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溪头荠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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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12年春三月,因息烽县一直没有诗词楹联组织,市诗词楹联学会决定去息烽县文联一趟,向他们介绍市诗词楹联学会的情况,促进他们将县诗词楹联学会尽快建立起来。临行时,有人说:“息烽有个女诗人,网名叫“玉荷”,诗写得很不错。”我说:“那就请她早上十点到县文联来吧,大家见见面。”
  到息烽县文联会议室坐定,文联主席苏艾立即拿来了他们编发的《西望》文艺季刊给我们看。我问:“听说息烽有个女诗人,名字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她网名叫‘玉荷’。”文联主席说:“你说的玉荷我们知道,她就是陈善姝,是我们县九庄镇的。你拿着的刊物上就有她写的诗。”我翻开杂志,果然有玉荷的诗词作品。映入眼帘的是一首《醉花阴.葫芦闹春》:“一曲葫芦春意闹,归燕桃枝跳。柳岸草莺飞,绿水烟波,红杏含羞笑。庭前芦笛清音妙,持管佳人俏。秀发舞薰风,携手东君,款款花间照。”一读诗词,那流畅、那清新、那情思、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此时,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眼睛大大、年近四十岁的女人,大大方方地和屋子里的人打招呼,她清秀的面庞始终满盛着笑容。文联主席指着她说:“她就是陈善姝!”
  因为要讨论建立诗词学会的事,当天无暇和女诗人细谈。抽暇,我要她的作品细读。她说全在QQ空间里,她给了我QQ号,约定互加为好友。
  回到家中,打开陈善姝的QQ空间,有她创作的全部诗词,且词多于诗。一读她的词:“九曲乌江如画,无限风光潇洒。两岸青山相对语,秀色平生牵挂。鸥鹭戏汀洲,微浪拍崖轻打。渔子扁舟闲驾,银网江中漫撒。百里诗廊挥墨袖,阅尽瑶台神话。彩笔亦难描,映水夕阳一霎。”那轻快的语言、那从容的铺叙、那幽深的情思、那流畅的音韵,立刻将我吸引。于是,我从她QQ空间的日记中,将她创作的词按时间顺序逐一复制、粘贴,创建了《陈善姝词集》。
  读完所录的《陈善姝词集》,我似乎在酷热的夏季喝下冰镇的泉水,惬意、舒坦、轻快,回味甘淳悠长。近几年来,别人送我的诗、词集不少,但使我能卒读的很少,读完能拨动我心弦的则更少。没曾想到,年不满四十、中专毕业自费读完中文大专、只身带着两个小孩的村劳保协管员所作的词,竟会将我深深吸引。
   二
  陈善姝习词的时间不长,从 2011年1月起迄今,共16个月,约计490天,却填词95首。那就是说,她平均5天就有一首新词面世。由此可见,她爱好之切,创作之殷,投入之深。打开她的QQ空间,“只愿能化成唐宋诗篇”的名字立刻映入眼帘。唐诗宋词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我们民族自信心的基石。“只愿能化成唐宋诗篇”,既是她生命的意义,又是她一生的追求,也是她最终的目标,更是她创作的动力。
  “只愿能化成唐宋诗篇”成了陈善姝的学习中华诗词的始发动力。彭孙说:“词虽小道,然非多读书则不能工。古人且然,何况今日。”基于此,她努力地阅读着能够到手的一切文学作品。蒋捷、李清照、李煜的词,她爱不释手;李白、杜甫的诗,她如饥似渴;徐志摩、外国爱情诗她如甘似饴。记者喻宬玮在《会填词的劳保协管员》一文中对陈善姝嗜书的描述很是传神:“就在去陈善姝家的那天,她刚刚从村里的农家书屋借了几本书回来,有《老子》、《韩非子》等,都是些新崭崭的书。”“陈善姝家中书架上的书多半是旧书,新书比较少。好些书伴随了她几十年,已泛黄。陈善姝的父亲退休前是一名乡村教师,家中就有不少的书,小时候,家中的书都被她翻遍了,她甚至连父亲的教学相关的书籍都能够看得津津有味。阅读的快乐,承担了整个生活的重量。”陈洵《海绡说词》云:“有志然後有学,学所以成志也。学者诚以三百廿五为志,则温柔敦厚其教也,芬芳悱恻其怀也。人心既正,学术自明,岂复有放而不返者哉。”
