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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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始于七月,终于九月。
  我想我可能是等不到花開的那一天了。
  房间里白得晃眼,从白炽灯到墙纸,甚至连床单也是,仿佛与凄凄艾艾的悼歌有了某种隐秘的联系,满心满眼俱是缟素。
  正因此,我才极度厌恶医院。
  深夜两点正是该这点东西的时候。孤灯相映,碧星满天,往昔不敢说的话现在即便大声喊出也会被遗忘在风里,白天所不曾有的惆怅思绪涌上,一个字是天上的一颗星。
  家人总是告诫我早点休息。事实上,我也试过早睡。
  躺到床上,百无聊赖,月亮一点点爬到中天,月色倾覆在屋里,眼前尽是温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的尘埃划着桨在月光中聚散离合,每一次碰撞都会溅出一首诗。即便闭上眼,耳中也会传来隐隐绰绰的歌声——夜半时自有精灵歌唱。往往这时,哪怕是穷冬腊月,也只好披衣而起,抓起笔写上点什么——哪怕仅是篇日记也好。否则,我想我会被心头燃起的一点火苗燎得辗转反侧。
  但今天有些不同。
  虽说写文章写久后手会自然而然的酸痛,但绝不是现在的这般刺痛。
  刚开始只是若有若无的酸痒,不知不觉,就已如同刈肉,每一块肌肉都在收缩,整天胳膊都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再后来,便是深入骨髓的针砭感,似乎每一处骨节都向外伸着密密麻麻的骨刺,搅动着整条胳膊。
  恍然间,我竟然已汗流如瀑,笔下的字歪歪扭扭,痛觉如月光一样挤进身体的每个角落。眼中,由外圈开始,视野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我的心跳,不只是错觉还是幻想,每一下都是那么疲乏而缓慢。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会死在这樱花烂漫的五月。
  我想我在晕倒前一定是后悔的。
  就这样死去的话,这辈子真亏。
  我不知道人们在活得精彩与在别人眼中活得精彩中会做何选择。至少在我们学校,我坚信他们选择了后者,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愚钝到体会不了一天18个小时背笔记做题的精彩吧。
  我们学校只有黑白两色,甚至连园子里的玫瑰也是黑白的。校门仿佛一个滤镜,校门外那个彩色的世界在这只剩下黑白。我曾在高一新生开学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新生,我是说,他们还没有进校门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道彩虹,当他们跨入校门那一刻,齐刷刷,毫无例外都成了胶片中的人偶。尤为悲哀的是,无论再踏出校门多少次也回不到那个彩色世界了。
  江南与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不一样。她执拗地保留着自己的色彩,即便很累。
  她曾经问我“难道你不觉得生活只剩下简单重复时,与生存就没什么区别了吗?”
  我点点头,是的,的确很无聊。无聊到我甚至忘记了四季往复,时间流转。
  “我也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但生活又不是韩剧。”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的。
  只是我没有料到,命运不但和我开了个玩笑,还开得这么大。
  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命运扔到了韩剧剧本里。
  看着诊断书上骨节瘤三个字,我想我所能做的,只有苦笑一声了吧。
  的确是发生了点彻底不一样的,彻底到我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迹,生存率不足50%。如果说人生是打扑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我抓了手烂牌。
  醒来时我已躺到了医院的急诊室里,夜正浓到化不开的地步。在医院里,静悄悄的,唯有远处,省人民医院几个霓虹灯大字在空中闪烁,渺远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的主治大夫姓肖,很年轻,不到三十的样子,那天晚上就是他在我手上打了无数针镇痛剂。
  又一次打针的间隙,我问他“你见过很多因这病去世的人吗?”
  肖医生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骨节瘤有什么特点吗?事实上,骨节瘤一般都发生在年龄小于16的孩子身上。”
  “原来有个姑娘,钢琴已经连到了十级,但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我们只好进行了截肢。做手术时姑娘的眼泪就没停过。但即便手术很成功,我们也只是压制了三年,三年后,那姑娘终究没熬过去。”
  “真的,当医生这么多年,我本来应该早就看淡了生死,但在这个科室,没人做得到。他们都是孩子,他们中很多人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每一天都过得认认真真,乖巧到令人心碎。这不公平,我不知道每一天都可能是生死离别对一个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们救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我们没有抢回来。”
  “天堂已经很拥挤,我希望你留下来。”
  肖医生安排的手术在六月底。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笑着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生死也不过如此,我盯着点滴瓶,一滴又一滴药水流到血管里,混进血液,感觉自己也在一点又一点死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仿佛一夜之间,时间也放慢了,所有不得不为之奋斗的存在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不明白即便是再高的分数抑或是又一座竞赛奖杯对我这个可能仅剩下三十来天生命的人来说又有多大的意义。相反,正是这几天,我第一次明白落日有多美。
  肖医生告诉我“出院吧,四处走走,一个月后,记着回来。”
  “一日看尽长安花吗?”
