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房里的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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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数是三个:小五,田卫,冬生。田卫是小五的女朋友,冬生和小五是初中同学。过年前的一天,小五和冬生在一个地方喝酒,谈起彼此的情况,小五一时冲动,说,我们厂里要人,明年到我们那边去。
  正月里,小五和田卫先动身。他们刚到不久,冬生也来了。冬生打小五的电话,小五正准备告诉他怎么坐公交,冬生已经到了街口,小五暗暗吃惊。冬生说,怎么样,我的鼻子还灵吧?小五说,不愧是属狗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狗,是猎狗。话一出口,他隐隐感到不安。他想,如果冬生是猎狗,那么谁是猎物呢?
  冬生晃了晃手里的地图,说,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找路的本事还是有的,反正城市都差不多,有张地图,再加上一张嘴,足够了。
  小五用力扳了扳冬生的肩膀。冬生的个子比他高,他感觉冬生的肩骨有些硬,硌了一下他的手。原先说好,在冬生找到事做之前,先让他在租屋里挤一挤。
  冬生背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牛仔包。小五本想帮冬生背一背,但不知怎的,忽然改变了主意。冬生的牛仔包大概从没洗过,很脏。虽说洗过了在路上还会弄脏,小五就每次出门前都洗了。
  小五和田卫同居已一年多了。订婚后,他们就到一块来打工,租住在一起,跟结了婚一样。他们只能租这种不到十平方米的房子。卫生间是公用的,在楼下,很不方便。对于小五冒冒失失答应了冬生,田卫起初是反对的。她说,你总是一时冲动。田卫责备他时,总要加个“总是”,好像他屡教不改。其实他并没有“总是”。她说,就那么一点地方啊,转个身都难。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掐他的手心,眼里自然还有别的意思。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有外人在,亲热不方便。
  这样,小五便也有些后悔了,但答应了的事,怎么好反悔?再说,也不过让冬生临时落一下脚,等找到了厂,就另租房子了。既然做人情,就做得像样一点,他可不想像他娘,往往是忙帮了,把人也得罪了。
  田卫很会过日子,她把窄小的房间收拾得有模有样。一个双层的柜子,被她七弄八弄的,居然多出了两层,每一层放什么,她都有严格规定。就是鞋架,她在下面垫两块砖,也多出一层空间来。小五也不甘示弱,买来钉锤,在墙上钉了许多钉子。雨伞,衣架,台灯(他喜欢有一盏台灯),热得快,面条,食盐,餐巾纸,以及女人专用的东西,都被他挂了上去。他们还从旧货市场买来沙发,茶几,小方桌,电视机。价格便宜得让他们吃惊。他们说,如果离家里近,可以买一卡车拉回去。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们离得近,有必要出来打工么?看看房东一家,别说上班,儿子连大学都不愿读,读了户口就转走了,在村里分不了红。他发现,这里的人要么做老板,要么什么事也不做,坐在那里吃闲饭,反正一年至少也有十多万收入。像他们这些出来打工的人,都是投错了胎的。
  冬生来了之后的第一顿饭,他们是在外面小饭馆吃的。是小五买的单。冬生也摸了摸口袋,说,让我来吧。小五当然不会让他来,他们不但是老乡,还是同学呢。他觉得冬生不该说那句话,这明摆着是客气嘛,客气让他觉得生分。如果冬生说,好,你买,那他会舒服得多。他闪了一眼田卫,她倒好,装出一副热情大方的样子。真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此前他们还争了几句。小五责怪她小肚鸡肠,他说你就是小气。田卫说,好啊,你大方你充英雄好汉。如果不是冬生打来了电话,他们还会争论下去。他下楼,到公交站台把冬生带回来,一路还担心她没好脸色。还好,她拉开门笑脸相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暗暗松了口气。但在冬生到走廊上去洗手时,他讨好地拉拉她的手想表示感谢与和解,她的手却跳开了。仿佛她手上有一双眼睛,它们狠狠瞪了他一眼。因此这顿饭他就吃得七上八下的。他的性子也很犟,为了表示不满或其他的什么,他故意叫老板娘多上了几瓶啤酒。