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淹《别赋》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离别，有“意似痴，心如醉，昨宵今日，清减了小腰围”的缠绵；离别，有“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的凄苦；离别，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因为离别，令天下有情人悲痛欲绝；因为离别，令古今文人因离别作品而流芳千古；因为离别，千百年来，成就了不胜枚举的经典名曲。
　　《雨霖铃》就是这样一首写离别的词，而且是“宋金十大曲”之一。诚然，宋金词坛上书写离愁别绪这一主题的词是数不胜数的，为什么柳永的这首词就成了“宋金十大曲”之一呢？它的艺术魅力又体现在哪里呢？
　　刘熙载《艺概》说柳词“明白而家常”，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讲柳词“音律谐婉”，这是《雨霖铃》能够被人传唱的一个重要原因。柳永对青年男女的离愁别绪有切身体会，加上他卓越的作词才华，才写出了这首哀婉动人的《雨霖铃》。盛行一时或是流行一世，这个理由或许足够，然而，能够流传千古，就应该有更深层的原因了，那又会是什么呢？
　　我们知道，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多种，只有艺术形式与感情完美的结合，才能使诗词具有长盛不衰的魅力。柳永的这首词就诠释了这一点。情景交融是中国古典诗词中传统的一种艺术手法，即把人的感情融入到外物描写之中，使感情表达得更为含蓄蕴藉，耐人寻味。《雨霖铃》即将这种传统尽表现得穷形尽相，将它的魅力展示得淋漓尽致。这自然是《雨霖铃》入选“宋金十大曲”的原因之一。
　　以《雨霖铃》的上片内容为例。先看首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蝉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出现在炎热的盛夏，本来表现的是热闹或热烈，可在柳永的笔下却是如此凄寒，这关键就在一个“寒”字上。首先，“寒”字点明了当时的天气和季节，寒气袭人表明不是盛夏而是清秋；其次，作者本不是蝉，又怎么知道蝉“寒”呢？这只能说不是蝉“寒”，而是人的心“寒”。就这样柳永将自己的离愁别绪融入到蝉的身上，这就使词意显得含蓄蕴藉，耐人寻味。再看“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兰舟”其实就是船，作者用“催”来描述这个意象，可见，离别之无奈。“骤雨初歇”本就暗示应该上船出发了，然而一个“催”字更让人感到声声催心，肝肠寸断。一个“催”字传神地写出了这一对恋人不忍分离，却又不得不分离的情景，把离别的感伤表现得真切实在。全词不见一愁字，却让读者感到愁绪满怀，沉郁感伤。
　　如果说情景交融是其入选“宋金十大曲”的充分条件，那么，虚实结合则是其入选“宋金十大曲”的必要条件。
　　关于虚实的妙处，清朝唐彪在《读书作文谱》中说得很精辟：“文章非实不足以阐发义理，非虚不足以摇曳神情，故虚实常宜相济也。”《雨霖铃》上片写临别时难舍难分的情景，这是“实写”，一个“念”字开启下文，引出下片对别后相思的愁苦之情的想象，形成“虚写”。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个形式上，而是诗人通过虚实结合笔法的运用，让《雨霖铃》达到了趣味、诗韵俱存，内涵丰富、外延无边的艺术效果。
　　以《雨霖铃》的下片为例。譬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诗人想象出来的一幅场景。乍一看，“杨柳”“晓风”“残月”三个意象，组合成了一幅诗情画意的图景，然而这些意象是最容易触动离愁别绪的，它们的组合在这里传达出来的不是让人愉悦而是愁苦悲凉的情感体验，这就将词人别离之后那种无边的孤寂、冷清和忧伤展示得哀婉缠绵，词的内涵显得更加细腻而丰富。再如“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也是诗人想象出来的情景，而且是离别之后惨不成欢的情景。“良辰好景”和“千种风情”这种特别美好的场合尚且等同虚设，那平常日子的难捱就更是不言而喻了。这几句把词人细腻的情思细致入微地倾泻出来，它犹如一首充满深情、充满哀怨的情歌，婉转千回，韵味无穷。景是虚景，情是实情，词人运用虚实相生的笔法，使有情人离别的复杂内心展示得无以复加、哀怨动人。
　　正由于此，《雨霖铃》将离愁别绪这一主题演绎得真切可感，显得魅力无穷，并因此触及了人们心中那柔柔的情愫，不由自主地把《雨霖铃》推到“宋金十大曲”的排行榜上。
　　练习
