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柳树上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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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童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关于一棵水柳树和一个疯子。
  那时我还没上小学,和几个小伙伴到山上掏鸟窝,到溪里捞虾,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哪管春夏秋冬今夕何年。
  忽有一日,隔壁任叔叔家上大学的儿子回来了,人已经疯了。
  小山村里考上大学的人,可以说仅他一个。我因为与他年龄差得远,生疏得很,只是见了他礼貌地喊声“先哥哥”罢了。
  先哥哥住在老屋的阁楼,我有时随着茵姐姐去阁楼找他,总看见他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看书。阁楼里堆着许多书和磁带。
  茵姐姐是先哥哥最小的妹妹,她去了阁楼就拿游戏机玩,游戏机是那个时候最流行的玩俄罗斯方块的那种。轮到我玩的时候,先哥哥偶尔会凑近来看,间或温和地笑笑,说你玩错了,你应该这样……
  疯了的先哥哥,不再看书,不再用收音机听他那堆积如山的磁带,也不再呆在阁楼。他每天穿戴潦草,在村子里晃荡,嘴里念念有词,忽而嘿嘿笑,忽而长叹一声。
  我和小伙伴們很害怕,总是躲着他,走路碰见了,也绕着走。
  最终先哥哥有了两个固定的去处,一个是村里唯一一口井边上的水柳树,一个是公路上的一方狭窄的草甸。
  先哥哥整日整日地躺在草甸晒太阳,有时唱,有时说,有时笑。没有人听得懂他说什么。迷信的老人家说,他是在跟鬼邪对话呢。时运不好,在学校惹了女鬼,才疯了。
  先哥哥不躺在草甸的时候,一定是在井边的水柳树上。
  水柳树有些年月了,树头长成一个大大的瓮,瓮顶开着一个拳头大的口,耳朵贴上去听,有哗哗的水声,往里看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小孩子很好奇,总想知道里面什么光景,有时往家里拿了火钳来,胡捅一通。最后的结论是里面住着蛇精和鱼怪。
  往日各家小孩跟着大人来井里洗衣服,一定争先恐后去爬树,大人们边洗衣服边喊:小祖宗欸,别淘气,看待会儿掉水里!
  小祖宗们并不听,都去抢好位置,什么“公主宝座”“娃娃摇篮”“奴才椅子”,大人不懂。
  可是先哥哥疯了以后,就霸占了树上最好的位子,我们称之为“龙椅”的位子。
  丢了龙椅,我们就放弃了那棵树——实在是害怕疯子,躲还来不及呢!
  疯子在树上逍遥度日,说说唱唱,仿佛有个谁一直在身边跟他聊天。而他似乎离我们常人世界越来越远了。
  有一日傍晚,我在伯父家吃了饭才回来,天已经麻黑,我经过井边时大气不敢出,想着“瓮”里的蛇精和鱼怪,头皮就有点发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屏着气小心翼翼地走着。就在这万籁俱静、心提到嗓门的时候,头顶的水柳树上,冷不丁地传来毛骨悚然的“嘿嘿”笑声,我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拔腿就跑,哭着嚎着进了家,夜里就发烧说胡话了。
  迷信的妈妈说我是被先哥哥吓走了魂,跑到任叔叔家要了先哥哥的旧衣服,包着桃木符在同样的傍晚去水柳树下给我喊魂。
  我快好的时候,先哥哥喝农药死了。未婚而亡,算早夭,先哥哥连一个葬礼也不能有。
  从此以后,先哥哥坐过的那棵水柳树,成了我的阴影,我再不敢一个人从那棵树下走过。
  后记:先哥哥的疯,后来有人猜测说,一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严厉且抠门,他回家要学费也不给;二可能是因为先哥哥和弟弟打闹,弟弟倒在了刚炸过豆腐的油锅,导致大面积烫伤。先哥哥愧疚且惧怕家里的指责,才疯的。
  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不得而知。只是先哥哥的妈妈,如今老病交加,腰弯得跟向别人鞠躬一样,每次提起先哥哥,总是唉声叹气说:我那个贱骨头如果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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