他把冬生和自己的杯子倒满,说,喝。饭馆里的酒水,价钱比外面贵很多。本来,他是很少在饭馆里喝酒的。他看到,田卫的脸变得难看起来。不过那难看也是稍纵即逝的,像是晴空飘过一朵乌云,因为速度极快,没有被人注意。她的脸马上恢复了正常,她也抓起酒瓶,说,看你们喝得这么起劲,我也陪你们喝一点。她一口气喝了两杯,小五不敢让她再喝。去年夏天,厂里发了一箱啤酒给大家降温,有一天,他对田卫说,我们来比赛一下,看谁酒量大。他太喜欢田卫了,便突发奇想,想看看田卫醉了酒是什么样子。难道只许皇帝看贵妃醉酒,他就不能看田卫醉酒?田卫不但没拒绝,反而跃跃欲试。他给她开了一瓶,又给自己开了一瓶。后来,酒瓶站在那里直晃,田卫两眼发赤,把衣服脱了往他身上爬,像是吃了春药(他猜想,一个人吃了春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他担心田卫喝多了酒也会像那次一样撒酒疯。再说,他也开始心疼那些钱了。明明是翻了倍的价钱。如果还想喝,他可以到楼下小店里拎一箱来,跟冬生喝个够。
  这次,不知是真是假,田卫很快就喝多了,她脸色绯红。平时她的皮肤那么白,喝了酒就会红的,红得很好看,眼里还闪着光。他的心动了一下。他愿意她每天都这样,每天都喝一点酒,那她大概就长生不老了。三人并排往回走,他不知不觉走在中间,仿佛要把她醉酒的光彩遮住一点点。回到房里,田卫哧溜一下钻进被窝。南方气温高,他们盖的是薄薄的棉被。他和冬生坐在那里继续抽烟聊天。他不太抽烟,每天两三支就够了,所以他是陪着冬生抽的。还有一个想法是,为了怕田卫反感冬生,田卫不喜欢闻烟味,有他陪冬生抽,田卫要反感也只能反感他而不会反感冬生,当然也可能恰恰相反。田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他和冬生的话越来越多,他在脑子里紧张地搜索着可能的话题,生怕冷了场。
  后来,他嗓子发干,头也有点痛了。冬生却是越抽烟眼睛越亮,冬生把自己那包烟抽完了,还要去买,被他拉住了,他说自己这包烟不是刚拆开的么。其间,他和冬生出门上了趟卫生间。回来,发现窗子被完全打开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田卫又翻了个身,说,屋子里烟味太浓了。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早该把窗子打开了。其实他早想把窗子打开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担心开窗的动作太突兀,会让冬生以为他们反感他。和冬生又说了一会儿话,他说,时间不早了,冬生你坐车也累了,我们明天再聊。
  他说,只好委屈你,让你睡沙发。
  冬生说,沙发好,有沙发睡已经很不错了。
  他关了灯,在暗中上了床。田卫的手马上伸了过来,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他几乎叫出声来,不禁伸过手去回报了一下。他们的手就在被子底下争斗了几个回合,后来争斗变成了调情,双手握在了一起。
  本来,他晚上是一定要把她抱在怀里的。他的身体,冬暖夏凉,她会枕着他的胳膊一觉睡到天亮。现在,他们故意离远了些,这让他很不习惯。田卫大概也是如此,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也想翻身,又怕冬生知道他们都没睡着,所以睁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第一次意识到,眼皮的眨动是有声音的。他怕自己的眼皮眨得太响,冬生听到了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他在提防他什么呢?是因为屋子里有一个女人,还是有钱包和手机?报纸上经常有这样的新闻:一个人让老乡留下来过夜,结果第二天醒来,老乡不见了,自己的钱包和手机也不见了。他怕冬生会以为他有这样的担心。睡觉前,他们还笑着聊起这个话题。他后悔聊了这些,幸亏是冬生说起的,不然,冬生还以为他在暗示什么了。那么冬生为什么要聊这个?是不是想让他放心?冬生为什么想让他放心?难道是怀疑他不放心?他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越想越睡不着。他深呼吸,装出已经睡着了的样子,甚至还发出了鼾声。可是那鼾声他自己听了也觉得很空洞,好像模具走了样,所以他及时停止了“鼾声”。
  的确,他是在模具厂做事。田卫还在电子厂。这边电子厂多得要命,从空调冰箱电视到台灯收音机计算器,什么都生产。而模具厂只有几家,这使得模具厂有点物以稀为贵,员工似乎也比别处高级些。实际上,他的工资就比她高。他原先也在电子厂,可挣钱不多,便和田卫商量,花钱去学模具。跳槽到模具厂后,不到半年,他就把多花的钱赚回来了。
