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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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令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怎么形容我跟她的关系呢?她保守、朴素、刻苦,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而我正相反,喜欢嘻嘻哈哈混日子。因为住在一个宿舍,也就经常结伴去上课、吃饭、甚至逛街,在外人看来,大概也就算是好朋友。
  我有时候也受不了她一丝不苟的作息时间和生活方式。她从北方一个小城市来,刚入学的时候,她曾经严肃地问我:“你们冬天都穿什么?”我茫然地说:“穿什么的都有吧?”她仍固执地认为每个城市都有一套穿衣规则,人人必须遵守。不过,当别人跑来跟我说:“小欧,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跟余令真那么好。”我又有点不高兴,我不跟她好,难道跟你好?至少她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子。
  这种宿舍友谊,大抵都是在严酷的生活环境下同仇敌忾的,毕业以后就分道扬镳了。我们走了截然不同的路。她为了得到这个城市的户口,只得继续升学,然后到机关部委上班,每天坐着班车,朝九晚五。我则在不同的外企公司辗转拼杀,晨昏颠倒地加班。大家都忙,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
  上次见她还是两年前,她刚研究生毕业,分配到一个机关,工作清闲,只希望早点解决人生大事,每天下了班就是由单位里的大姐带着去相亲。那时我在情场上正春风得意,每周末都有好几个约会送上门来,我实在不明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必要去相亲,令真长得又不难看。
  后来我们几乎失去了联系。我并没觉得特别惋惜,和她在一起吃饭往往也不知道谈什么,无非是说说同学们的近况。她每次来电话都循例问我:“小林结婚了吗?小钟出国了没有?小蔡什么时候要孩子……”我怎么会知道?毕业以后,我已经换过三家公司,光是谈得来的新旧同事就有数十位,我不缺朋友。
  
  没想到这次为了帮朋友办一件事,打电话去她那个机关,那么巧竟然是她接的电话。她很兴奋,连珠炮似地问我:“哎呀小欧,好久没你的消息了,你结婚了吗?”我笑了。
  她很帮忙,又加上多年遇故知,我约好她晚上吃饭。她下班比我早很多,因此爽快地答应来我公司附近找我。结果倒是我先到,等了她很久。她一路上给我发短信,说要回家先安顿好儿子,所以出来的时候堵车了。
  啊,都有儿子了。我真心替她高兴。看来她的目标都达到了:有老公有儿子,一套房子,在这个城市深深地扎下了根。
  一壶茶都喝光了,我的胃里开始泛酸,她才匆匆赶到,坐下就热切地端详着我:“小欧,我都不敢认你了!”我不知道这算是褒还是贬,这些年我在穿着打扮方面没少交学费,早不是当年青涩的土丫头了,不过被资本家剥削得日做夜做,气色肯定和少女时期没得比。
  见到她我也很吃了一惊,却不是因为变化,实在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她乍看几乎一点都没变。毕业都5年了,还梳着那个大一时候的发型:高马尾,额头挑出几丝刘海。细看之下,化了细致的淡妆:粉底、睫毛膏、口红、精致的唇线……不过我只扫了一眼,就锐利地看出,她用的粉底颜色不太衬肤色,而且明显是刚敷上去,显得有点浮——粉要在脸上稍微渗一渗才自然。再一留心,她穿的丝质衬衫也是簇新的,几乎可以看见拆包的痕迹。一句话,太用力了。原来她回家一趟并不为安顿孩子,是重新妆扮去了。
  我暗暗觉得好笑,见个老同学,还是女的,用得着这么焚香沐浴吗?她不像是叙旧,倒像打擂台来了。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生活,大概是很满意的吧。她打开钱包,给我看里面的相片:下海做生意的老公、精力旺盛的儿子。语气谦和,甚至是有点羞怯的,但是脸上有一种苦苦按捺的兴奋,好像时刻提醒自己:低调、要低调。
  她问我:“你到底还想不想结婚啊小欧,打算抱独身主义了?”
  我说:“谁说的?婚当然要结,我只是没有你运气好,还没找到合适的。”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令真看来,结婚生子乃人生大事,最好早早做完交卷。我现在的生活挺有趣,还不忙把自己嫁出去,而且我就是不喜欢相亲。
  我告诉她我有一个男朋友,只不过还未谈论婚嫁。其实我与他走得山穷水尽,正在讨论分手。
  令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帅不帅?给张照片看看。”唉,不是每一个人都把全家福搁钱包里的。
  我转开话题说她单位的福利好,工作清闲。她说:“工作清闲有什么用?回到家就兵荒马乱。老公帮不上什么忙,还天天抱怨,说我有了孩子就不关心他了。你工作虽然累,下班就一身轻呀,还能赚大钱。”
  这个谣可造不得,我赶紧撇清:“赚什么大钱?那个几千一万,不提也罢,我今年工资涨幅干脆不到五个点,交了税,险些比原来还少。”
  令真狐疑地说:“不能吧?我老公的朋友也在外企做,人家一年薪水有几十万呢。”
  你让我说什么呢?是他们太能干,还是我太窝囊?条条路都说不通,我们默默地吃完这顿饭。
  令真付了账,又执意要送我回家。她开一辆小奥拓,一边跟我解释:“我老公又买了一辆奥迪,这辆给我瞎开着。”我说:“哦,你老公可以呀,看来生意挺发财。”她又是抱歉地笑:“哪里,这不是为了接送客户么。”
  我跟她道谢,她说:“应该的应该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还不是经常带我上你家蹭饭?”
  是我多心么,我怎么老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一点苦尽甘来、扬眉吐气的味道?难道我过去不懂事,给了人气受而不自知?
  
