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鹏:把欧洲塞进我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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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的世界黑白而精致,凡人的世界色彩缤纷却粗粝无比。小鹏突然觉得这很像自己以前和现在的生活。
  
   一个背包旅行者的轮廓
  
  他的本名叫张金鹏,但他更喜欢别人叫他小鹏,因为这个昵称里充满了邻家兄弟般的亲切与随意。
  认识小鹏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还是南开大学国际经贸系的学生。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他风风火火地办英语社、组建旅游协会,在南开校园里颇有知名度。毕业后,小鹏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家外企的白领。朝九晚五的生活很容易磨去一个年轻人的锐气,加上小鹏并不喜欢功利的商业氛围,于是他选择了离开。只是这一次,他走得很远。凭借优秀的托福成绩,小鹏被荷兰Hanze大学录取。他攻读的MBA是Hanze大学和英国APU大学合办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这种跨视野和多元文化的学习氛围极大地扩展了小鹏的眼界,同时使他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冲突与困惑。
  作为一个华裔学生,小鹏发现自己与国外年轻人的最大不同,并不是文化差异,而是对待成长的态度与理念。
  小鹏的同学里有一个叫佩森的美国人,大学念的是耶鲁,学的是电子,以这样的教育背景,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轻松迈入中产阶级。可是在IBM工作两年后,佩森却辞职了。他来到欧洲,在荷兰格罗宁根市租了一间简陋的寓所,做起了自由摄影师。他每天都到街头拍摄路人。他从不拍风景,因为他认为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风景。他的生活拮据而简单,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快乐满足的微笑。
  更深的触动来自一个陌生女孩。一个周末,小鹏去格罗宁根文艺复兴时期画廊游览。他看见一群年轻人安静地围在四周,对着那些经典名画进行着现场临摹。他们画得很认真,旁若无人,仿佛在与画中的人物进行着心灵之间的对话。好奇心驱使小鹏走上前和一个女孩打招呼。互相问候后,小鹏说:“你画得真棒!”女孩脸上露出了腼腆的微笑:“谢谢。我以后会画得更棒!”小鹏接着说:“绘画是你的职业吗?”女孩笑了笑:“这么说既对也不对。”看着小鹏迷惑的表情,女孩解释道:“我的社会职业是出租车司机。绘画是我的最大爱好,我每天坚持画两个小时。所以,绘画是我的心灵职业。”女孩的话让小鹏颇感震惊———一个身份卑微的的士司机,却执著地拥有一份属于心灵的职业。联想起佩森发自肺腑的微笑,再看看眼前这个女孩绘画时迷醉的眼神,小鹏的心海不禁泛起了波澜。他反观自己,一个热爱旅行的人,却总是被无穷尽的会议、饭局和琐事所羁绊,最终过上了一种与兴趣和理想背道而驰的生活。想到这些,小鹏不由得感到沮丧。
  春假的时候,小鹏决定到附近的鹿特丹透透气。在开往鹿特丹的巴士上,坐在小鹏旁边的是位和蔼的老人。老人问小鹏:“一个人?”小鹏说是。“去哪里?”“鹿特丹。”
  老人对旅行也很感兴趣,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年轻时一个人周游世界的经历。最后他对小鹏说:“小伙子,人仅此一生,必有未曾见过的事物、未曾到过的地方,那么,就去努力追寻它吧!”
  老人的话让郁闷的小鹏豁然开朗,他激动地说:“我会的!”那一刻,小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再亏待自己仅此一次的人生,他要痛快地做一个背包旅行者。
  