  他和田卫上班时间不太一致。他是两班倒,田卫是三班倒。有时候,他能和田卫一起休息,有时不能。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他被尿憋醒了。喝了啤酒,又喝了茶,不憋尿才怪。床底下有只塑料桶,本来是晚上用的,用完盖上盖,第二天一早再去倒掉,用水冲冲,就没什么难闻的气味了。现在,总不能当着冬生的面,站在床边朝塑料桶里撒尿吧。即使他能,田卫呢?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不方便。他听了一会儿动静,坐起来,用脚找着了鞋,想了想,又回到床上,推了推田卫,轻声说,上厕所吗?一起去吧。田卫翻个身,说没有。他就一个人摸摸索索开了门。他怕惊醒冬生,但他又想,似乎应该让冬生知道他上厕所去了,如果在他上厕所时小偷进来了怎么办?所以故意弄大了点声。他用脚背推了一下凳子,凳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声响。但冬生似乎睡得很沉,一点也没被惊动。他想,冬生怕是装的吧。他要是在别人家过夜,也是这样,要撒尿尽量憋着。实在憋不住才去厕所,而且要弄出较大的声音。如果对方模模糊糊看见他在鬼鬼祟祟动着,怕是要产生误会。他猜想,冬生也是这么想的,才故意装睡着了的样子。
  撒完尿,脑子被凉风一吹,似乎更清醒了,回到床上,又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没多久,他听冬生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接着坐了起来,也在窸窸窣窣找鞋子。冬生嘟哝了一句什么,打了个呵欠。他赶忙把眼睛闭上。如果冬生发现他睁着眼,大概会吓一跳,冬生会想,他为什么没睡着?难道是把他当外人防着?正因为如此,刚才睡觉前他才把自己的手机故意放在桌面上,以好打消冬生的疑虑。不过说实在的,自己没睡着,这只手机也有原因,本来他是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的,那样既安全,又好看时间。租房里的确经常发生偷盗的事。可既然把手机拿出去了,怎么好意思拿回来呢?田卫肯定又在怪他“总是一时冲动”了。本来每次上厕所,总要顺便看看时间,现在也不好看了。现在,趁冬生上厕所,他赶紧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下,才两点,没想到还这么早。他把手机放回,走廊里就响起了冬生回来的脚步。他溜回床上。冬生又碰出了响声,声音很大,他想如果他再也什么表示都没有,反而显得假了。所以他也翻了个身,装出伸懒腰的样子嗯了一声。
  再次醒来时,日光已屋里蠕动。这天还是休假,他也不急着起床,在被窝里伸了伸手脚。田卫似乎还在熟睡,像一条懒虫。他喜欢像一条懒虫的田卫,她的臀部在那里若隐若现。他看了看冬生,见他依然背对着自己,他整晚都是这种姿势。他想,冬生大概是不好意思对着他们的床睡觉吧。
  他轻轻咳嗽一声,冬生也动了动身子,醒了。
  他说,没睡好吧?沙发不好睡,弹簧太软了。
  冬生说,比火车上舒服多了。
  是啊,从家里到广州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呢,有时候没座位,就站着。那时人就很恨自己有身体,如果没有,那多好。
  他想,冬生不应该把房间和火车相比,即使是睡在沙发上。可冬生说的也没错,他怎么这么挑剔人家呢?他不禁抱歉地对冬生笑了笑,说,等你找到事做,就好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这不是在赶人家走么?所以他及时补充道,不过也不用急,慢慢找。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心想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仿佛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似的,他赶紧起床,到楼下买早点。买早点的人多,他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回来,田卫已经起床了,正准备到走廊里洗脸。他说了句什么,田卫好像没听到,理也没理他,从他和门框之间径自挤了出去。
  他朝冬生喊,吃早点了。
  冬生揉了揉眼睛,说,是啊,该起来了。