  我没再主动联络令真,和她吃一顿饭,已经累得不得了。令真却找到我,请我去参加她儿子洋洋的生日会:“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呢。”我没辙儿,只得买了礼物去赴会。
  局面和我想象的一样闷,客人都是携家带口,孩子们满屋子乱跳,家长们指挥自己的孩子表演拿手好戏,唱歌跳舞演算术,好像这些两三岁的孩子都是神童。我只好也跟着惊叹,并表示艳羡,可又不能做得太逼真,否则立时三刻就有人劝我生孩子。令真的老公浓眉大眼、和蔼爽朗,也就是个可靠的生意人样,在客人面前穿着T恤和短裤,露出两条毛茸茸的腿。因为有孩子,空调温度开得不太低,屋里稍微有点闷热,但是也没有那么热吧?我16岁以后交的男朋友,除了打球,都不肯穿着短裤见人。
  
  切蛋糕的时候,令真老公拿出DV来拍摄,DV却没电了。令真皱眉道:“你看看你呀,这都不提前准备好。你问问乐全在不在家,把他的借来用一用。”令真老公打完电话,高兴地说:“搞定了,他一会就带着机器过来帮我们拍。”
  乐全不一会儿来了。他大概和令真一家很熟,洋洋扑过来抱着他大腿叫叔叔,他耐心地把切蛋糕、才艺表演、做游戏都一一拍完,才坐下来喝冰茶。家长们都忙着张罗孩子,只有我跟他聊几句。乐全就住在附近,是令真老公生意上的朋友,他长着我喜欢的狭长眼睛和高鼻梁,笑起来更加成了“一线天”。我问:“你怎么不带孩子来玩儿?”他又笑了:“我还没结婚。”我居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接着脸红了起来:嗯……他还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
  派对结束了,屋子里像一个战场,大概要收拾三个时辰才可能恢复原状。孩子们玩得很尽兴,有的已经睡着,有的困了开始闹别扭。大家背着抱着地告辞,礼貌地问我住哪里,要不要搭车,乐全抢着说:“孩子都累了,我来送欧小姐回家吧。”
  我心里有点高兴,嘴上却说:“你就住在附近,别麻烦了,我在楼下打车就行了。”
  乐全说:“不不,我反正也要出去的。”
  令真说:“那就辛苦你了乐全,本来应该我们送的。”
  我觉得我真该去买个车了。本来一直觉得打车方便,但是每次聚会,像个绣球一样被人抛来抛去真尴尬。
  乐全留了我的号码,第二天在我楼下打电话给我:“洋洋生日会的摄像,我做了光盘要给他们送去,你要不要一起?”
  真是个蹩脚的借口。但我还是下楼了,坐在车里问他:“能不能不去令真家?”他温柔地笑了:“我带你到郊区钓鱼去。”
  
  我跟乐全好起来,这件事我始终瞒着令真。在熟人眼皮底下谈恋爱,压力太大,好像总要给人一个交待。乐全开始暗示我:“喂,老大不小了,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是不严肃的。”我是喜欢乐全的,但是不敢想象和他结婚。他是令真夫妇的好朋友,婚后我们恐怕得三天两头去他们家做客,令真一定觉得这是她的成就。
  我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是结婚以后能做的而现在不能做的?”
  乐全说:“难怪令真说你是时髦豪放女。”
  我很不快,她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结婚生子也谈不上什么丰功伟绩,犯不着跟擒了大贼似的,人家单身女人全不是正经人。
  乐全忙解释:“其实她的意思就是,你不是一般家庭妇女,不急着找归宿,不喜欢孩子——生日会那天,小女孩抓着蛋糕往你怀里扑,看把你紧张的。”他哈哈笑起来。
  我尴尬地说:“我其实……”我确实不是见了胖脸蛋就想捏的那种人,但我也不憎恨孩子,这里面的区别是很大的。别人怎么看我不要紧,但我很怕乐全误会我。原来我是这么在意他。
  乐全握住我的手,郑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孩子不会那样的。”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可心的男人,不是随时都会遇到的,我不会傻到为了跟令真赌气而放弃他。
  
  去领结婚证那天,乐全跟我说:“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
  我瞪圆眼睛:“什么?你过去结过婚?你有两个孩子寄养在村长家里?”
  乐全说:“生日会那天,DV没电是令真夫妻俩事先安排好的,他们说,你最不喜欢相亲。”他看了看我的脸色,“你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一群老实人,演戏给我这个新潮女,就为了我有一个好归宿,到底还是我赚了。我微笑道:“那要看男主角,值不值得我上这个当。”
  乐全成了我的老公,他现在是我的同谋。令真仍以为我蒙在鼓里,每次聚会,都坐在客厅里跟人讲我们一见钟情的故事:“当时呀,洋洋都要吹蜡烛了,DV偏偏没电,幸好乐全赶来,两人一下就看对眼了。我告诉你呀,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编辑 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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