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赫:跨越职业和业余天堑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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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昌赫绝对是棋坛的一大奇迹。
  几年前,韩国有一位“业余围棋皇帝”金哲中更换门庭,投身于职业棋坛时,在棋坛很热闹了一阵,韩国棋界甚至将金哲中此举所带来的影响视作是韩国业余围棋长期不振的原因所在,因为高段业余棋手都以加入职业棋手行列为目标,由此导致业余强手的“架空”。但几年过去,金哲中今安在?
  类似金哲中这样的业余强豪在棋坛大有人在,但多年来却鲜见有脱颖而出者,可见职业高手与业余高手看似近在咫尺,其实形如霄壤。但刘昌赫不仅跨越了这段天堑,而且登上了职业棋坛的巅峰。能够创造出如此奇迹的,自打有职业棋手以来,刘昌赫是第一人。
  虽然,在成为职业高手之前,棋手的职业和业余身份很难界定,绝非是否参加职业棋赛那么简单,但是,自学棋伊始未经过专门而系统的训练,没有得到职业高手指导的棋手毫无疑问应算作是业余级的。遍观当今棋界的超一流高手,完全脱胎于业余棋手,一路跌打滚爬出来的除了刘昌赫还有谁?


  和其他不少超一流棋手一样,刘昌赫与围棋结缘得益于他的父亲,尽管他的父亲只有业余十级的水平,但这并不影响他将刘昌赫引入黑白世界之中。刘老先生一生发明创造不少,在此方面小有名气,刘昌赫成大器后,刘老先生笑谓教会刘昌赫下棋乃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发明。但刘老先生此言颇有“揽功”之嫌,因为,如果不是家境贫困(刘昌赫有6个兄弟姐妹),促使刘昌赫刻苦发愤的话,刘昌赫天资再聪颖,可能也不过勉强超过十级而已;此外更重要的,相比于刘昌赫的父亲,刘昌赫那不懂棋的母亲在他日后走上职业棋手这条路上所起的作用却要大得多。
  在棋界存在这样的一种说法:初学者若能背下10局棋谱,棋力即可达到业余3段的水平。先不论此说法是否科学,但要将10局棋谱一一背下,对初学者来说谈何容易。而刘昌赫的母亲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帮助刘昌赫初步完成围棋学业的。她的做法很简单,将报纸上的职业棋战棋谱一一剪下来,然后要求刘昌赫将其全部背下来。
  这种囫囵吞枣似的学棋方法在悟性极高的刘昌赫那里还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小学三年级时,刘昌赫即在韩国少年国手赛中一举夺魁。1979年在韩国第6届全国业余围棋锦标赛中,刘昌赫再次一鸣惊人夺冠,开创了小学生夺取全国性比赛冠军的先例。一时其声名鹊起。可见,少年时的刘昌赫与李昌镐儿时相比,无论是下棋的天赋,还是取得的成绩,都显得要略高一筹。
  但少年李昌镐幸运地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后来更是投师于“一代天骄”曹薰铉门下,因而几乎未遇任何挫折即向超一流棋手的目标疾驶,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刘昌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获得全国业余围棋锦标赛冠军之后的整整三年间,刘昌赫在棋坛销声匿迹,渐渐被棋界所遗忘。原来,刘昌赫在学校里根本没有对手,其时又因家庭贫困而无法从师于职业高手,一心一意为投身职业棋坛作准备,相反,由于长期缺乏高水平对抗,刘昌赫“混迹”于二流三流业余棋手之中,哪能指望有什么特别的长进?不仅如此,刘昌赫每天步行上学,从家里到学校往返需要三个小时,一回到家就忙于做功课,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钻研棋艺?这段时期完全是刘昌赫作为普通学生的一段日子,但也实实在在是刘昌赫棋艺生涯中的一段空白。
  好在命运再次眷顾了刘昌赫。高中一年级时,他被选上参加日韩中学生围棋交流赛,在这项比赛中他不俗的表现再次引起了韩国棋界的注目。第二年(1984年),他得以代表韩国参加第6届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在决赛中他负于中国职业高段棋手王群而屈居亚军。这次比赛对刘昌赫关系甚大,亚军的成绩使他对自己树立了信心,而贫寒的家境更促使他决定尽早投身职业棋坛,以减轻家庭负担。
