道德领袖和精神偶像这两个词。”朱正东似乎对他的打断很不满,但并没有发作。“没错,‘太阳之光’就是要推出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精神领袖,像指南针一样,去影响并改变世人的价值观,从而挽救那些日渐堕落的人。”说着,他的神情又变得亢奋起来。
  “原来是这样!”何继生讥讽地笑了笑,“难怪这件事情总是会和婴儿扯上关系,他们想挑选出一个天赋异禀的婴儿,从而塑造出一个道德领袖来。只可惜,他们并没有成功。”
  朱正东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沮丧地叹了口气:“是的,他们的第一次努力失败了,尽管‘太阳之光’的宗旨对社会是完全无害的,但还是为官府所不容,被定义为邪恶教派,创立没多久就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导致前功尽弃。”
  何继生笑道:“所以他们决定隐蔽起来,于是便修建了这条秘道?”
  朱正东点头承认:“是的,经过那次挫败,‘太阳之光’的‘指南针计划’被迫停止,于是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太阳之城’的修建中去。在这个过程中,腐败无能的清廷灭亡了,社会形势却更加混乱,不过,这种混乱的状态反倒使修建‘太阳之城’的工作没有受到过多的干扰。工程完工以后,本来应该实施计划了,没料到日本人入侵,中国大地狼烟四起,‘太阳之光’的计划再度被搁浅。”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无奈,颓然坐了下去。
  “后来呢?”何继生不动声色地问。
  朱正东又叹了口气,说:“因为社会动乱的原因,‘太阳之光’非但没有强大起来,反而日渐势微,好在虽然信徒越来越少,却始终能够薪火相传。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20世纪70年代后期,社会逐渐稳定,他们才感到有所作为的时候到了。”
  “荒谬!”何继生再也忍不住了,“既然社会稳定,他们再出来作祟,岂不是有悖他们所谓的宗旨?”
  朱正东却摇摇头:“你错了,越是清明的时代,人们越是容易失去道德的约束,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改革开放以后,富裕起来的人们很快就迷失了价值观,先是拜金主义横行,导致许多人寡廉鲜耻,发展到现在,更是糟糕透顶,在大马路上扶个老人都有可能被讹诈,你敢说现在人们的道德水准很高吗?”
  一时间,何继生张口结舌,竟然无言以对。
  朱正东顿了顿,接着说:“事实胜于雄辩,如今河东市的道德水准显然远远高于其他的地区,这就是‘太阳之光’的功劳!所以,无论在什么时代,‘太阳之光’的存在都是很有意义的。”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把一个邪教组织捧到这么高的地位!”何继生忍不住大笑起来,“市民道德水准的高低是整个社会的责任,不是一个邪教组织可以操控的。对于你的歪理邪说,我不会认同,你们那所谓的‘太阳之光’,打着正义的幌子,偷盗婴儿,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触犯了法律。在法治时代,任何人或组织,无论目标有多正确,多动听,只要挑战了法律的尊严,就是犯罪!”
  “好一副伶牙俐齿,看起来你不应该做什么私家侦探,而应该去做律师。”朱正东也笑了起来,“不过你错了,‘太阳之光’并没有干过偷盗婴儿的勾当,那些婴儿的父母都是信徒,他们是心甘情愿把婴儿奉献出来的。”   何继生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你的父母也是‘太阳之光’的信徒?”
  “当然!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太阳之光’的忠实信徒。”朱正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光我,就连你也是‘太阳之光’信徒的后代!”
  何继生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地问:“既然‘太阳之光’由你一手掌控,你为什么还要演这出装死的把戏?又为什么要扯出那桩陈年旧案?”
  朱正东摆摆手,微微一笑,说:“别着急,稍后我会为你解开所有的疑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使自己坐得更舒服,这才接着讲了起来。“70年代后期,‘太阳之光’正式开始实施‘道德领袖’计划,我有幸成为第一个培养对象。按照要求,培养对象是不能够待在亲生父母身边的,于是他们便为我挑选了道德素质比较高的养父母。事情原本进行得很顺利,但后来却出了岔子,我一岁多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一连高烧了好几天,组织担心这场病会给我留下后遗症,于是便做了另一手准备……”
  “就是那个巨婴?”何继生忍不住问,“这么说,胡豆妹也是‘太阳之光’的信徒?”