  孟郊于欣喜至癫狂时挥笔写下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词句,他哪里是看花,那分明是炫耀。大概只有到了极其无可奈何的境况的人,方才有心看尽路旁所倾吐的究竟是什么。
  高考完正是放肆的日子,我坐在路旁的咖啡厅里享受着冷死,如同每一个考完试的考生一样普通。如果不是右手隐约的刺痛,我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把我与他们区分开。
  父母对我的成绩完全不做任何期待,他们此时唯一希望的是让我活下去,即便不是他们所希冀的那般光彩照人也罢。有些梦幻的是,正是他们在半个月乃至三年前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告诉我,不考一个好大学,寸步难行。
  疾病仿佛成了一种特权,凌驾于规则之上。没有人会去要求一个病人做到最好。我不知道这种畸形的特权究竟是人情社会的进步还是法制社会的退步,至少在当下,我倒是挺享受这种来路不明的特权的。   江南告诉我,这其实是一种怜悯,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慈善。如果真的尊重,更多是对他们努力的肯定而非仅是生活上的优待。
  我无言以对。
  同学聚会上,我感觉有一万双眼睛在盯着我——或者我的胳膊。
  想笑,这真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我想我从他们眼神里读出了怜悯。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过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又转身投入到对大学的期待中。
  努力保持着克制,可能这也算应酬的一种呢——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这种逻辑如今依旧吃香。
  直到最后江南也走过来,不同的是,她挑起下巴,问“死不了吧?”
  我笑起来“这由得了我吗?”
  我想在她眼中,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待死的病人,我只是我,她一个遭到不幸的朋友——这可能就是有色彩与无色彩两类人身上巨大的区别,之一。
  我想她在努力试图安慰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更是不知要说些什么,气氛陷入了古怪的尴尬。
  最终我的右手适时地救场了——它又开始作痛了。
  最后是江南陪我去医院打了止痛,回来的路上,她问我感觉还好吗。
  “不疼了。”我试着活动胳膊。
  “不,我问的是你最近的感觉。”
  我扭头看了看她泛着光的眼眸,忍不住轻笑。
  “你觉得我会很痛苦吧?”
  “我的确这么觉得,尤其是有时候看到那些英年早逝的先辈时,真的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但史铁生都说,命运嘛,休论公道。我还能再说什么,现如今的一切都远比史铁生的境遇好太多,我有什么资格绝望。”
  “其实仔细想想,也许真是这病让我能认认真真地思考,如果我去你们一样无碍的话,我可能仍沉迷于家——学校——图书馆的三昧世界。你说过简单重复的世界很无聊,我想这病就是注定的变数吧。”
  “说实话,这几天想了很多,生死不过就是那么一瞬的事,尤其当我意识到我就只有不到一个月光景的时候。可能我今夜合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人真的就是一根苇草,脆弱到令人绝望。”
  “也正因為如此,死亡才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当我拿上笔的时候,文字说实话在这时是最没用的,甚至还不如我的病历有用。文字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还是在写,即便这会是我的墓志铭,疾病的确是汹涌而又嚣张,但我相信,正是我写的,我想的,我所认真过好的每一秒,能告诉世界,当然也提醒我自己,是疾病寄宿在我的身体里,而非我附生在一个患病的躯壳中。”
  “这时候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了,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命运不公,这不公方才显出,人总是高贵于毁灭他的事物的。”
  “这些日子我过得很认真,我想,在死之前能爱上这个世界,此生便足够了。”
  那时候已经算晚上了,但天仍半冥半昼,阳光穿过空气中的水尘幻化成一片柔和的光,风与樱花一起凋谢在了五月最后的和煦中,带着暖意的夜风灌醉了路旁的行人,所有人都微醺在粉红的暧昧的甜蜜里。
  我竟有些想笑。
  我是真的想笑。
  当一个人临死时,体味到生活的美好,究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还是巨大的不幸?我想没有几个人能阐述清楚。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我觉得苏茗肯定也这么想。