  等田卫洗了脸,回来晾好毛巾,冬生接着去洗。
  他担心田卫趁机跟自己嘀咕什么,便故意跟她离远了些,端了杯开水站在门口喝。冬生洗脸的动作,还跟读书时一个样,跟牛喝水似的,几乎把脑袋全扎进脸盆里,然后呼哧呼哧乱抹一气。
  他和田卫的早餐,向来是每人两个馒头。今天因为冬生在,他还另买了几只茶蛋。
  可田卫说,她不吃茶蛋。他说,那你多吃一个馒头。她说,不,吃两个就够了。
  他对冬生说,要不,你再吃一只茶蛋。按道理,冬生是不会吃的,他的推让完全是出于礼貌。可让他有些吃惊的是,冬生说,既然你们都不吃,那我就把它吃了。你不知道,我是很喜欢吃茶蛋的,在温州那会儿,我有时候一口气吃十几个,茶蛋既实惠又便宜,比吃快餐划得来,全部是营养。
  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是啊。
  吃完早餐,他等着冬生说,你带我去找事吧,或你带我去租房吧。可冬生没开这样的口,冬生居然被电视迷住了。里面正在放一个综艺节目,类似于“过年七天乐”之类。冬生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说,你们看,你们看,太好玩了。
  他不禁瞪了那台旧电视机一眼。
  田卫在晒被子。说几天没睡,有潮气。他耐着性子跟冬生一起看电视,可他什么也没看进去,他根本不明白冬生为什么笑得那么厉害。冬生在他眼前变形,最后只剩下了一张仍然在那里哈哈大笑的嘴,嘴里的牙齿倒是又大又整齐。
  好不容易等节目结束,他及时站起来,对冬生说,你还没来过广州吧,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外面走走。
  他想,到了外面,流动的人群自然会触动冬生的心思,也许会让他忽然记起他是要找工作和租房子的。但冬生似乎不为所动,说,我也跑过一些城市,它们都差不多,没什么意思,我们还不如在房里抽抽烟看看电视――还是正月呢。
  他说,哎呀,现在人们过年的意识比以前淡了许多,小时候盼过年,现在我最讨厌的就是过年了,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村子里的人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冬生说,在家里我天天看电视,还是电视里好玩。
  田卫把被子晾好,就出去了。她没跟他们说她去哪,她甚至没说她出去,好像他们早已在冬生到来之前就已商量好她今天要去办什么事情似的。
  也好,免得冬生以为她不高兴,要赶他走呢。如果是他自己,比如到亲戚家去,亲戚拿起扫帚扫地,或提起篮子出去,都会让他很尴尬。
  他不好再提出去走走了。他用热得快烧了开水,给冬生和自己泡了一杯茶。茶叶是从家里带来的,云雾茶。他喜欢像个师傅似的,喝一点茶了。开水冲下去,还真的有云里雾里的感觉。
  冬生却开始跑厕所。跑了一趟,没隔几分钟,又跑。有时候里面有人,冬生就在外面急得来回走动。
  他问,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要不要吃药?
  冬生说,不要,我很少吃药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他完全原谅了冬生不肯出去。难怪冬生似乎有一点兴奋过度或坐立不安的样子,原来他肚子不舒服。肯定是吃了不卫生的东西。平时他和田卫很少在外面吃饭,他嫌油腻。电视里说,很多饭馆里用的是潲水油,不然老板哪那么大方。所以昨天吃菜时他很注意。现在你看,真的出问题了。
  他说,先喝杯浓茶,说不定会有作用。
  冬生就开始喝茶。他看得出来,冬生性格比他随便。他不一样,坐下去,他要先看看凳子。喝水,他要先看看杯子,哪怕是在自己屋里。可冬生全然不管这些,他端起杯子就喝。
  云雾茶还真有点作用。几杯浓茶下去,冬生就不往楼下跑了。
  他当然不好再提醒冬生去找事和租房。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田卫还没有回来。打她手机也没接。再打,她接了,说她在和工友逛街,她说她不回来吃午饭了。他还想说什么,她已把电话挂了。
  他叫冬生下楼去吃饭,冬生说,肚子不舒服,就在家里下点面条吃吧。
  看来,冬生的肚子痛也不完全是坏事。
  他觉得今天有点长。以往,碰上休假,总嫌太短,一晃就过去了。吃了面条,日光还在西边窗子上徘徊。他想的确是要催冬生去找事做或租房了。反正冬生性格随便,大概也不会见怪。他清了清嗓子,说,冬生,等会儿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厂里要人呗。
  冬生说,今天不是歇假么?怎么会招工?