  陈善姝为了学习填词,请有电脑的朋友,帮忙从网上下载《白香词谱》打印,装订成书来使用。她的这本用A4纸张装订的词谱,因为打印得不甚清楚,很多地方还有她用圆珠笔添画描补的痕迹。凭着这本打印的词谱,她以细腻的观察、熟谂的对象、炽烈的感情、绵亘的情思,从小令开始,继而中调,至而长调,尝试着依不同词牌填词,不断摸索,大胆实践,终有斩获。
  从词集看,陈善姝早期填的词《虞美人.怀旧》:“东君轻戏纤纤柳,秀色入帘钩。园雀嘀翠池边树,还见洼地深处双鹧鸪。凤凰山上携君手,春上眉稍头。殷勤树下相期守:待到春暖花开绿满楼。” 最近填的词《摊破浣溪纱.初夏风光》: “初露新荷柳线长,狂蜂痴恋落花香。碧水新田白鹭戏,觅食忙。阡陌衣妆皆绿色,薰阳暖照鸟鸣廊。苗壮麦青人暗喜,好年光。”两者之间填的词《虞美人.忆春》:
  “东君轻戏纤纤柳,秀色谁雕镂?园雀翠羽叶间梳,还见野洼惊起两鹧鸪。凤凰山上携君手,春染眉稍久。殷勤树下约相期:待到暖风吹遍绿楼西。”
  从上述随意选录的词看,陈善姝从始到今,填词一直保持着清新明快,舒畅流利的特点。她创作的词,语句清新、自然流畅,没有刀雕钻琢的痕迹;没有佶屈聱牙的憋急;也没有硬搭乱配的生硬;更没有意迷象离的扑朔。念,朗朗上口;读,轻松舒坦;诵,一气如话。李渔在《窥词管见》说:“一气如话四字,前辈以之赞诗,予谓各种之词,无一不当如是。”一气如话就是清楚明白、圆润舒畅。“一气如话”是好诗妙词的必备要素,试想流传千古、经久不衰的诗词曲赋,那首不是通畅流利,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
  《词旨》云:“词不用雕刻,刻则伤气,务在自然。”读完陈善姝的近百首词,她入词的内容有春晨秋暮、家乡景色、童年回忆、离情别怨等。这些,都是她日日所见、夜夜所思。故此,她描写起来得心应手,情深意切,毫无矫揉造作之感。试读其《蓦山溪.初冬乡晨》:“更残漏尽,独自迎冬晓。初日透薄纱,螺髻处,轻烟萦绕。麓林农舍,碧瓦盖微霜,牧子早,炊烟袅,晨色乡间好。西风拂柳,减尽秋枝老。翠意寂无踪,看群鸦,踏枝争跳。画桥静卧,鸭戏起涟漪,粼波渺,流云少,寒水连荒草。”晨阳、薄纱、山岚、农舍、山林、炊烟、树鸦、石桥、水鸭、流水、荒草,无一不是她相依相伴的景物,无一不是她眷眷于怀的牵念。难得的是,她以眷恋之心对待这些景物,益发觉得美景的奇趣,生活的美好。“因为真实,所以也有力”,淡淡一句:“晨色乡间好”,流露出她对家乡美景由衷的赞颂,抒发了她对农村生活无比的热爱。李树喜《诗不可以无我》中说:“不少人写诗喜好议论国家社会大事,将重大事件节庆概述议论一番。其作品往往空泛乏味。倒不如从自己身边着眼,写写亲身的经历和真实感受,在‘我’的微观中体现时代社会变迁的宏观。”
  三
  陈善姝的词之所以耐读,除却清新流畅外,能在字里行间感到她缕缕真情实意在飘洒。这情思无矫揉造作之感,发源极浓、存蓄极深、流淌极真,附寓于景中逸出,柔漫、奇巧、轻淡、雅致。《蕙风词话》云:“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为佳,且易脱稿。”试读其作《虞美人.春晨》:“纤云初彩游莺吵,柳色同春老。枝头露重蕊香藏,新藕吐尖羞涩水中央。桃花谢尽春归去,惆怅青梅雨。杜鹃声里黛眉愁,烟草望残无奈上高楼。” 那心中浓烈的恋春、惜春之情,感春、留春之意,通过眼前绚丽的朝霞、飞动的黄莺、浓郁的柳色、含露的花蕊、新藕的尖须、桃花的飘红、挥洒的丝雨、杜鹃的啼叫、苍郁的青草的细微变化得以感受。一句“烟草望残无奈上高楼”,道出心中的隐秘,倾诉慕春色之灿烂、惜春色之将衰、挽春色的无奈。这里的春色,既指眼前的实景,又寓人生的韵华。正如李渔《窥词管见》云:“词虽不出情景二字,然二字亦分主客。情为主,景是客,说景即是说情,非借物遣怀,即将人喻物。有全篇不露秋毫情意,而实句句是情,字字关情者。”陈善姝之词,大多近此。
