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幹与张孝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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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讲课的时候曾经谈到过两个问题:一个是词的美感特质的形成,还有一个是词的风格以及写作方式的演变。我说那都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密切的关系。下课后就有同学问我:叶先生,你说一定要反映时代才是好词,但是很多词不一定反映时代,那还是不是好词呢?我说这要把它们分别清楚,我不是说词里边一定要反映时代的世变,我只是说世变与词的美感特质的形成,与词的风格的演变有很密切的关系。比如说我们上次讲五代的词,像韦庄的那几首《菩萨蛮》,说是“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这首词写的只是男女的相思离别,并没有时代的世变。可是,你如果结合作者韦庄的身世以及当时时代的背景来看,就会发现,这五首《菩萨蛮》确实反映了晚唐五代的乱离。又比如他说:“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为什么他们消息阻隔?因为战乱,是战乱使他们音尘隔绝,成了异乡之人,所以他虽然没有直接写时代的世变,但是造成其词之美感特质的,而且使人联想到的正是时代的世变。
  后来,我们又讲到了诗化之词。我说,最早写诗化之词的是李后主,他把乐师歌女的词变成了士大夫的词,而士大夫的词就是抒情言志的诗篇了。为什么?因为李后主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变故。我还说,真正有意识地把词加以拓展的是苏东坡,他看到了柳永长调词的弊端。因为写爱情的小词如果你写得短小,你所能掌握的就是爱情里边最重要的本质了,是什么?一个是爱情,另一个是美色,而美与爱这两种最基本的品质具有普遍性,所以写美女和爱情的小词有时可以引起人很深远的联想。可是等到柳永用长调把美色与爱情铺开来写的时候,他就写了很多现实生活中的情事,就显得淫靡了。苏轼的改变不是完全出于时代,他是有意识地把词加以拓展,“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改变了柳词柔靡的作风,写他自己的逸志旷怀,从而把小词诗化了。
  虽然苏轼对词的开拓不完全受时代的影响,但开拓出来以后,他的诗化之词中特别好的作品同样与他的身世以及当时的党争有密切关系。只是苏轼这一类的诗化之词在当时并没有被一般的词人所承认和追随,大家认为苏轼这种做法不是词的正途,李清照就曾经批评他,说那些词只是“句读不葺之诗尔”。李清照也经过了破国亡家,但是她不把这些内容写到词里去,那么什么时候大家才警觉,要把这些都写入词中呢?那是靖康之变以后。李清照经过了靖康之变,可她还有保守的观念,没有完全追随上来,然而靖康之变毕竟使诗化之词发扬光大了。我们上次已经看过朱敦儒的一首《相见欢》,他写的就是一种亡国的悲慨。今天我给大家再介绍两个作者:张元幹和张孝祥。他们的时代都比辛弃疾要早,所以辛词之出现决不是一种偶然的事情,是先有苏轼的开拓,再有靖康之变以后那些南宋早期的词人所写的激昂慷慨的作品作为铺垫的。
  我给大家介绍不同的作者,有的要详读,有的要略读。今天我们只简单地说一说张元幹和张孝祥,大家知道,靖康之变、汴都沦陷是1126年,而辛弃疾生在高宗绍兴十年,也就是1140年,他是生在沦陷区的。而张元幹则生于1091年,差不多比辛弃疾年长五十岁,他亲身经历了靖康的变乱和北宋的沦亡。在北宋没有灭亡,还在抗金打仗的时候,张元幹曾经参加过当时的一个抗战派领袖李纲领导的保卫汴京的战争。后来汴京陷落,张元幹来到南方,那时秦桧正做宰相,朝廷中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他自然参加了主战的一派。那时有一个人叫胡铨,曾经做过待制这样的官,可是在主和派与主战派的抗争中,他从朝廷中被贬出来,做了福州签判。后来,秦桧他们主和的那一派还是心有不甘,就把胡铨再次从福州贬到广东的新州,这一次就更远了。貶到新州以后,胡铨成了被编管的人,这时,他连签判那样卑微的官职都没有了,而是根本处于被看管的地位。当时张元幹在福州,所以他就在胡铨第二次被贬的临行之际,写了一首《贺新郎》为他送行:
  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如许。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寄?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梦绕神州路”:因为张元幹生在北宋哲宗中期,亲身经历了哲宗、徽宗、钦宗等几代皇帝。他在北宋做过官,参加过东京的保卫战,也看到了北宋败亡的整个过程,所以“神州”对他来说已不是一个空洞的名词,而是他当年真正生活过、保卫过的土地。“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离黍”出自《诗经·王风》中的《黍离》一篇:“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这是慨叹国家败亡的一首诗。