  他说,过年时各厂的流动性较大,着急的老板就会急着招人。
  冬生说,可我还没想好到底要进什么厂。
  他说,电子厂啊,进电子厂最容易了。
  冬生说,我这人懒,原本也是想进电子厂的,可昨天听你那样说,我就不想进了,我也想进模具厂。
  他说,凡事都有个过程,模具厂哪是那么容易进的,得先学技术。
  冬生说,是啊,我先把技术学好了再进去,免得像你那样跳来跳去的。
  他说,可没有经济来源,你怎么学呢?要好几千块钱呢。
  冬生说,这还不简单,我跟你借,等我赚了钱,再还你。
  这时,他真的后悔叫冬生到广东来了。也真的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因为他听说冬生有借钱不还的毛病。爹老是提醒他在外面交朋结友要小心,爹说,朋友朋友,要有才友。爹又说,朋友朋友,要肉要酒。大概是听爹说得太多,他不耐烦了,那次才故作洒脱状,叫冬生过年后跟他走。他偏偏要跟爹对着干。可现在事实证明,爹是对的。如果冬生借他几千块钱不还,爹和娘还有田卫都会骂他,他们会说,葫芦挂在墙上不好要挂到颈上来!他本想做一件好事呢,谁想现在被葫芦咬住了手?真的,眼看他的麻烦越来越大了。他想冬生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你怎么能这样呢?他想糟了,他真的要得罪冬生了。就像他娘一样,要把好事做成坏事了。他惟一的办法是推迟它到来的时间,他想,也许冬生是随便说说,马上就会忘记的。于是他也敷衍了一下,说,好啊,好。
  没想到冬生咬得更紧了,说,那我们就说定了!
  他点点头,还是说,好啊,好。
  他在心里却对自己恨恨说道:你居然还点头!不过他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己,他那个点头是机械性的。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的,冬生依然在看电视,他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而还不能让冬生看出来。他们毕竟是同学,他不想跌这个面子,他只好装作内急的样子,频繁往厕所里跑。事实上,他也是一着急就想上厕所。
  天快暗时,田卫才从外面回来。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会儿望望她的眼睛,一会儿跟在她后面企图想帮她什么。田卫倒是口没遮拦,问道:你们出去了吗?冬生你找没找到合适的事做?
  冬生说,我拉了一天肚子,想出去也出去不了,再说,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想那么快找事做了,我想像小五一样,先学会模具手艺,直接进模具厂。
  田卫惊讶地说,那得要好几个月。
  冬生说,是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田卫说,那你在经济上怎么吃得消?
  冬生说,我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吗,我要向你们借钱,小五已经答应我了。
  他想说,谁答应你了。可他的确是答应过了,他觑了田卫一眼。
  果然,田卫用眼睛很尖地刺了他一下。她不冷不淡地说,小五答应了就叫小五拿钱,反正我手头没钱,过年前都交到家里去了。
  冬生说,谁借都一样,你们是一家子。
  田卫说,谁跟他一家子,不就是订了个婚吗。
  他不知道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境,他想冬生是装傻还是真傻?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到走廊里去淘米做饭。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然后逃得远远的。
  由于心事重,晚饭他吃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倒是冬生像个主人似的抹桌子端菜。有从家里带来的咸鱼腊肉,屋子里弥漫着香气,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显得很被动。冬生倒是越吃越香,说要把白天损失的营养弥补过来。
  晚上的情形和昨天相似,可又是那么的不同。他在被面下把手伸过去握田卫的手,田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他的手讪讪的,垂头丧气地撤了回来。他知道田卫不高兴,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但责任不在自己难道还在田卫么?是啊,他当时怎么没拒绝冬生呢,随便撒个谎就行了,可他的脑子就是慢了半拍。他每次准备撒谎时,还没有张嘴,脸就红了,嘴也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想到这里,他再次把手伸了过去。他想向她道歉。问题是,她用脊背把被子完全压住了,他的手根本伸不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被田卫的喊叫惊醒了。田卫说,她的手机不见了。他一骨碌坐起来,同时他看到冬生也从沙发上坐起来了。但他马上别过脸,尽量不看冬生,他怕冬生会怀疑他在怀疑什么。他对田卫说你昨晚放哪儿啦,田卫说跟你一样刚开始也是放在桌上的。那后来呢?他问。田卫说,我要是记得,哪还会问你。离桌子近的是沙发,他的脸不禁红了。最可恼的是,他和田卫刚才的对话好像是设计好了的。于是他没好气地说,你仔细找找,看裤袋里有没有,你不是老把手机塞在裤袋里么?田卫说,她已经找了,没有,她还找了被子里、床底下、柜子等处,都没有。他说,怎么会丢呢,窗子和门都关得好好的,昨晚没喝什么茶,他连厕所都没有上,不可能有人进来拿手机的。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这不是在暗示,小偷是屋子里的人么?可屋子里的人,他和田卫等于是一家子,那不就只有冬生是小偷了?所以他马上撒了个谎,说,我忘了,我好像是起来上过一回厕所的。他尽量装出自然的样子,把目光移向窗台。他想如果他再刻意回避冬生,就会被冬生看出来。冬生果然有些慌乱,他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皮鞋上抖了抖被子和外套,说,我这里也没有啊。
  他抱歉地对冬生说,你看你,手机又没长脚,怎么会跳到你身上去,说不定真的有小偷趁我们睡着时开窗把手机拿走了,这种事以前楼下也发生过。
  冬生说,昨晚我也睡得很熟,一直没有下楼。
  他说,我来推推窗子,看是不是没关好。说着,他赶忙下了床,仿佛生怕有人抢在他前头似的。他把窗子上的插销拨了一下,把窗子推开,说,窗子没关紧。他又装作把脑袋伸出去看的样子,说,小偷肯定是用衣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把手机勾走了,田卫的手机刚好有挂链的。
  田卫说,夜里又没什么光,小偷眼睛就那么好使?