  朱正东摇摇头,说:“当时还不是,就是因为她怀孕才被发展为成员,其实当时被选中的有10多名孕妇,这些孕妇被集中在‘太阳之城’,给予最好的营养。但是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胡豆妹卻忽然反悔,逃回家中。但是根据妊娠的状况看,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最符合标准,后来也证明,确实只有她生下的婴儿最适合,于是组织便给了温兴中一大笔钱,最终通过他把婴儿弄到了手。”
  “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甘情愿?”何继生冷笑,“婴儿被抱走之后,胡豆妹就疯了,接着便不明不白地死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朱正东就摆摆手,说:“胡豆妹之死与‘太阳之光’无关,是温兴中害怕她把事情抖露出来才把她害死了。”
  “好吧,这个疑团我已经解开了。”何继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你继续。”
  朱正东接着说:“我17岁那年,组织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身负的重任,于是我放弃了上大学,在组织的帮助下创办公司,后来的一切相信你也知道,我们成功地提升了河东人民的道德水准。但仅仅改变一个河东市是不够的,‘太阳之光’的宗旨是要将道德之光普照到全国,所以我决定通过东河集团的业务拓展进驻到外地去。然而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故——我的副手罗惠南,他被权势迷住了,竟然想取代我的位置。”
  “原来还是为了争权夺利!”何继生讥笑着摇摇头。
  朱正东也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个人确实非同一般,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我架空,等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何继生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只有装死以躲过对方的致命杀招,而你的妻子孟玫却以为你真的死了,这才找到了我。其实,一切还在你的掌控之中!”
  “没错,是这样的。”朱正东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跟我斗,他还是嫩了点,我这一‘死’果然麻痹住了他,我利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就重新控制住了局势。”
  何继生讥笑道:“但是你别忘了,朱正东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玩一次死而复生的游戏?”
  “不用这么麻烦。”朱正东摆摆手,“朱正东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我是罗惠南,过段时间,我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公众面前。”
  看着屏幕上朱正东得意洋洋的表情,何继生的背后不禁掠过一丝凉意。他已明白朱正东“全新的面貌”将会以整容的方式实现,而罗惠南,就算没有被害,也势必会被永远控制。
  “怎么样,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斗败罗惠南的?”朱正东笑道,“其实,这件事你应该占首功!”
  “我?”何继生愣住了。
  朱正东说:“没错。你可能还没有查清楚,罗惠南并不是胡豆妹产下的那个巨婴,他是假冒的!”
  “什么?”何继生不禁又吃了一惊。
  朱正东点点头:“我还是从头跟你说起吧。当年那个巨婴被带回来后,由于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抚养对象,于是便留在这‘太阳之城’,由专人照顾,由于担心环境太封闭使他性格上产生缺陷,‘太阳之城’还送来了其他3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没想到,就在组织终于物色到合适的人选,要把这些孩子送出去的时候,那个当时3岁多的巨婴居然跑出了‘太阳之城’。”
  何继生心跳加速,连忙问:“你是说,当时从这里跑出去的只有一个孩子?”
  “是的,只跑了他一个。”朱正东点点头,接着说,“因为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社会环境比较特殊,组织也不方便进行更多的活动,所以也没有进行更多的寻找。直到有一天,郭安梅找到了一个流浪儿,说他就是那个走失的巨婴,而他也能说出在‘太阳之城’的一些细节,于是组织上就相信了他,把他培养成了现在的罗惠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直到昨天,我才查清楚,那个真正的巨婴,不是他,而是你!”
  何继生已经完全呆住。
  朱正东接着说:“这一切都是郭安梅捣的鬼。她当年也确实被罗惠南骗了,其实,‘太阳之城’的那些细节,罗惠南是从你口中听到的。他本来是个流浪儿,听你说在‘大房间’能吃好穿暖,还有暖和的棉被盖,心里很羡慕,所以当郭安梅询问他是不是从‘大房间’跑出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如愿以偿被带了回来。”
  “这么说,郭安梅并没有死,她承认了一切?”何继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朱正东点点头:“是的,她没有死。事实上,罗惠南被找回来几年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害怕承担责任,她隐瞒了这件事情。通过查找,她还一度找到了你,但当时她孤身一人,没能把你从你养父母手里带走,等她再次去的时候,你养父母已经带着你跑了。她又听说你脑震荡过,可能会留有后遗症,于是便作罢,彻底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当然,这个时候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想干什么?”