又一度秋风吹起了,可是沦陷的故国却在敌人的控制之中,到处都是军营,到处都是战争的号角。“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古人说黄河远出于昆仑山,河中有中流砥柱,当河水向东流的时候,中间就被砥柱挡住了。可是,当国家衰败下去的时候,有谁能够挽回?难道中流的那个砥柱已经倾倒了,致使黄河之水从昆仑山上一泻千里地流了下去?想当年汴京多么繁华!柳永当时在汴京城,说每当华灯初上,歌楼舞榭中都是歌伎酒女,望之恍若神仙,现在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缘故?“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如许”:现在的神州,千村万落,到处都是狐狸和野兔,到处都是敌人的骚扰和百姓的苦难。屈原曾写过《天问》,欧阳修也说过“泪眼问花花不语”,而今我问天不语,不管你我有多少豪情壮志,有多少理想,转眼就衰老了,这不又是“怅秋风”了吗?“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多么悲哀,多么无可奈何,何况“更南浦,送君去”,连福州你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这句再次点明他们送别的季节已是秋天,天气转凉;夏天,真的就消逝了。“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天上耿耿明亮地斜着一条银河,月淡星稀,一缕“断云”轻轻度过。“断云”就是没有依傍的云,如同断鸿零雁一般,就这么孤单的一片云。陶渊明说:“万族皆有托,孤云独无依。暧暧空中灭,何时见余晖?”植物生在地上,鱼虾生在水中,宇宙万物都有托身之所,只有天上那一缕云是无依无靠的。转眼间它就在空中消逝了,哪一天你才能再见到它?朱自清先生说“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可是天上的云消散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永远不会回来了。“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几万里的大好河山,现在已经沦陷在敌人手中,再回首,像当年我们两个人相对连床、秉烛长谈的美好往事,都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你今天就要离开这里,贬到广东的新州去了。所以“雁不到,书成谁寄?”据说广东有一座山峰叫回雁峰,雁飞到这里飞不过去就又回来了。他说,你所去的地方那么遥远,连天上的鸿雁都飞不到,就算我给你写了信,又怎么能够传到你那里去呢?“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我们望断青天,感慨古今的盛衰成败;我们有更伟大的志意、更高洁的操守,怎么肯像一般人一样,去计较人间的恩恩怨怨呢?最后,“举大白,听金缕”:“大白”就是大杯酒,“金缕”就是《贺新郎》词,因为这个曲子有一个别名叫《金缕曲》;他说,还是举起酒杯,听我给你唱一首《金缕曲》吧。
  好,以上是张元幹的一首词。他写得激昂慷慨,有一种直接的感发力量,这同样是好词,下面我们再看张孝祥。刚才我说,张元幹是生在北宋,经历了靖康之变后才来到南方的,而张孝祥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高宗绍兴二年(1132)了,所以他是生在南宋的。今天我们要看他的一首《六州歌头》。“六州”指中国西北边疆的六个州郡,它们分别是伊州、凉州、甘州、石州、渭州和氐州。这个曲调最早属于鼓吹曲,鼓吹曲是军队之中的一种乐曲,所以这个词牌的牌调天生就要写边塞那种豪放雄壮的感情。这首词不太适合讲,而适合念,下面我就给大家念一遍: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鹜,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这个牌调在词律上有十六种不同的体式,所以标点符号有时不完全一样。比如“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一句,我个人以为,应该是“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为什么呢?因为在这首词中,凡是最后一个字是平声的句子,都是押韵的句子,这些句子的最后一个平声字都是押韵的韵字;除此之外,其他不押韵的句子每句最后一个字都是仄声的。如果这一句在“毡乡”后停顿,“乡”是平声,却不押韵,这样就与整体不协调了,所以我觉得这一句停在“落日”之后更合适些。
  另外,传说这首词有一段本事,说当时还有一个主战派领袖张浚,有一次他设宴,张孝祥参加了,其间就赋了这首《六州歌头》。张浚听罢非常感伤,凄然泪下,于是酒席就停止了。可见这首词是很感动人的。为什么?因为有人考证,这首词写于孝宗隆兴年间,而孝宗是一个有北伐抗战的理想的人,他曾经在采石矶的一次战争中胜利了,可后来又在另一次战争中失败了。失败以后,朝廷中主和的一派马上就气焰嚣张起来。在这种气氛之下,张孝祥写了这首词。
