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篇满分作文的解读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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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请读2015年高考江苏卷作文题:
  根据以下材料,选取角度,自拟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智慧是一种经验,一种能力,一种境界……
  如同大自然一样,智慧也有其自身的景象。
  这道作文题第一句“智慧是一种经验”云云,既是对“智慧”的一种定义,又是对“智慧”这个话题的一种启发,省略号的用处自然是不想把话说死,从而给考生留下思考和进一步阐发的空间;第二句“智慧也有其自身的景象”云云,让人感觉有些“不通”,其“不通”之处在于,“智慧”是一种主要体现于“内”的东西,而“景象”恰恰是体现于“外”的东西。所以说到“智慧”,人们立马想到的是其内在特征。但经命题人这么一联系,还真有些道理——“智慧”之本质必然呈现为“智慧”之现象,而“智慧”之为“智慧”必然是无所不在的,因而也必然会呈现“不同的景象”。
  这两句话还让偏于理性和偏于感性的考生都能够有话可说——沿着前一句话的导向,可以写议论型的文章;沿着后一句话可以写偏于叙述型的文章。
  从这个角度说,我校高三学生滕慧超的应试作文《智慧是一间寂寞空屋》应该是一篇很聪明的文章,基本符合命题人的写作构想(预想),它能够获得满分是情理中事。
  原文及笔者的解读(另一种字体标出)如下:
  智慧是一间寂寞空屋
  滕慧超
  夏雨初霁,于校内一棵不知名的老树上,拾到一只蝉蜕,很好的中药。
  一颗露水滚落。就着千千万万露水的光芒,我看清了这只晶莹剔透的蝉蜕,这是一间寂寞的空屋,惹人怀想蝉那令人敬佩的、生命的智慧。(由“蝉蜕”这个意象引发“生命的智慧”这个话题)
  如同大自然一样,智慧也有其自身的景象。智慧即是一间寂寞空屋,不盘花簇锦亦不金碧辉煌,只如蝉蜕一般在灰色的雨幕中微微闪耀着一星光华,于漫漫长夜中点燃了一豆灯火。(“如同大自然一样,智慧也有其自身的景象”,作者注意紧扣作文题,并从命题材料中找灵感。本节描写“蝉蜕”,这一间“寂寞空屋”所呈现的“智慧景象”)
  寂寞空屋,耐得住寂寞亦拒绝悲凉。蝉之生命有限,于阴暗潮湿的地下蛰伏数载只为了一个夏天。数千个寂寞长夜它们无言熬过,待到一朝羽化,便成为盛夏最出色的歌者。这时,它们的生命已然垂垂老矣。人之老年,总免不了自怜自哀,忧伤慨叹,哪里来的心情唱什么歌呢?可蝉偏不。“乌发如银”的时节偏要日日欢歌,这便是生命的大气度。(紧承上节,纵向深化,揭示蝉蜕的主人的智慧性:① 耐得住寂寞亦拒绝悲凉;② “乌发如银”依旧“日日欢歌”,有“生命的大气度”。能深入下去,揭示蝉蜕所象征的关于人生的智慧,又能联系实际——老人如何安度晚年——加以阐发,丰富和深化了主题,难能可贵)
  寂寞空屋,可有形可无形,是一个人生命存在的证据。人之智慧便在这空屋中岁岁积淀,蕴于血脉的最深处。项脊轩,旧南阁子也。这是归有光的寂寞空屋。室仅方丈,容不下金银珠宝亦容不下繁华如梦,容得下的仅是那一份割舍不断的回忆。“某所,而母立于兹……”归有光在这里读书成长,身后有母亲嘘寒问暖的身影。空屋虽寂寞,此心却温柔,体察父母亲情,就是我们最平实的智慧感悟。(本节横向拓展一层:蝉蜕一样的空屋,“可有形可无形,是一个人此生生命存在的证据”,人所居住的“空屋”层层积淀着智慧和“血脉”。由此引出归有光的“空屋”项脊轩的有关议论,进而引发“体察父母亲情,就是我们最平实的智慧感悟”这个感悟。考生借助联想和想象,不断引发、拓展、整合出新的有价值的论述,形成文章的丰富的内涵空间和表达张力)
  寂寞空屋,给高蹈以平实,给浮华不定的心灵以脚踏实地的依靠。史铁生活到最狂妄的年纪上忽然残废了双腿。他的世界,从此不再有欢笑嬉闹。他走进地坛,走进百代帝王家遗落下的那一间寂寞空屋。他看见叶上阳光、花间蜂蝶,他听见这世界繁华落尽,生命一如往昔的答案。“死亡是一个必然来临的节日”,史铁生如是说。他的生命于此一间寂寞空屋中褪去了年少气盛,褪去了高蹈与不切实际的幻梦,他拥抱敞开的生命之门,成为智者。(沿着“寂寞空屋”这个意象,作者联想到史铁生的“地坛”,这一间古代帝王遗落下的“寂寞空屋”。作者能由此材料拓展出“坚守寂寞空屋”的意义和价值这一节是本文的第三次层深和拓展)
  人活于世,往往被各种各样的幻光所眩惑,心灵与智性迷失在追逐所谓天堂的路途中。其实,“天堂不是一处空间,不是一种物质性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坦途”。我偏居一隅,独拥这一方智慧的寂寞空屋,我已在天堂。(结语写得真是巧妙:承接上文,联系社会实际,指出当前急功近利的人们在拼命地追逐所谓“天堂”的幸福,紧接着作者给出史铁生《病隙碎笔》中的一句话“天堂不是一处空间,不是一种物质性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坦途”,给痴迷俗世幸福的人以当头棒喝,然后,循着“精神的坦途”的语势,说出“我”的认识:只要能够“独拥这一方智慧的寂寞空屋,我已在天堂。”三句话三个层次,层层深入,又巧妙点题)
  反思与启示:阅卷老师为什么给这篇作文打满分?
  我想,第一是它紧紧地把握住了“智慧”这个话题。这是高考作文这一游戏最基本的规则。第二是它对“智慧”这一话题作了“层层剥笋”似的阐发,其论述层次历历清晰,其阐发部分紧扣社会生活的实际。第三是找到而且紧抓住了一个独具匠心的意象“蝉蜕——一间寂寞的空屋”。首先是这个蝉蜕的意象,确实易于生发有关“智慧与寂寞”这一具有悠久文化传统的矛盾命题的深入论述;其次是作者的写作意识很好,把这一对关系命题紧紧抓住,贯穿始终。作者对写作理论中的“线索”一词有深入的理解力的。第四是作者对高中课文有独到的理解和巧妙地加以利用的“智慧”。第五,作者对一般的社会生活的熟悉程度是同年龄的考生难以望其项背的。比如对垂垂老人的心态的理解和把握。第六是体现出作者具有个性化的广泛的阅读面。很明显,这个考生对中国文化和文学中的许多命题是关注过的,也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读过不少文章。我相信文末对史铁生那段关于天堂的文字的引用,不是出于刻意的记诵,而是源于对这个话题的关注、理解和思考。
  其余,本文如联想和想象的能力、辩证论述的意识、表达的通畅、词语运用的准确等也都值得新一届的考生去揣摩和研究。
  我相信,一篇应试文章能在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写出来,并获得阅卷老师层层的审读而获得满分,其背后有许多给其他考生以启发的东西,而这不是一句两句话所能说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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