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悬在高空的隐形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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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遍及全国、原本光鲜夺目的城市高层建筑外饰玻璃幕墙,如今却变成了无数悬在高空的隐形杀手。如此形容,也许有人认为太过夸张,不大相信,但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件件血淋淋、惨不忍睹的事实,不由你不信—一祸从天降一
  杭州。20岁女青年被砸伤截肢。今年7月8日8时许,杭州市庆春东路与双菱路交口23层的庆春发展大厦一块幕墙玻璃突然掉下,刚好砸中经过的路人。据目击者田小姐称,当时她正从庆春发展大厦办完事出来,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一名年轻女子倒在地上,满地都是碎玻璃。该女子伤势很重,骨头都露在了外面,血一直在流。另据了解,受伤女子姓朱,今年20岁,江西九江人,在杭州做设计工作。事发后,她当即被紧急送往附近的邵逸夫医院。主治医生介绍说,女青年的左小腿划开一道20多厘米长的伤口,里面的肌肉、血管和神经都有损伤。为了保住生命,受伤女孩又被送往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无奈之下,不得不做了截肢手术。
  就在几天前的7月2日,杭州市机场路117医院对面和丽酒店的外墙玻璃也发生爆裂,碎片从高处坠落,砸中了停在楼下的3辆汽车,幸好当时车内都没人。据其中一车主诉说:“他这辆车已是第二次被砸了,前不久,大概在6月14日,13楼掉下来的玻璃同时砸坏了6辆车。”
  上海,两月下了8场“玻璃雨”。今年8月3日,上海南京西路恒隆广场2号办公楼钢化玻璃突然自爆。但是没过几天,8月9日一男子骑电瓶车途经位于南京西路协和城丽蒙酒店公寓时,又被“玻璃雨”砸中,车子失控侧翻,导致其膝盖和手臂多处擦伤。算上7月份已经发生的6起玻璃幕墙坠落事件,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上海共下了8场“玻璃雨”。特别是今年5月份,上海时代金融中心高层的一场“玻璃雨”居然砸坏了楼下的近50F汽车。
  重庆,7辆保时捷面目全非。2008年9月22日上午10时50分许,重庆市渝中区长江一路铂金时代大厦楼下的保时捷4s店外,突然“雨”从天降。惊恐之余,4s店的工作人员吓坏了——停放在外面的7辆保时捷顿时全都变得伤痕累累,面目全非,地下洒满了无数豌豆大小的颗粒状玻璃!调查得知,罪魁祸首是铂金时代27楼玻璃幕墙,因其自行爆裂导致祸从天降。
  南京,一大厦玻璃4天坠落2次。2011年8月7日上午,随着一声巨响,位于南京新街口户部街的“天空之都”大厦一块玻璃幕墙突然从高空坠落,将停在楼下的一辆福特轿车砸坏,福特车上满是碎玻璃碴。正当业主在现场寻找是哪一层玻璃爆裂时,物业又接到10楼租户反映,他们幕墙窗户双层中的外侧钢化玻璃呈网状碎裂,已摇摇欲坠。据悉,此处已不是第一次有玻璃砸下来了,就在上周六晚上,停在楼下的一辆捷豹车也被28楼落下的玻璃砸中,当时车主很快发现并报了警。