  苏茗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加上拥有过这样的限定词,我们打小便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已经要好到在一起都显得生分了。
  后来苏茗去了德国上高中,只有暑假与新年才能回来。而每每回国,我都是第一个去机场接她的。
  高一那年圣诞节,我去机场等苏茗的航班落地。
  已经延误三个小时了。接机的人群中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广播里正通报的飞机登机情况突然中断,传来一个略带紧张的男中音——德国到中国的MH377航班因天气问题机电严重受损,需要紧急迫降,请正在登机的人员迅速疏散,重复一遍………
  他一共重复了几遍我并没有听清,我想我当时是懵在了接机的人群中,如我身边每一个人一样。记得当时就有不少人立即跪在地上祈祷。
  远处一架跌跌撞撞的泛着银灰色金属质感的光的飞机,拨开云雾,晃晃悠悠而来,可以看到一侧的发动机冒着黑烟,我甚至对它能否飞到机场都表示怀疑。
  停机坪上的人群像潮水一般乱哄哄着你推我搡地散去。如一块礁石,我定在潮流之中,盯着那架飞机一动不动。
  飞机越飞越低,斜着一侧翅膀,毫无减速的意向。像一只灰蒙蒙的大鸟,义无反顾地扑向大地。
  我似乎看到苏茗在机舱里对着我露出了微笑。
  翅膀折断了,飞机的主舱在地上滚了七圈后化成一个火球,轰然爆炸,一阵阵热浪掀得我摇摇晃晃,机场的玻璃上一道道裂纹似蛛网。
  我甚至忘了哭泣,忘了自己是谁。
  呆滞着打开手机,18点34分。收到苏茗的短信:我爱这世界。看了眼现在的时间,18点35分。
  苏茗告诉过我,她有严重的抑郁症。
  我不知道世界在她眼里究竟是怎样的灰白与无力,她去德国之后,说过,如果不是她的朋友父母还在,她大概早已从这世上离去。
  抑郁病人总能找出太多的理由摆脱这个世界,因此我总是很担心也总有一种预感苏茗也有一天会不辞而别,但谁能料想到,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后来想想她那条短信,只觉得怅然。
  看着地面像一堵墙一般越来越近,越放越大。她可能是笑着发出这最后的消息的。
  或许在那一刻,16年从她眼中滑过,世界又由黑白重新变为彩色,耳边又重新响满莺啼。所以,我一直坚信,她一定是笑着走向那个世界。
  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苏茗,或者说没有任何人被找到,所有的痕迹都在最后的轰鸣声中灰飞烟灭。只剩下扭曲变形的钢架诉说着发生的故事。   葬礼那天,我蹲在墓碑前,看了很久。
  墓志铭就是她最后的那句:我爱这世界。
  照片上的苏茗稍稍偏着头,微笑着看着我,我亦还之以微笑,笑着笑着就成了哭着。
  死亡往往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与悲伤,于逝者或将逝者而言,这大概更是一种幸福。我坚信正是死亡让美好的更加美好,平凡的变得美好,丑陋的不再那么碍眼。人之将死,他的世界都是发着光的。
  回到家,晚风迷离在屋里,带着花香,窗前的海棠不知何时,已完全绽放。
  记得川端康成说过,凌晨四点半,看着窗前的海棠花开了,忍不住对自己说“要活下去。”忍不住笑,真正想活下去的人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起身,推开窗,带着烘培了一天的暖意的尚且算得上清新的空气像飞蛾扑火一样乱哄哄地涌入,甚至还残留着云朵棉花糖一般甜蜜的暧昧,这暖色的气息让我有种醉倒的错觉。
  手机提示音。花开屏锁,是江南的消息。
  “为什么,你已经给自己下了个悲观的结局。”
  “掷硬币尚且有50%的概率是正面。”
  我又笑了——自打病后我似乎迷恋上了笑这个表情,摁灭了屏幕,并没有回复她。
  手机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微微映出人影的轮廓,或许还能映出花香吧。当光熄灭时——无论是什么光,都像断线的风筝,越飞越远,越坠越深。
  把手伸出窗外,像泡进水里一样把手浸在绚烂到不会再有的夏日里。或许我是怯弱的吧,从24楼,靠着窗,看见已经微缩成一粒粒的穿行的车在太阳尚未完全跌落时便急不可待地打开昏黄的灯,自言自语,“怯弱到不敢掷一枚硬币。”
  不记得是谁说的,掷硬币不见得有多公平,只是当你想重扔一次时,你就得到了答案。
  书桌上有一枚硬币,镍合金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投出圆形的光斑,目眩良久,我并不需要掷硬币,我这么告诉自己。
  不畏惧死亡,但我们依旧会渴求活着。
  有花瓣凌落进屋里。
  樱花开始谢了。
  航班随纷飞的樱花瓣一起飘到了台湾。
  我很早就想去那里看看了。但如果不是这病,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去——反正时间还多。我一定会这么以为,我本就一直这么以为。
  踏上土地,空气都带着海岛特有的潮湿的气息。
  阳明山脚下,日暮时深处里有炊烟升起,当地人告诉我那里是座禅院。