  八十天走遍欧洲,在旅行中实现成长
  
  通过论文答辩后,小鹏拥有了八十天的漫长假期。他决定迈出梦想的第一步:以自助的方式走遍欧洲。
  旅行的乐趣,从策划阶段便已开始。当欧洲地图在面前摊开的刹那,小鹏的心似乎已经飞了起来。他将整个欧洲版图分成四个部分,分四个阶段走完。而第一条路线,贯穿了荷兰和英伦三岛。
  在开往海牙的夜行车上,小鹏蜷在坐位里,用笔记本电脑记录着心情。坐在对面的老太太不时冲他微笑。夜色渐深,当小鹏从电脑前抬起头时,赫然发现面前放着一杯热咖啡。老人说:“我请你喝的。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外孙。他一个人在南美旅行,每次他外出时,我都很担心,但我总是说,走吧,趁着年轻,走得远远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和脚步一样辽阔。”
  和老太太告别时,是清晨6点,海牙还很沉寂,在寂寥的城市广场,小鹏面朝苍穹大喝一声,这个来自中国的男孩终于迈出了梦想的第一步,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心里装着一位荷兰老太太最真诚的祝福。
  之后的日子,小鹏越走越远,意大利、希腊、丹麦……所有欧洲国度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在旅途中,物欲被最大程度地淡化了,牛仔裤可以一个月不洗,粗茶淡饭只要能吃饱就觉得很满足;住的是廉价的青年旅馆,裹着肮脏的被子竟然也能微笑入睡。为了省下钱走更多的路,小鹏坐最便宜的长途夜间大巴,并微笑着对旁边的黑人说:“对不起,挤一挤。”虽然生活变得粗糙,不再有以往流畅的线条,但小鹏的内心却充盈无比。
  在安道尔,小鹏认识了一个阿根廷男孩。这个大学毕业的阿根廷男孩一直在餐馆打工,他在每个国度的餐馆工作三个月,然后换到另一个国家的餐馆,他在外边已经漂了一年多,先后在六个国家的餐馆干过。男孩还知道中国的餐饮业很有名,他说有一天他还要去中国餐馆打工。
  小鹏问他在漂泊迁徙的状态下度过自己的青春,会不会觉得毫无价值。男孩却惊讶地看着小鹏说:“怎么会毫无价值呢?我的理想是在四十岁时完成一本最权威的世界美食地图。在不同国家的餐馆打工,既可以免费吃到各国美食,又可以一步步实现我的理想。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就是最奢侈的享受啊。”分手时,小鹏给这个男孩照了张相,男孩摆出很酷的pose,像他的人一样,逆光然而坚定。
  在德国,小鹏爬上柏林国会大厦的玻璃穹顶,仰望蔚蓝色的苍穹,他不禁联想到一部老电影:《柏林苍穹下》。影片用色彩和线条把天使和凡人的世界分开,天使的世界黑白而精致,凡人的世界色彩缤纷却粗粝无比。
  那一刻,小鹏突然觉得这很像自己以前和现在的生活。
  旅途中自然也会有艰险。在瑞士雪郎峰,小鹏和一个德国男孩、一个瑞士女孩坐在同一辆缆车里,缆车在上山途中发生了故障,停在半空中随风摇晃。这是小鹏一生中最恐怖的二十分钟。其实,三个年轻人都很紧张,但大家故意做得若无其事,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紧张情绪影响到别人,他们只是用轻松的语气讲述着旅途中的见闻。
  就在小鹏几乎无法再抵御内心的绝望时,缆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山顶开去。三人顿时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一刻,小鹏发现,其实人与人心灵之间的距离,也可以很近很近。
  一次次的旅行,让小鹏重新学会了微笑。小鹏发现,微笑是这个世界惟一一张具有普遍意义的通行证,微笑可以让人们从陌生变得熟悉,让疲惫的心灵感到温暖。在希腊,小鹏遇到一个韩国男孩,这个哥们儿,已经一个人走遍了整个欧洲,让小鹏吃惊的是,他居然连一句外语都不会讲,但这个男孩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小鹏想这大概就是他畅通无阻的秘密吧。
  在旅途最后,小鹏逐渐悟到了旅行的本质。小鹏觉得,旅行是选择,是决定,是告别,是出发。旅行时,很多路很多方向,我们时刻都要做出选择,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最终会把我们带向哪里。人生,其实就是一段旅途,我们每个人在一次次的告别、出发、选择和决定中,实现了成长。
  在从丹麦返回荷兰的列车上,小鹏决定写一本书来纪念这段经历。其实,旅行者所走的何止是一条路,除了脚下的旅途,还有一条更坎坷的心路旅程。小鹏决定率性而文,以小品文的形式展示这两条旅途的风景,从脚下的,到内心的。他的文章始终保持着独立的思想和行文的自由,从而真切地表达出心灵深处的感触。
  当小鹏在电脑上敲下书稿的最后一个字时,二十万字的文章和一千多张照片提醒他自己已经经历了一场蜕变,那一刻,小鹏决定把这本书命名为《我把欧洲塞进背包》。
  
  走遍欧洲,寻找到一个必须回来的理由
  
  小鹏的书稿被几家出版社同时看中,最终他选择了中国青年出版社。首印8000册,一个月便销售一空。与此同时,小鹏也顺利拿到了学位,他再一次面临着人生的抉择。父母非常希望小鹏留在欧洲工作。以小鹏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在公司里会有很好的发展,但小鹏知道,经过这次旅行的洗礼,他再也无法回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中去了。
  在回国看望父母时,南开大学的昔日同窗邀请小鹏去举办讲座。小鹏忐忑地登上了讲台。出人意料的是,这场名为“自由与梦想?穴Dream and Freedom?雪”的讲座在南开校园里引起了一阵轰动,演讲大厅座无虚席,很多同学不得不挤在窗台上。
  面对青年学子们热烈渴求的目光,小鹏决定放弃讲稿,改为率性坦诚地和大家交流。小鹏在旅途中遇见的那些奇特的人与事深深地吸引了学生们,台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而当小鹏讲述旅行途中自己的心路历程时,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似乎也在反思自己的生活。
  会后,一位会计专业的女生对小鹏说:“我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也不想做白领,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布艺店,父母都骂我没出息,同学说我是不是疯了,我自己也很迷茫。”
  小鹏诚恳地告诉这个女孩:“我以前也当过白领,每天出入于写字楼,代步只搭Taxi,喝咖啡只去星巴克。我的生活被精致到每分每秒,而每分每秒都感到无聊。我得看上司的脸色,分析同事的喜好,掩藏自己的骄傲,见了客户还得点头哈腰。这次走遍欧洲,遇到了许多今生大概再也不会重逢的陌生人,但正是这些擦肩而过的人告诉我,要坚定地寻找自己热爱并且适合自己的生活。”
  在回荷兰的班机上,小鹏明确了未来要走的路。他决定做一名启发青年学子心智的使者,希望把国外简单、执著而快乐的生活理念传达给国内的年轻人,同时他期望这些理念能够给大家以实实在在的启迪。
  就这样,小鹏坚定了回国的想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走遍欧洲,自己最终寻找到的,是一个必须回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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