  北京,过路老太当场被砸死。2010年4月12日上午10点半左右,在北京海淀区清河的一百货商场前,由于风大,一大块玻璃从楼上掉落,将一名路过楼下的老太当场砸死。截至目前,北京市西单大悦城的玻璃幕墙前后大概自爆了200多块,首都博物馆大概也有30多块玻璃发生爆裂。位于北京东三环一写字楼的某公司办公室主任严强说,去年年底,他们公司一间办公室的外墙玻璃脱落,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掉了下去,把楼下一辆车的风挡和机器盖全都砸烂,我们公司掉下去的那扇窗户差不多有一扇门那么大,万幸的是当时车内没人。
  近些年来,全国各大城市几乎都有玻璃幕墙变炸弹的新闻传出,特别是今年夏天,随着玻璃幕墙恶性事故的连续发生,再次敲响了城市建筑的安全警钟。想起来,不免让人有些后怕,难道我们每天出门走路还要戴上钢盔?数以亿计的定时炸弹悬在高空,谁也不知道哪天爆炸,又恰恰落在了你的头顶上!专家称,这些从高空散落的“玻璃雨”,既然能将停在楼下的轿车顶棚砸穿,这就足以表明其威力之大。准确地说,它的杀伤力绝不亚于子弹。正因为如此,也便有人将玻璃幕墙称为“悬在城市高空的隐形杀手”。
  事出有因
  所谓“玻璃幕墙”,就是以钢结构作骨架,由金属固件与玻璃板组成的建筑外墙围护结构。1917年,在美国旧金山建造的哈里德大厦被首次采用。出于彰显城市形象、体现建筑形态美感、减轻墙体重量、采光较好等方面的考虑,我国使用玻璃幕墙设计,是从1983年建设北京长城饭店和上海联谊大厦开始的。至今国内共有玻璃幕墙2亿平方米,尚有在建的1亿多平方米,约占世界总量的85%,已创下全球玻璃幕墙使用之最。
  近年来,随着玻璃幕墙坠落事故的频发,2亿平方米悬在头顶上“水晶外衣”的安全问题,也越发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请问,这其中由靓丽变“天灾”的原因到底出在哪里呢?
  一是自然老化。据专家介绍,玻璃幕墙的设计年限一般为25年。由于我国很多城市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开始大规模使用玻璃幕墙的,到如今很多已经风吹日晒了20多年,正在逐渐步人“老年期”,因此他们成为“高空炸弹”的风险也越来越大。特别是在每一块玻璃之间起连接与固定作用的玻璃胶,时间长了肯定会老化、剥离乃至脱落,加上高空风大及雨淋、日晒、温差遽变、地质变化等的连年侵蚀,五金件锈蚀也在所难免,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就愈发加速了玻璃幕墙自爆的可能。
  二是面积太大。我国各大城市现有采用玻璃幕墙设计的高层楼房,可谓不计其数,而且眼下仍在大规模使用中。资料显示,仅上海市就有玻璃幕墙建筑4000~5000栋。据《京华时报》报道,北京现有高层建筑7000栋,其中半数左右的外墙装饰为玻璃幕墙。北京正在建设的高300米的国贸三期大楼和高510米、地上108层、被称为“未来北京第一楼”的中信集团总部大楼的“中国尊”,外墙装饰也都采用的是玻璃幕墙。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幕墙工程委员会对全国幕墙市场分析后的统计显示,目前全国共有玻璃幕墙约2亿平方米。如加上正在施工的项目,估计不会少于3亿平方米。如此大面积的“天灾”隐患,若想治理与防范好,不论从资金上来说,还是从人力上来说,的确都是个很大的难题。
  三是质量难保。由于玻璃幕墙生产销售环节的乱象,加之招投标竞争的激烈与不规范,致使一些不良企业混迹其中,为了争得项目,或为了填补大量攻关资金的支出,不得不随意压价,施工中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情况大量存在。国内某知名幕墙生产企业老总说:“这十多年房价上涨了将近十倍,原材料、人工成本至少上涨了两三倍,但玻璃幕墙的价格却只有十年前的一半。1995年是1500元平方米,现在五六百也有人干,质量如何,可想而知。”幕墙检测专家张云龙说,他曾去检测过无锡的一栋大楼,楼梯幕墙掉了数十块,鉴定结果表明,与钢化玻璃质量有关,是开发商和安装公司为图 便宜,选择了质量不过关的产品。许多专业文献资料还显示,一些企业甚至连幕墙设计施工图纸都没有,只凭土建图纸参加招标,幕墙种类、材料品种规格、基础结构形式完全不确定,中标后仓促设计,施工单位就是设计单位。目前玻璃幕墙施工市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良莠参差。
