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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使命,这睡狮已渐已醒!”
二十多年前前,这首《万里长城永不倒》随着香港电视剧《霍元甲》的热播而红遍大江南北。“这睡狮已渐已醒”,唱出了那个年代中国人迈进新时代的渴望和自信。最近几年来,随着中国在政治、经济上的崛起,“睡狮 /醒狮”形象作为洗雪近百年屈辱的民族主义情绪符号,再次引起人们热议。
然而,“睡狮”一词源自何时?何地?日本学者石川祯浩经过详细考证表明:“睡狮”形象最早是在戊戌时期由梁启超创造出来的。梁启超所说的“睡狮”实际是弗兰肯斯坦之怪物。这是玛丽•雪莱 (Mary Shelley,雪莱夫人)的经典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中的角色,一个由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用人的尸块创造出的类似机器人的怪物,在欧洲常被视作向造物主复仇的怪物。在19世纪的东亚,要准确地表达、传述怪物弗兰肯斯坦的形象及其寓意,是十分困难的。梁启超将之视为“睡狮”,既是误解,也有有意为之的因素。
“睡狮”说的发生过程可能是:梁启超在戊戌变法时期,对其间接得到的有关吴士礼 (Wolseley)、弗兰肯斯坦之怪物的知识,发挥想象力与其读过的曾纪泽的《中国先睡后醒论》结合起来,于 1898 - 1899年创造出来的。不过,读者可能还有一些疑问。难道在那之前外国就真的没有称中国为“睡狮 ”的例子吗?
“中国 (睡狮 )醒来时,整个世界都会震撼”。长期以来,人们认为这句名言出自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的拿破仑之口。学者费约翰认为其根据难以确认,纯属谣传。另外,石川祯浩查遍当时欧美的主要报刊,也找不出将中国比作“ 睡狮 ”的例子。西方将中国喻为sleep ing leviathan ( leviathan即象征邪恶的一种海怪 )、decaying monster (衰落中的怪物)、 awakening giant (觉醒中的巨人 )等,惟独没有用狮子比喻中国的用例。其原因在于,将一个国家比作某种动物时,“狮子”大都是用来比喻英国的,比喻中国则用“龙”。从甲午战争到戊戌变法期,日本的报纸等从未称中国为“睡狮”,而使用“睡狮”的一个例子,出现在《读卖新闻 》1898年 1月 23日的社论中,但那也并非用来比喻中国,而是用来比喻面对东亚的国际局势一直持观望态度的英国。
“睡狮”、“醒狮”之说对中国知识界造成的冲击已经超过了梁启超当初的设想。在20世纪初,就已成为中国士人普遍接受的一个象征性说法。“诗界革命”先驱黄遵宪在其《病中纪梦述寄梁任父》(1903年 )中有“散作枪炮声,能无惊睡狮 ?睡狮果惊起,牙爪将何为?”“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的《革命军 》(1903年 )中则有“天清地白,霹雳一声,惊数千年之睡狮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独立”;甚至有名曰《醒狮》的杂志于 1905年在东京创刊。
在民族主义勃兴、救亡意识高涨的时代,某个号召性语句或形象有时会成为凝缩时代精神的核心。清末“睡狮”形象急速而广泛的传播是基于梁启超创造、发明的“睡狮 ”而出现的文化现象,中国 =“睡狮” ( SleepingLion)这个表述,首先是在清末中国人之间迅速流行,然后才流传到包括日本在内的外国舆论界的。■
(原文题为《晚清“睡狮”形象探源》,载于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5期)
二十多年前前,这首《万里长城永不倒》随着香港电视剧《霍元甲》的热播而红遍大江南北。“这睡狮已渐已醒”,唱出了那个年代中国人迈进新时代的渴望和自信。最近几年来,随着中国在政治、经济上的崛起,“睡狮 /醒狮”形象作为洗雪近百年屈辱的民族主义情绪符号,再次引起人们热议。
然而,“睡狮”一词源自何时?何地?日本学者石川祯浩经过详细考证表明:“睡狮”形象最早是在戊戌时期由梁启超创造出来的。梁启超所说的“睡狮”实际是弗兰肯斯坦之怪物。这是玛丽•雪莱 (Mary Shelley,雪莱夫人)的经典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中的角色,一个由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用人的尸块创造出的类似机器人的怪物,在欧洲常被视作向造物主复仇的怪物。在19世纪的东亚,要准确地表达、传述怪物弗兰肯斯坦的形象及其寓意,是十分困难的。梁启超将之视为“睡狮”,既是误解,也有有意为之的因素。
“睡狮”说的发生过程可能是:梁启超在戊戌变法时期,对其间接得到的有关吴士礼 (Wolseley)、弗兰肯斯坦之怪物的知识,发挥想象力与其读过的曾纪泽的《中国先睡后醒论》结合起来,于 1898 - 1899年创造出来的。不过,读者可能还有一些疑问。难道在那之前外国就真的没有称中国为“睡狮 ”的例子吗?
“中国 (睡狮 )醒来时,整个世界都会震撼”。长期以来,人们认为这句名言出自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的拿破仑之口。学者费约翰认为其根据难以确认,纯属谣传。另外,石川祯浩查遍当时欧美的主要报刊,也找不出将中国比作“ 睡狮 ”的例子。西方将中国喻为sleep ing leviathan ( leviathan即象征邪恶的一种海怪 )、decaying monster (衰落中的怪物)、 awakening giant (觉醒中的巨人 )等,惟独没有用狮子比喻中国的用例。其原因在于,将一个国家比作某种动物时,“狮子”大都是用来比喻英国的,比喻中国则用“龙”。从甲午战争到戊戌变法期,日本的报纸等从未称中国为“睡狮”,而使用“睡狮”的一个例子,出现在《读卖新闻 》1898年 1月 23日的社论中,但那也并非用来比喻中国,而是用来比喻面对东亚的国际局势一直持观望态度的英国。
“睡狮”、“醒狮”之说对中国知识界造成的冲击已经超过了梁启超当初的设想。在20世纪初,就已成为中国士人普遍接受的一个象征性说法。“诗界革命”先驱黄遵宪在其《病中纪梦述寄梁任父》(1903年 )中有“散作枪炮声,能无惊睡狮 ?睡狮果惊起,牙爪将何为?”“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的《革命军 》(1903年 )中则有“天清地白,霹雳一声,惊数千年之睡狮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独立”;甚至有名曰《醒狮》的杂志于 1905年在东京创刊。
在民族主义勃兴、救亡意识高涨的时代,某个号召性语句或形象有时会成为凝缩时代精神的核心。清末“睡狮”形象急速而广泛的传播是基于梁启超创造、发明的“睡狮 ”而出现的文化现象,中国 =“睡狮” ( SleepingLion)这个表述,首先是在清末中国人之间迅速流行,然后才流传到包括日本在内的外国舆论界的。■
(原文题为《晚清“睡狮”形象探源》,载于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