  他说,你没听人说啊,小偷都是夜光眼,他们白天像个瞌睡虫,夜里就是萤火虫了。他笑了笑。
  田卫说,是你这么说的吧。
  他说,不管是谁说的,事实如此嘛,不过一个手机也不要好多钱,算了算了,等会儿重新给你买一个。
  田卫说,你有钱啊,是大老板啊。
  这时,冬生说话了,他说,你们别争了,你们一争,我就不知道怎么做人了。这屋里没别人,田卫难道你怀疑我偷了你的手机吗?你刚才的话表面是指着小五,其实句句是指着我的,可是我绝对没有偷你的手机,不信,我把衣服口袋和行李包裹翻给你看。
  说着,冬生就把他的衣服口袋一个个翻出来,接着又去拆行李。他拉住冬生的手想阻止他,可冬生一用力,他阻止不了。他觉得冬生的骨节特别硬,硌得他很疼。在学校里,冬生总喜欢扳手腕,冬生的手腕很有力,很多同学都扳不过他。最后,他见冬生把外套都脱下来了,露出了贴身的内衣。冬生说,田卫和小五你们看清楚了,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赶紧给冬生披上衣服。他说,冬生你误会了,田卫不是这个意思,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呢,她见手机丢了,就急糊涂了,说不定是她自己随手一放,忘记地方了,等我来打一下。
  他拨了田卫的手机号码,里面说,对方已关机。
  他还要再拨,却听冬生说,别拨了,不管是谁偷去了,都是要把机子关上的,现在我还真的不敢离开屋子了,不然你们会以为我要去销赃。
  他说冬生你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同学呢。
  冬生说,他本打算今天去找房子,可既然出了这事,他反而不好走了。
  这时他见田卫坐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对冬生说,你千万别见外,我们谁和谁啊。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似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冬生的口音却越来越清晰了,他说,其实我昨天说学模具,不过是说着玩的,我才没那个耐性,小五你跟我同过好几年学,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啊,那时同学借你一毛钱你都要人家还,从家里带了好吃的总是掖着藏着,躲到背地里去吃。其实跟你们一样,我刚到你们这里就后悔了,我不该到你们这里来。我想马上就走,但我很生气。人在生气的时候做的事情往往跟他的愿望相反,你们不是要我走嘛,我偏不走,所以我昨天装作拉肚子。见你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暗暗高兴。我知道,我在这里多呆一刻,对你们来说就多一刻的折磨。这种感觉很过瘾。但昨天夜里,看你们也真的不容易,我又心软了,我打算今天一定要去找工作,找房子,可没想到你老婆又丢了手机。
  他打断冬生的话说,我和田卫还没有结婚呢。
  冬生没接他的茬,掠了一眼田卫说,既然如此,我只好在这里住下去,一直住到田卫找到手机为止。冬生把那个住字在嘴里咬着,咬够了才吐出来。
  他说,好了,我们不再开这种玩笑了,别说你,谁碰上这种事也会尴尬的,我在亲戚或朋友家过夜,有尿都不敢起来撒,一直憋着,就怕人家怀疑我动他们的东西。
  冬生说,怕什么,我不怕,人正不怕影子歪,我照样睡大觉。
  田卫的脸色似乎也终于转过弯来了,她说,好一个冬生,你嘴巴真厉害啊,你折磨人折磨到老同学的头上来了,你不知道,我和小五过来后,就一直念叨着不知你什么时候来,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帮助多一份胆量,我们怎么会不要你来呢,看我不找个机会收拾你一顿。
  冬生也笑了,说,我倒要看看嫂子你怎么收拾我。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
  小五暗暗松了口气。还是田卫厉害,几句话就将场面气氛扭转过来了,不然得罪一个朋友多不好。
  他听田卫说,算我倒霉,刚过完年就丢一个手机,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冬生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叫小五给你买一个新的。