  四是重建轻管。国内一些城市的玻璃幕墙之所以出现安全危机,重建轻管也是主要因素之一。按照有关规定,玻璃幕墙大楼启用后每5年需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建筑物所有者或管理者应当委托有资格的技术鉴定机构进行,以后每年还要查勘一次。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幕墙工程委员会去年曾对北京、上海、天津、深圳等10个城市进行了现有玻璃幕墙安全状况调查,样本的选取,是由城市建设行政主管部门推荐提供的120个玻璃幕墙建筑项目。调查发现,幕墙玻璃破损437块,其中有9项属重要隐患的幕墙工程,占调查项目总数的9.38%,因为玻璃幕墙建筑的维保费用较高,所以普遍存在着重建设轻管理的现象。根据专家所掌握的情况,以北京市为例,如今能够真正做到每5年检查一次的楼宇不会超过5%。国家也曾出台过《既有建筑幕墙安全维护管理办法》,其中规定,建筑物幕墙的安全维护,实行业主负责制,如果是多个业主共同所有的,各业主应协商确定一个安全维护责任人,牵头负责建筑幕墙的安全维护。同时,还可以委托物业管理单位或其他专门从事建筑幕墙维护的单位进行。也就是说,建筑外墙、幕墙的安全,关乎每一位业主的利益,房屋行政主管部门只负责监管,具体的日常维护应由业主自己处理。但是目前小区的业主人住后,绝大多数只盯着自己房屋内的设施如何如何,对于公共部位关心得不够,甚至有人会认为建筑的外墙或是幕墙跟我关系不大,而且就算是要定期维护,由谁牵头、谁负责,也是一头雾水。由此看来,玻璃幕墙的正常维护多数都处于空白状态,不出问题没人拿它当回事。即便有个别想维护的也常常是舍不得出钱。幕墙检测专家张云龙说,他所在的江苏省建筑安装工程检测中心就有专业幕墙门窗检测部门,多位资深专家工作在此。当有人问及检测一幢大厦需花多少钱后,多数便没了下文。一些大厦往往有多个业主或单位入住,所以在掏钱问题上更是特别难以平衡。
  五是缺乏规范。据相关资料记载,欧美一些国家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就开始限制在建筑物外部装修中使用玻璃幕墙。无论纽约还是巴黎,只有中心区的建筑才能看到,而这一时期却正是中国玻璃幕墙高速发展的阶段,放眼望去,如今玻璃幕墙建筑几乎遍布了全国各城市的大街小巷。直至2005年,中国才出台了第一部《公共建筑节能设计标准》,开始对公共建筑的外窗可开启面积、玻璃幕墙占墙面的面积等提出了具体限制标准。因此在这近20年间,彼消此长,中国已成了世界玻璃幕墙使用之最,因事故频发,才恍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真是太马后炮了。由于立法滞后、缺乏规范,一些维修企业也开始趁火打劫,轰抬价格。比如,今年16日,南京新街口“天空之都”大厦10楼有一户幕墙窗户玻璃开裂,他们经多方联系后,没有找到专业的幕墙公司,而是找了一家小公司,该公司一听说高层要更换玻璃,立马把价格从几百元升到2000元,据说大一点幕墙玻璃更换费用竞要上万。
  正是由于以上多种因素,才综合促成了今日事故的多发。但是随着老化期的日益临近,如不及时加以有效的治理,未来若干年内,高空“杀手”酿成的悲剧一定会越来越多,这绝不是故弄玄虚、耸人听闻。