  有人以写诗填词时间长短、出书多少判断诗艺的厚薄。事实上,很多初出茅庐的新人出手不凡,诗词作品清新蕴涵。《蕙风词话》论及填词与人资质、学力间关系有这样一段精僻的话:“填词要天资,要学力。平日之阅历,目前之境界,亦与有关系。无词境,即无词心。矫揉而缰为之,非合作也。境之穷达,天也,无可如何者也。”读过陈善姝词作的人,大都叹服她填词的精到。天资好、学力足、富词心、裕词境,一触即发、上手极快。 水岭沟位于息烽城西角的林丰村,古时是盐商的必经之地,由此而形成了浓郁的古盐道文化。陈善姝以聪慧的心灵,透彻的领悟,丰富的想象填了《菩萨蛮.水岭古韵》,勾勒出:“小悬空寺山花俏,古驿道上峰含笑。暮色笼山头,月弯钩小楼。归鸦枝上跳,贾客曲音妙。明日返家乡,岭间响马帮。”若无词心、无词境,怎能在习词仅年余的时间里,写出“暮色笼山头,月弯钩小楼”、“ 明日返家乡,岭间响马帮”这样言淡旨远、意境幽渺、韵味悠长的句子。类似的句子,在陈善姝的词作中,比比皆是。“轻风私语处,处处落花香。”“风掀香雾疑云霞,漫道妖娆之处尽桃花。”“彩笔亦难描,映水夕阳一霎。”“青春不解落红愁,管弦传玉楼。”“憨态横生扔石枣,清涟乱影惊蛙跳。”“杨花扑面,乱过青桥。”“殷勤树下约相期:待到暖风吹遍绿楼西。”“填词结句,或以动荡见奇,或以迷离称胜。”皆因心中有词境,词境映词心,方能有此佳构。
  四
   陈善姝的词风格清丽、柔曼、舒缓、纤巧,怨而不悲,恨而不怒、伤而不哀、愁而不伤,既有女儿家的细腻、温柔,又有男子汉的淡定、从容,柔与刚并存,刚与柔相济。正如彭孙《金粟词话》云“皆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词意并工,闺情绝调。”读《薄幸.往事》:“髻簪慵绾,懒对镜,凭它鬓乱。总回忆,当时携手,杏雨桃花春暖。燕呢喃,卿语绵缠,轻颦浅笑柔情满,锦瑟共薰风,寸心暗许,羞把香罗互换。 花事尽,秋风起,别意苦、物移星转,人非景依旧。而今又梦、难消往事千千万,几番魂返。殊途情难递,栏杆泪痕声声慢。多情恰似、流水飞花烟散。”这柔情、这娇羞、这别苦、这凄凉如在眼前,让人动容。读《沁园春.秋游乌江》:“筑北乌江,百里长廊,秀在深秋。泛舟清流上,水天一色,烟波渺渺,欲把魂勾。微浪摇舷,金风拂面,心自随波荡芳洲。行观处,叹自然造物,美景横收。 枫香两岸添幽,醉色韵秋浓叶抹羞。黛峰如静女,顾怜自影,斜插玉掌,梳尽风流。樵子林间,唱红斜日,惊起船头双鹭鸥。翩翩去,剩夕阳伴水,闲送归舟。” 那自若、那舒缓、那从容、那淡定、那收缩自如、那张驰有度,让人心悦情服。
  陈锐《褒碧斋词话》云:“词如诗,可摸拟得也。南唐诸家,回肠荡气,绝类建安。柳屯田不着笔墨,似古乐府。辛稼轩俊逸似鲍明远。周美成浑厚拟陆士衡。白石得渊明之性情。梦窗有康乐之标轨。皆苦心孤造,是以被弦管而格幽明,学者但於面貌求之,抑末矣。”细研陈善姝的词,不求面貌相近、而纳神韵相济,读来似觉类苏肖李,又觉取姜纳秦。是杂取诸学之旨而化之乎?
  诚然,陈善姝填词还有不足,如题材不广、平仄有讹、格式不谐等,毕竟这些都是易于解决的问题,她定会很快解决,以进一步的拓展。
  培根说:“欣赏者心中有朝霞,露珠和常年盛开的花朵。”ARTX.C学会欣赏应该是一种做人的美德,欣赏者有愉悦之心、仁爱之怀、成人之美的善念;被欣赏者必产生自尊之心、奋进之力、向上之志。写这篇评论,其意在此。
  (作者简介:杨厚楣,贵州省贵阳市诗词楹联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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