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第十九怪：书画放在餐厅卖
　　
　　 2006年国庆黄金周期间，我来到有着立体气候和四季充足阳光的云南，游览四季鲜花常开的“植物王国”。多姿的少数民族文化、秀丽的山水风光、可口的美食佳肴，使我在昆明、大理、丽江游走的一路行踪，成为挥之不去的美丽梦境，特别是不同地段的导游，如数家珍般的当地风情“云南十八怪”，至今回想起来仍会不禁为之一笑。在美妙的回忆之外，又会想起我称之的“云南第十九怪”——“书画放在餐厅卖”。当然，此事非云南一地独有，让我为中国书画艺术感到的莫名悲哀。
　　


　　 进入云南，徜徉于山水之间，平日所有的烦恼皆平复于胸。旅游是消耗体力的，每到用餐之时便会比平常更有食欲。云南之行却让我每次用餐时气满于胸。从第一天始，至行程结束，每当进入定点餐厅，就如同进入了低劣书画的集市。这些旅游定点餐厅从清晨到夜晚，只要有客人，“集市”上的叫卖声便不绝于耳。
　　 在这些“书画集市”，到处张挂着拙劣不堪的“地摊画”，每家餐厅的显眼位置设一个台子，台子中央画案后总有位年龄较大且能写毛笔字的“著名书画家”（这些人写字的水平不能称为书法），台后墙上挂着介绍“著名书画家”的大横幅，画案上摆着各种“国际”、“全国”、“中华”之类的证书（真假不考证也知），公告此公来头不小。台下有位操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的“拍卖师”，不停地用话筒介绍“著名书画家”的头衔、绘画水平和展示的作品。服务员们刚放下端上桌的饭菜或收拾的碗筷，来不及洗去手上的油渍，便操起画案上的书画展开，绕场向食客们展示。这些充其量只能算业余水平“卡拉OK”式的画作，笔墨僵死、板刻，设色艳俗不堪，人物、花鸟、山水品种齐全。“拍卖师”以每幅几十元至千元不等的“装裱成本价”、“爱心奉献价”推销。还真有食客为之解囊，我只能为解囊者和中国书画艺术感到悲哀。
　　 有了多家餐厅的经历，还看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门道，即每家餐厅各有自己的“著名书画家”，作品却完全一样。看来，这些从早到晚非常辛苦工作的“著名书画家”都是一个“绘画流派”，而这些“画作”则是他们集体流水线批量生产出来的“作品”。
　　 云南的这第十九怪——“书画放在餐厅卖”，是利用了旅游胜地的区位优势来做一锤子买卖，而代表中国艺术主流价值的中国书画则斯文扫地。衷心希望这“云南十九怪”千万别与“云南十八怪”一样传承下去。因为，虽然相比于真正中国书画艺术杰作，它是不足道的，但足可以对中国书画艺术产生冲击，误导人们对中国书画艺术的认知。就如同我站在玉龙雪山脚下拍照时想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一样，相比玉龙雪山，人是渺小的，但人类的活动和作用可以导致雪山雪线的上升，使雪山上的雪越来越少，大自然因人产生了变化、遭到了破坏。人类珍惜爱护大自然要付诸实际行动，同样，倡导全社会保护、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不应该只是一句口号。
　　
　　金陵遭遇“能捉老鼠的好猫”
　　
　　江苏是文化大省，古都金陵历来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宋、元、明、清及近现代皆绘画大家辈出，近代傅抱石、钱松嵒、亚明、宋文治、魏紫熙等画家开创的“新金陵画派”在中国绘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新金陵画派”诸位大家的画作在书画市场一画难求，价格一升再升。可能是缘于“新金陵画派”发源地和富有厚重文化积淀的缘故，南京书画市场交易非常活跃，画廊和藏家众多且藏品丰厚，各地书画爱好者多愿去金陵寻宝。
　　云南归来，路过金陵城，在古玩市场一画廊见到一幅猫画颇感有趣。画仅尺余，精裱装框，框边卡纸上有题跋。一眼看去，似曾相识；凑近细观，果然是“故人”相见。
　　


　　数月前，我在一藏家府中见到此画，乍看以为是宋文治先生作品，细想宋文治先生一生似未曾画猫，细读题款方知其详，款书“能捉老鼠的好猫。易进艺友画猫，甲子四月，文治题”。钤宋文治先生印两方。甲子乃1984年，宋文治先生此题款似颇合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的“猫论”：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宋文治先生1984年春在安徽合肥举办个人画展，并去皖南山区写生，在后辈画友易进（安徽某报社记者，喜欢绘画，当时陪同宋文治先生安徽之行）所作小品猫画上题写此句，显得颇为入时、幽默。此画当时虽然破烂，观后仍深记于心。而此次画廊之中意外遭遇，破烂之画已精裱装框，焕然一新，款书变成“能捉老鼠的好猫。甲子四月，易进艺友，文治”。 钤宋文治先生印两方，框边卡纸上多出的大段题跋系出自宋先生自家后人，俨然已变成宋文治先生的画作。此题款虽读不通畅，不像宋文治先生题画之语，题款书法却是典型的宋氏书体、书风无疑。因我见过未改动前的原作，能在题款处隐约看出被装裱高手动过，而未见过动手前原作的人们，又隔着画框玻璃，就都认为是宋文治先生的作品了。也是著名画家、看宋文治先生作品眼光特严的自家后人，也因未见过动手前作品模样而看走了眼，并题写长跋，用“充分的证据”证明了此作是宋文治先生画猫仅见之作，考证了创作时间、地点及易进其人，就是没有考证题款为何读不通，以及笔墨风格是否为宋文治先生所有。题跋为尺余的小画增加了几万元的经济价值，也为后人将来研究宋文治先生的书画作品留下了一个疑案。
　　无独有偶，这天我在南京另一家画廊中又见到了署名程十发先生的墨笔瓶梅立轴，也如署款宋文治先生的猫画一样，是经过装裱高手“天衣无缝”的技术制作产生的。此画约二平尺，原作两年前见过，并偶然留下图片。当时此画是一张合作画，书款位置局部已被人刮烂，让人看不到另一位合作者是谁，原款大意应是“××画瓶，十发梅花，时甲子重九后二日”。钤程十发先生葫芦印一方。此时再见，款书位置跑到了原款上方，内容变为“十发时甲子重九后二日”，钤程十发先生葫芦印一方。由此，合作画装裱变成了程十发先生一人所作的瓶梅作品，也不管墨笔所画的瓶子有无程十发先生的笔墨特征。几千元的合作画，身价陡然升为几万元，真如魔术一般。
　　书画装裱过程中改款的作伪方式古已有之，今人只是“发扬光大”。此种方式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因底本款书、印章俱真，年代感又符合，且有时画作局部也是真品。而未见改动前的原作，很难判断出存在的问题。虽然像墨笔花瓶的笔墨与程十发先生有距离，猫画的笔墨与宋文治先生不同，但画作上的正确信息会掩饰缺陷、影响藏家的判断，不细致推敲已看出的不合理部分，并找出原因，就会误判。因此，在书画鉴定的定位上，必须考虑到很多诸如此类的相关联因素，才能正确地掌握书画真伪辨识的辩证关系，少交“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