  朱正东叹道:“这个女人很有野心,加上她的祖上曾是组织的重要成员,所以就想掌控‘太阳之光’,可是却不会挑选女人担当重任,于是她想把罗惠南培养成傀儡。由于她掌握着罗惠南的秘密,罗惠南就不得不听命于她。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他故作优雅地耸耸肩,“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当然还有。”何继生说,“告诉我,为什么要建立‘天使堂’,那场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正东愣了一下,皱皱眉头:“建立‘天使堂’的目的很简单,‘太阳之光’需要壮大,与其去发展信徒,不如从小培养。那些被收养的孩子,他们长大后就会成为‘太阳之光’最忠诚的信徒。而那场火灾的真相也很简单,那个叫奚曼的女孩无意中发现了‘太阳之城’的出入口,这个秘密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只有毁了‘天使堂’。”
  何继生的拳头已经攥得生疼,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缓缓地站起身,冷冷地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中断对‘天使堂’的资金注入?”
  朱正东沉吟了一下,说:“一直以来,‘太阳之光’的资金来源是先贤们留下来的一批财富,这批财富主要是文物和古董,必须通过交易才能够变现。但是那段时间我正在组建东河集团,需要大量的资金,而且因为警方正在‘严打’,古董交易也受到了影响,所以一时间无暇顾及‘天使堂’。”
  他好像已经没有耐心再说下去,舒了口气,说:“好了,我已经为你解开了所有的疑团,再次欢迎你回到‘太阳之城’。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从今天起,你叫何继南,太阳集团的新局面将由你来开启,你将成为河东乃至全国人民的精神领袖;第二嘛,那就……”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表情显得很吃惊,接着,巨幅屏幕剧烈地晃动几下,变成了一块死寂的静蓝。
  何继生疲倦地笑了,从内衣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电子仪器。
  他知道朱正东遭遇了什么。他会执著地追查真相,但不会轻易孤身犯险,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与警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刚才他们的对话已经通过这个小小的电子仪器实时传送给了警方……

二十一、尾声


  隐藏地下长达百年之久的“太阳之光”很快被官方认定为非法组织,该组织首脑人物朱正东、郭安梅等人因涉嫌犯罪活动而被警方依法刑拘,东河集团遭遇极大震荡。
  一个月以后,“谜案俱乐部”办公室里,何继生正在忙着整理办公物品,虚掩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图兰,因为她既不是“太陽之光”的信徒,经查也没有参与其犯罪活动,所以被免于处罚。看到地上已经整理好的几大纸箱物品,她不禁愣了一下:“怎么,你这是要关门大吉吗?”
  何继生摇摇头,说:“不是关门,是搬家。这里的租金实在太贵了,我不想再辛辛苦苦赚钱养活房东。”
  图兰嘲弄地笑道:“你不是收了罗惠南的百万酬金吗?也算有钱人了。”
  “那100万,被当作罗惠南的非法所得上交了!”何继生苦笑,“就连你付给我的那20万也一起上交了。”
  图兰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何继生看到了,自知失言,连忙转移话题:“东河集团这一动荡,河东市的经济会跟着萧条一阵子。”
  不料,提起东河集团,图兰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叹了口气,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刚刚收到消息,朱正东在看守所自杀了,据说是服毒。”
  “什么?”何继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看守所他也能自杀?他是从哪里搞到毒药的?”他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是‘太阳之光’?”