  两年后,刘昌赫就靠着他独自揣摩出来的一身“绿林功夫”在职业棋坛扎根立足。1986年,韩国《围棋月刊》杂志举办曹薰铉对新锐九番棋特别对抗赛,刘昌赫、梁宰豪、赵大贤作为新一代棋士代表出战,在和当时不可一世的曹薰铉三盘比赛中,刘昌赫大获全胜。虽然比赛曹薰铉让他一先(不贴目),但入段不到两年的新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足够棋坛为之震动的了。人们都相信,曹薰铉一统天下的地位将在这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脚下发生动摇。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刘昌赫却接到了服兵役的通知。和赵治勋获准免服兵役以及日后李昌镐仅象征性地在部队里打打转即走人的“特殊照顾”相比,刘昌赫的职业棋士之路一波三折,好不坎坷。军队里棋迷虽众,但那毕竟不是职业棋手大练身手的地方。除了用锤炼意志、锻炼身体来对两年多的兵役作聊以自慰般的评价外,刘昌赫恐怕怎样也发掘不出兵役对他的棋艺有何明显助益。
  现在人们都知道将曹薰铉折磨得华发早生、身心憔悴的是李昌镐,其实还在李昌镐对师傅须仰视才见时,刘昌赫就已向曹薰铉发起了强劲的冲击。1988年,刘昌赫结束兵役后不久即过关斩将,在韩国第6期大王战中径直杀至曹薰铉王座前,并不可思议地在决赛中3比1将曹“大王”拉下马来。耽误两年不减其勇,大概只能用藤泽秀行所言的“除了睡觉我都想着围棋,不,睡觉时我也想着围棋”之言来解释了。
  1989年,韩国最大规模的新闻棋战棋圣战甫一创立,刘昌赫即闯入决赛。虽在决赛中2比4败北,但翌年他又卷土重来,在循环圈赛中不仅力克徐奉洙、梁宰豪等好手,而且楞是将李昌镐41连胜的强劲势头遏制住了。在决赛中,刘昌赫越战越勇,最终以4胜1负1无胜负的战绩再次击倒曹薰铉,夺取了当时这个标志着韩国职业棋士最高荣誉的头衔,而这一天距离他入段才不过6年时间。
  其后,刘昌赫逐步确立了他在世界棋坛中超一流棋手的地位。在韩国国内,他连续夺取了1991年至1994年四期王位,获得了1995年、1996年KBS杯围棋王、1993年的巴克斯杯(天元战前身)、1996年的泰克伦杯、1996年至1997年的SBS杯、1999年倍达王;在世界大赛中,他是1993年、1999年富士通杯赛及1996年应氏杯赛冠军,而且他还是1994年富士通杯、1996年与1997年三星杯、1997年及1998年LG杯、1998年东洋证券杯、1995年亚洲杯七项赛事的亚军。除了李昌镐,其世界战绩无人能及。
  实现业余棋手向超一流职业棋手的“跳跃”仅是“刘昌赫奇迹”的一半,另一半则是他在超一流棋手中独树一帜的“最强攻击”棋风。本来超一流棋手们无不能攻善战,但像刘昌赫这样能博得“最强攻击”之美称却再无二人。
  刘昌赫棋风与曹薰铉十分相似,棋感敏锐,行棋步调轻快、紧凑,看起来赏心悦目,但与曹相比,刘昌赫的作战能力更为突出。他在行棋过程中如猎豹般悄然挑起争端这一点与曹并无二致,可他先将棋势走厚,而后充分发挥厚势潜力攻击对方这一点却更像藤泽秀行。刘昌赫的厚势是富有弹性的厚势,其攻击也是富有弹性的攻击,他很会掌握攻击的分寸,善于发现对方的要点与急所,因此他的棋乍看很凶,一副非要置对手于死地不可的凶样,但事实上,他只要得到足够利益后,马上就会轻快地转身收兵。这一点我们从他在首届三星杯决赛第一局半目胜依田纪基、第3届应氏杯赛中盘胜李昌镐等役中便可清楚地看出来。
  在超一流高手中,任何技术上的个性都是相对的,刘昌赫以前的相对弱项官子如今也能在官子中的“圣手”李昌镐、马晓春那里取得半目胜。但是,棋手的个性却不会因胜负之故而彻底磨灭,看看刘昌赫在第3届应氏杯决赛第4盘棋中优势下还逼依田在角上开劫,最后竟吓得依田“老虎”步步退让,再看看今年的富士通杯决赛中刘昌赫如何在优势下还“无事找事”,强烈靠入马晓春的两个“拆二”之时,我们不由得不承认,刘昌赫的“最强攻击手”绝非浪得虚名。
  攻击力如此突出,布局及官子亦追上“世界最强”,那刘昌赫为何未能超越李昌镐,为何在一些大赛中屡屡负于一些“无名之辈”呢?在超一流棋手中,刘昌赫的大起大落又何以如此鲜明突出?
  和李昌镐相比,刘昌赫有一个不小的弱点,这就是过于轻率。究其原因,他毕竟是由业余棋手成为一名职业“超一流”。业余棋手的一些毛病不是很容易改掉的。业余赛通常限时一小时,这虽然培养了刘昌赫反应敏捷,计算快速准确的特长,但也养成了他有时考虑不够全面、慎重的弱点,此为其一;其二,刘昌赫少年成名,很早就是韩国棋界宠儿,后来又完全依靠自学成为棋界大家,因而在棋艺上难免有时会出现过于自信的倾向。当然,如前所述,这一切莫不是相对而言,即使科班出身的李昌镐、常昊有时也不免有随手出现,只不过刘昌赫在这一点上较之于他们稍显突出一点罢了。
  刘昌赫是棋界自学成才和华丽攻击的两面旗帜,也许正因为是旗帜,所以回顾其来时之路,仍不见追赶者,而他仍寂寞自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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