  很难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会有一些禅寺以其固有的姿态保留了下来——与三百年前别无二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去庙里,大概是徐徐缭绕的种种泛着香气的烟火宛若带着宗教色彩的姿势,把那个生与死的瞬间放的很宽。即便不信神拜佛也总会祈求点心理上的慰藉。
  禅院隐在溪水尽头,院壁上挂着疯长的青苔,台阶上繁多的脚印,让这所偏僻的禅院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台湾人大多数还是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的。
  院里能听到禅师与香客的爽朗的笑声——我无端地觉得那个声音清澈得略显中性化的年轻人就是禅师。他们用闽南话交谈着,上扬的语调虽说听不懂却只觉得柔软。
  我想即便只是坐在茶厅一角含笑看着他们在午后讨论着家长里短也是足够幸福的,值得一生虚度。
  妈祖的神像,大概是木制的吧,不知从哪个朝代流传下来,色彩有些斑驳,木胚也已开裂,但神像依旧是一样的眉角,隐藏在线香散出的烟雾后,看着如我一般的芸芸众生来来往往。
  但我并不需要给它上香,也不要为我祈祷。我所需要的,不是幸运,而是平静。万幸的是,我已经足够平静。
  拨开烟雾,带着笑,步入禅院深处,
  如我所想,我的确听不懂禅师的方言,他们也并不会理解我的国语,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本来就不是祈求安慰的。
  我只是坐在那,看禅师在椒兰香气的缭绕里讲着佛法,我听不明白佛法,却依旧坐在那,也只是坐在那。
  有什么需要做的吗?我想不出,太过于执着于什么最终常会失去,我们活着,就如同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里所言一样,等待,我们需要的不是追索,而是等待。
  尽力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笑出声或流出眼泪——我愈来愈容易感动了。无关对错。。
  等待,死亡固然带来了平静,思索,欢欣,悠远,但可能,活着仅仅等待这一个希望,便足以让我们感叹活着多好,就像现在一样。死亡的过度里根本不会有生命银铃般的歌唱。
  我宁可就这样坐着死去,至少,在最后一秒,平静平静。
  逝者如斯,这是夫子说过的,那不要提前止步更好一点吧,行走在河边,行至水穷处。
  我占了一卦。卦很特别,是诗词。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死亡就是死亡,就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从来不存在什么轮回。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有人所得不到的未来。我们总需要替逝者见见世界的美好。替他人,也替自己,认真的活着,才是人间的头等大事。坐在飞机上,看着台湾海峡渐渐成为一条河沟,回想着分别前我所听明白的部分的接卦。
  没有比活着更厚重的存在了——右臂的阵痛提醒我。
  越来越留恋这个世界了,看着远处接机的江南,我忍不住这么想。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手术了,坐在病床上,还是残存着一些恐惧。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吧,毕竟我们终是要掷硬币了。
  但我想我是坦然的。
  我想活下去并不代表畏惧死亡,说到底,死亡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所有的结局。
  活着真好,不是吗?以最舒适的姿态躺着,任阳光烘暖半边身子,感受着自己的存在,这就是活着,日子匆匆穿行而去,我伸手就能握住光阴。这绝非一个梦,我的确存在着。我能感受到阳光晒在每一寸肌肤上的感觉,也能听到清晨第一只鸟儿叫的究竟是哪个音阶。
  忍不住开始笑着流泪,活着真棒啊,一切都是如此真实而又贴切,太阳强烈而水波温柔。活着,仅仅这两个字便可化为一个世界。真的,生命也就是这么简单,有阳光照在身上,听得到每一声鸟鸣。眼泪在阳光下折射成另一道彩虹,穿过四散的尘埃,晕染了半个病房。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了——如果一个人没有到生死边缘,他是体会不到那种幸福的。
  在手術室里,针管刺破皮肤的那一刹,隐隐绰绰的景象从脑海里流过。
  想起江南,想起苏茗,想起那个禅师,想起落下的每朵樱花,想起每一个春夏秋冬,我从未错过等待晨星与夜星。我想我再也不会像现在一般那么渴求活下去了。
  推麻醉剂后,感受着麻醉剂一点点在血液里扩散,大脑开始有些昏昏沉沉。肖医生问我“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事吗?”
  我想了想,笑了起来——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了吧。
  “拜托了,我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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