  图兰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悚之色,认同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也怀疑‘太阳之光’并没有被彻底瓦解,朱正东很可能还只是一个被推到幕前的傀儡。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如果这个该死的组织没有被瓦解,我们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何继生已经完全呆住,图兰还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一时间,他脑袋里乱纷纷的,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直掠过去……
  (图◇涂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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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郑欣去找邻村的朋友苗倩借钱。苗倩给钱后,留郑欣吃碗鱼面再走。夫子河一带,几乎家家都做鱼面,常以自家做的鱼面孝敬长辈,款待客人。郑欣见盛情难却,就依了苗倩。郑欣正要吃鱼面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位半百老人。  老人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给我下碗鱼面吧。”  郑欣以为是苗倩的亲戚,赶紧把碗放下,说:“刚下的,你先吃吧。”老人也不客气,端起鱼面,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却慢慢嚼着,细细品味着。苗倩出来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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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富贵最近身上奇痒难当。痒了自然得挠,可越挠越痒。挠的时候还得背着人,隔着衣服三下两下,快速地解决,不然被人家看到,肯定会认为你那毕挺的西装里面,不知道会有多脏。  回到家里,徐富贵还是觉得身上痒。这一回不用避人了,他脱下外衣,连抓带挠,连抠带掐,前胸后背,只要是痒的地方被他挠了个遍。可痒只能止住一会儿,止住一会儿之后,痒竟然有发展的趋势,先是后背,发展到前胸,又从上半身痒到了脖子,下半身痒到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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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入农历十月就天天结冰,刘东所在的泥水匠班只得停工了。停工就意味着没有了收入,到时年该怎么过?无论如何也要找份临时工干干,可干什么呢?刘东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一天早饭后,刘东出门碰运气。他走到一个高档的小区门口,看到一张用红字写的招工启事。刘东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小区的物业公司急招几名保安人员,要求不高,工资待遇却不错,不过人家招的不是临时工,至少得工作一年才行。刘东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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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风铃和晨曦的阳光,缱绻的心事和嘴角的弧度。  关于青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会在大雨滂沱中大步奔跑,发丝和雨滴一同飘舞,光阴和年少的灵魂一同放肆;也会在傍晚余晖中静静伫立,目光随风的方向去了远方,关于未来的幻想一同飞高飞远。会在夜晚台灯的光辉中苦思冥想,疲惫的脑袋压不下美好的憧憬;也会在角落抱膝呜咽着泪水,通红的眼圈中充斥着慢慢的懊恼和失望。  青春啊,还像极了那条短暂却望不到底的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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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在一家民营公司当业务员,经常出差不在家。妻子小雨在家独守空房,时间一长,慢慢就传出了闲话,说她在家里如何如何。  这天,大刘和村里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块儿喝酒,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半路上大刘肚子不好受,就进了路边的公厕。可他解决完问题刚要起身,突然听到隔壁女厕那边传出手机彩铃声,紧接着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想我了吧?看把你急的!大刘还没走呢……他今天晚上就走……10点的火车……好,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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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乾隆年间,江南泉山村里有位富户叫何家起。这天,他正坐在自家宅院的大门前,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忽然,他听见了一阵铜铃声,抬头一望,原来是一位算命先生进了村子。那位算命先生姓陆,人称“陆半仙”,常在泉山村一带替人算命,据说很灵验。何家起不禁想:我这一阵子的生意没有什么起色,不如让陆半仙算个命,算算啥时候我能够时来运转。  想到这,何家起招了招手,陆半仙走了过来,替他算起了命。不一会儿,陆半仙便算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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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雄,身材瘦削,个子中等,待人和蔼,温文尔雅,看上去不像个有功夫的人。但就是他,年幼时曾随一位老叫化子习法学武,如硬气功穿透法、缩身功、铁头功;而且,他乐善好施,行侠仗义,被村人尊称为“大侠”。  1943年夏,日寇为打通中国大陆与海上通道,以策应太平洋战争和印缅作战,处心积虑发动了“鄂西会战”。参战的日军13师团在湖北松滋县牛长岭一带挖掘战壕、构筑工事。国民党陆军51团奉命从湖南澧县奔赴牛长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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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道光年间,民间有一位颇负盛名的传奇郎中,名叫柳碧窗,人称“柳二剂”。因为常听病人们说,吃了柳碧窗的药,一剂好转,二剂痊愈,故称“柳二剂”。  此人据说是太医之后,医术精湛自不必说,为人则轻利而重义,高傲而洒脱,又颇自负,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对医术半通不通的人在他关公面前耍大刀,包括病人也是如此。有些病人自恃对医药有所了解,便常在他面前指手划脚,柳碧窗心情好时倒还能忍耐,碰上他事务忙,心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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