  田卫说,我还一直嚷着要换手机呢,小五老不让,现在好了,他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他说,我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等会儿我们就去手机城。
  田卫说,那说好了,由你买单。
  他笑了起来,说,愿意效劳。
  他们下楼去吃了早餐。冬生坚持要付钱。冬生说,不能光让我占你们的便宜,不然嫂夫人又不高兴了。
  田卫伸出手,做出拧人动作说,看我不撕你的嘴。
  冬生的工作一时还真不好找。要么是工资太低,要么是要求太高,合适的地方暂时又不要人,他以前的估计太乐观了。冬生说,要么,我还是回去吧。小五说,那怎么行,来回的路费那么多,难道白白扔掉了?说这话时,田卫已经上班去了,他轮休。冬生说,要不,随便找个事做先对付一下。他说,也不行,如果厂不好,那几百块钱的押金就全丢了,还白贴了许多劳动力。冬生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我的钱快用完了呢。他说,再找找看。
  有空他也帮冬生去找,但大多数时候是冬生自己去找。有一次,冬生被人骗了,差点还挨了打。他脸上很气愤,可心里居然暗暗高兴。因为冬生的存在,他和田卫的男女之事也做得马马虎虎的,田卫明显露出不满的神情。田卫现在倒是不明说冬生什么了,冬生还向她借了钱。其实冬生身上还有点钱,那为什么还要向田卫借钱呢?他猜想,冬生是想借点钱把它当“人质”,好让他们卖力地为他找工作,因为只有找到了工作,冬生才能还钱和自己租房。
  他给了冬生一把钥匙。他和田卫都上班去了的时候,冬生除了到外面找事,就是呆在房间里睡觉或看电视。反正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冬生就是忘了关门也不要紧。可如果他还没下班而田卫已经下班了呢?那么他们就会单独呆在房间里了。这样一想,他心里就泛起一种酸酸的味道。因为这一点,他上班也心不在焉的,老盼着下班。如果田卫和冬生单独呆在房间里,他们会干什么?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房间那么小,田卫和冬生坐在哪里呢?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就得坐在床上,可如果另一个也要坐在沙发或床上呢?即使他们起初没那样的想法,可如果电视里有那样的想法,他们是否抵挡得住呢?电视里经常有沙发戏或床戏。说实话,当初他撺掇田卫跟他去买这旧沙发的时候,一路就是想入非非的。买来的那天晚上,他和田卫靠在上面看电视,不知不觉,他就把田卫的裙子给掀开了,也像电视里那样演了一场沙发戏。现在,他设想着冬生和田卫在沙发上的样子。他悄悄上楼,掏出钥匙突然把门打开。连应付种种难堪局面的方法他都想好了。他迅速环视屋内,冬生果真靠在沙发里,田卫则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打毛线。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凳子在沙发和床之间,离床和沙发都很近,他们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他有些愤怒,心想田卫怎么能坐在凳子上呢,她应该坐在床上,那样距离会远些。他阴沉着脸。他怀疑田卫刚才是坐在沙发上,听见他开门才赶忙坐到凳子上去的。他想去打开窗子,才发现窗子是开着的,他说,怎么这么闷?田卫说,大概是要下雨吧。冬生说,你来了就好了,我就可以放心地抽支烟了。冬生递给他一支烟。他本来不想抽,但一想到他设想中的情景,就狠狠地抽着,让田卫闻烟味好了。再说,他多抽一支,冬生烟盒里的烟就少一支。田卫一边笑着一边骂他们,说,冬生你要把小五带成烟鬼了。
  冬生不在的时候,他就跟田卫说,你们在房间的时候,把门打开嘛,免得冬生抽烟对你有妨碍。
  田卫说,无所谓,反正窗子是开着的。
  他暗暗惊异,以前他偶尔抽支烟,田卫都是很反对的,都要他到走廊里去抽。
  田卫又说,你不在的时候,冬生根本不抽烟。
  他更惊异了,像冬生这样的人,如果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那就是很在乎对方了。