　　阅读“宋金十大曲”之一的《春草碧》，完成后面的题目。
　　春草碧
　　金·完颜瓙
　　几番风雨西城陌。不见海棠红、梨花白。底事胜赏匆匆，正自天付酒肠窄。更笑老东君、人间客。
　　赖有玉管新翻，罗襟醉墨。望中倚阑人，如曾识。旧梦回首何堪，故苑春光又陈迹。落尽后庭花，春草碧。
　　[注] 酒肠窄：《十国春秋》有“酒有别肠”语，谓善饮之人另有容酒之肠。“酒肠窄”亦即不善饮酒。 东君：辛弃疾 《满江红·暮春》有 “可恨东君，把春去，春来无迹”，此处指司春之神。
　　1. 一切景语皆情语，这首词的上片抒发了词人怎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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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这首词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请对“落尽后庭花，春草碧”句作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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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宋金十大曲”之一的《蝶恋花》，完成后面的题目。
　　蝶恋花
　　宋·司马槱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华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注] 行云：用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典故，点明人物的歌女身份。“南浦”，语见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因用为离别之典。
　　3. 这首词的上片抒发了歌女怎样的情感，请作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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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这首词的下片运用了什么艺术手法，请作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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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答案
　　1. 词人的感伤都是缘景而发。上片“几番风雨西城陌。不见海棠红、梨花白”，描写了眼前凋残的春光。“底事胜赏匆匆，正自天付酒肠窄”。几番风雨，繁忙的赏花胜事竟然匆匆过去。于是词人想借酒浇愁，然而又不善饮酒。最后词人发出更深一层的慨叹：东君也不过是一个“人间过客”，无力保留春光！把个伤春情绪表现得委婉曲折、缠绵悱恻。
　　2. 双关。最后两句，“后庭花”有两意：一指乐曲《后庭花》，传为陈后主所创，为靡靡亡国之音，这里取其兆示亡国之意；一指园中实有之花，以草之长、花之落，喻节令的推移和命运的不可逆转。后两句，以生动的形象对比，渲染了作者在全词中所表达的伤感情绪。
　　3. “花落花开，不管流华度。”花可以“不管年华度”，女子却不能不管，但要管却又管不了。“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梅雨。”最恼人的还是燕子。它在细雨中飞来飞去，将落花春泥一起衔上雕梁。就在燕子衔来衔去中，春天竟偷偷地溜走了，似乎是被燕子衔走了。更何况细雨迷濛，黄昏黯淡，这凄迷的景色，更加深了这位歌女凄清愁苦的情绪。上片以景抒情，借花、燕春事，刻画了这位歌女感伤年华虚度的微妙心理。
　　4. 虚实结合。“斜插犀梳云半吐”写女子美丽的形象。词人虽只写了这女子的犀梳云鬓，没有写她的容貌，但部分可代整体，从犀梳鬓如云吐新月之美，通过读者的审美联想可以推想她的容貌之美。这女子不仅以她容貌之美使人怜爱，更以她动人的歌声使人倾倒。于是一个色艺俱佳的歌妓形象活生生地站在读者面前了。“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女子突然消失了，惟有一轮明月渐渐从南浦升起，一切都成梦幻。原来，先前的一切全是梦。以虚写实，虚实结合的艺术手法，将词人低回婉转不胜惆怅的心绪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