  我们看一下它的大意:南宋的对面是淮水,淮水的北边就是沦陷区,边疆上没有打仗,静悄悄的。回想当年,北宋那么繁华富庶,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洙水和泗水本是孔子的家乡,也是孔子讲礼乐弦歌的地方,现在居然被异族统治了。隔水看一看敌人那边,已是日暮黄昏,牛羊归来,远处纵横分布着许多用来瞭望的建筑物。他们的名王正在打猎,耀武扬威地点燃了很明亮的火炬。凄凉的笳鼓一声声传来,令人心惊不已。我们都有收复失地的愿望,可腰间的弓箭和匣中的宝剑长期不用,都生锈生尘了,我们一事无成。岁月不居,春秋代序,又是一年将尽了,而我们故国的首都依旧如此渺远。主和派用干羽歌舞来表示怀柔远人,与敌人讲和;使臣来来往往,白白给了人家无数的金钱和丝帛。听说中原沦陷区的遗老们常常向南探望,盼望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政府能够收复这一片失去的土地。过路人到了那里,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首词同样写得慷慨激昂,也是一首好词。所以,我并没有抹杀这一类作品,说它不美不好,说一定如何如何才行;我只是说,这样的词有直接的感发,它具有诗的美感特质,却不具有词的美感特质。
  我再给大家举刘过的一首《沁园春》作为第三个例证。刘过生活的时代要比张元幹、张孝祥他们晚,他是南宋后期的一位作者,与辛弃疾约略同时,这首《沁园春》就是他寄给辛弃疾的。你看它的题目是《寄稼轩承旨》,因为辛弃疾曾经做过承旨这样的官。刘过大半生放浪于江湖之间,写这首词时他正在杭州,而辛弃疾正在浙东做安抚使,两个人离得不远,所以他就写了这首词给辛弃疾:
  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二公者,皆掉头不顾,只管传杯。 白云天竺飞来。图画里、峥嵘楼观开。爱东西双涧,纵横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动,争似孤山先探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徘徊。
  从表面看起来,这首词写得也很豪放洒脱,可是实际上呢?他说:“辛弃疾,你是个豪放词人,我也是豪放词人,如果我们相遇,不会那么文绉绉地用小杯子喝酒,我们要用大斗喝酒,吃大块的猪腿。今天虽然有风雨,但你约我渡江去跟你见面,这也很痛快,只是我没有去成。为什么没有去?下边他就编出一大套故事来。他说,我在去的路上,被香山居士白居易约了林和靖,还有苏东坡“驾勒”—被他们拦回来了。怎么样拦回来的?苏东坡就说了:你干嘛要去辛弃疾那里呀?西湖如同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今天风雨之中在西湖赏景不是很好吗?这里他用了苏东坡的两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东坡这么说的时候,白居易与林和靖“掉头不顾”,只管喝他们的酒。等一会儿白居易也开口了,他说:“天竺飞来。图画里、峥嵘楼观开。”白居易有一句诗:“湖上春来似画图。”说春天的时候,西湖这里花红柳绿,像画图一样美;他还有一句诗:“楼殿参差倚夕阳。”说西湖有很多楼殿,参差不齐,映在斜阳之下。白居易接着说:“爱东西双涧,纵横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这也是用了白居易的诗:“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等白居易说完后,林逋也讲话了。他说“不然”,你们俩所说的风景还不够美,最美的莫过于去孤山看那“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梅花了,这同样是用了林逋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引用了这么多,最后他只是说:现在有风雨,我暂且在西湖欣赏这么美的风景,等到晴天再去访你不迟。

  所以,尽管这首诗写得也不能说不美,但是它空洞无物。清朝的词学批评家谢章铤在其《赌棋山庄词话》中说:“学稼轩者,胸中须先具一段真气奇气,否则虽纸上奔腾,其中俄空焉,亦萧萧索索如牖下风耳。”他说像辛稼轩这种豪放词不是容易学的。你若没有辛稼轩的情感和才气,没有辛稼轩的理想和志意,乃至于没有和他类似的身世遭际,你要学他就如同风吹窗户上的破纸,虽然哗啦哗啦响得很,但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现在只是要说明,从苏东坡的诗化之词发展下来,就有这样一派豪放的词,这些词的美感特质如何呢?像刚才我们讲过的张元幹和张孝祥,他们的词虽没有词的美感特质,却有诗的美感特质,所以同样是好的诗化之作,至于劉过这首《沁园春》,他没有像张元幹张孝祥那样的真正的感情和关怀,只是徒有其表,写得很夸张,口气很狂大,可是你一按下去,“其中俄空焉”—里边没有真正的东西。下一次我们要讲辛弃疾的豪放词,它既有词的美感特质,又有诗的美感特质,希望大家要善于分清这几种具有不同美感特质的作品。
  (选自《南宋名家词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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