  令他惊奇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冬生的牛仔包,也被田卫洗好挂在那里了。有几次,半夜醒来,他忽然发现田卫不在被窝里,冬生也不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田卫披着衣服回来,又过了一会儿,冬生也回来了。楼下的厕所只有一个蹲位,难道他们排起了队?田卫事后的解释是,她先去,上完厕所一拉开门,见冬生在外面来回走动,还吓了一跳呢。当然,他没要她解释,是她自己要解释的。有时候,田卫明明是休假的,可他下班回来时,她和冬生两个人都不在房间里。尤其是,冬生不再提租房子的事了。其实究竟冬生找没找到事做,上没上班他也不知道。以前田卫三天两头往他身上爬,现在显得很被动。即使他有强烈的要求,她也心不在焉的,眼睛望着别处。
  他开始经常请假,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好几次,他的模具走了样,被段长批评,还扣了钱。不过他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他嘴巴里不停地咝咝咝的,被烟头烫了手,才发现自己在抽烟。真的,他已经有烟瘾了。倒是冬生,似乎抽得比以前少。
  他和田卫吵开了。他们当着冬生的面互揭伤疤。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吵架肯定没什么好话说。一个说对方很小气,一个说对方太刻薄。一个说对方不是男子汉,一个说对方是让人讨厌的小市民。一个说对方水性杨花,一个说对方曾偷看女孩子洗澡。看上去,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什么比赛,由冬生做裁判。
  大概是这个裁判不好当,过了两天,冬生说他租到了房子,终于搬出去了。
  冬生请他们吃饭。他喝醉了酒。
  从冬生那里回来,他想把田卫的衣服剥了扔到床上去,可她怎么也不肯。他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成功。
  此后,他越来越难在房间里见到田卫了。田卫总是说,她要加班。
  是啊,加班,大概男人背叛女人,或女人背叛男人,都是从“加班”开始的。
  他想知道个究竟,便去田卫所在的电子厂找她,可她并不在车间里。回来,房间里也没有。他便在冬生新租的房里把他们堵住了。
  他跟田卫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分开吧,反正还没有结婚,不过是退个亲,是我提出来的,彩礼什么的也不用你退了,但冬生你得允许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我要跟你断交!
  冬生不做声。田卫却满不在乎地说,分开就分开。
  由于他经常旷工,有一天,段长把他找去说,厂长叫我通知你,去财务室领取这半个月的工资和押金。
  他被开除了。
  走在大街上,他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他离开广州,去了另一座城市。反正他不愁找不到事做。这时他真庆幸自己学了一门手艺,不然可就惨了。当然,他又谈了恋爱。谈恋爱还是很容易的。对方是一个北方姑娘,在一家陶瓷厂打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年末。他和很多人一起挤车回家过年。在车厢里,他竟意外地碰上了冬生。冬生说,能说说话吗?他说,你想说就说吧。冬生说,正月,他要和田卫结婚了。他哦了一声,似乎没感到什么意外的。冬生又说,田卫请假提前半个月回去了,毕竟结婚是大事,要准备准备。冬生说,小五,你知道我为什么和田卫结婚吗?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这还用问吗。
  冬生说,你还记得田卫丢手机的事情吧?其实,她的手机根本没丢,是她自己藏起来了,第二天她就卖掉了。她想逼我走,我猜到了她的想法,便偏偏不走,为了套出她的真话,我开始有意跟她接近。我想,如果她和我上了床,肯定会说实话的。我的估计没错。可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你说怎么办?什么是臭味相投?大概这就是吧,我和田卫就是臭味相投的一对。因此我干脆要她嫁给我,不然我真的对你不住。你还记得在学校读书的事吧,有一次,我弄坏了你的钢笔,便干脆把它留给自己用,不还给你。田卫这样的女人的确不是个东西,我得教训教训她,最好的教训方式,就是娶她做老婆。
  他对自己说,冬生是个无赖,你不能相信他的话。
  可结果,他还是相信了。
  责任编辑:鄢文江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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