  其他弊端
  随着玻璃幕墙广泛采用及二十多年的观察研究,玻璃幕墙存在的问题还远不止于老化爆裂。越来越多业内专家由此反思,玻璃幕墙技术在为建筑带来某些所谓长处之后,同时也相伴而生了诸多与生俱来、难以克服的短处。
  能耗是普通建筑的4倍。研究人员经过长期研究发现,一般建筑的窗与墙的单位能耗比为6:1,而玻璃幕墙建筑由于大面积采用了玻璃,“冬寒夏热”问题十分突出。因此,多数摩天大楼不得不加大功率,开放空调以调节室温。冬天要先于其他建筑供暖,夏天要先于其他建筑供冷,能源高消耗触目惊心。处于直射或当阳的玻璃楼,其耗能指标更是普通建筑的4倍以上。测算结果表明,夏天采用玻璃幕墙的建筑每5平方米的采光面积就需要用一匹的空调来抵消,而普通建筑20平方米的面积只需用一匹的空调即可降温。特别是在能源危机日趋加剧的今天,节能必将成为考量建筑设计成败的一项重要指标。中国科协副主席、中科院院士杨福家说:“我国现有的楼房99%为高耗能建筑,单位建筑面积采暖能耗,相当于气候条件相当的发达国家的2到3倍。事实上,国外建筑采用玻璃幕墙的状况并不多见,大多数建筑外部装饰仍然以涂料、贴面砖为主。但在中国,城市建筑使用玻璃幕墙的情况却极为普遍。”
  光污染日益成为公害。因大面积采用玻璃幕墙,由此造成的光污染也让人始料不及。玻璃幕墙的光污染,是指高层建筑的幕墙上采用了涂膜玻璃或镀膜玻璃,当直射日光和天空光照射到玻璃表面时,由于玻璃镜面的反射会产生炫光。光污染不仅影响到周围居民的身体健康,强光经反射进入高速行驶的汽车内,会导致司机视力错觉,还可能诱发交通事故。
  专家引它山之石提建议。1971年在美国波士顿建成的60层240余米的汉考克大厦,外墙采用的全部是浅蓝色镀膜玻璃,整座大厦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耸立于城市中心。阳光在镜面上折射反照,时移景异,变幻无穷。建成之初倍受赞誉,该建筑也成了当时现代建筑中玻璃幕墙成功应用的一个范例。然而,这一轰动欧美的摩天大楼在建成后不久,便陆续出现玻璃外墙破裂,1973年的一次风暴就吹坏了数十块玻璃,落下来的碎玻璃又接连砸中了其他玻璃,大厦一度千疮百孔。因此,损失重大的欧美一些国家,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就已开始限制在建筑物外部装修中使用玻璃幕墙了。而我国则恰恰反其道而行之,且一发而不可收。能否将选择大楼“外衣”材料的眼光放得更远更宽,能否让更多绿色环保新技术为城市增光添彩。透过玻璃幕墙,我们也许应该好好做一道思考题:城市,究竟需要怎样的“肌肤”?怎样的都市家园才是宜居的、与自然相和谐的?同时也使我们的国家永保可持续发展?美丽却易碎的“水晶之城”显然不是唯一的答案。
  在去年落幕的上海世博会上,来自全球的新技术展示为人们打开了一扇新窗。如日本馆的超轻“膜结构”,这层膜白天能透过阳光,还能利用太阳能发电,让建筑物在夜晚闪闪发光。在“膜结构”的外表,还形成一层“水膜”,引入阳光减少照明用电,并可强化冷暖空气的流通,减少空调能耗。再如,澳大利亚馆外表运用了钢铁炼成的新材料一深棕色的耐候钢,在大气中具有优良的抗蚀性。
  在防范事故方面,也有许多国外的经验可取。上海市物业管理协会专家方宇清说:“在日本的闹市区,即便不幸发生了玻璃幕墙坠落情况,也不会伤及路人。因为,日本政府早有规定,玻璃幕墙建筑下面必须要建裙房和绿化带,一旦碎玻璃落下,只会掉在裙房上,即使弹出也还有绿化带。而我们国家,绝大多数大楼却都没有这样的保护。”
  重庆大学教授唐鸣放说,环保建筑必须对环境友好,占用资源少,节能、节地、节水、节材。从这个角度来看,玻璃幕墙无疑是不环保的,因为其占有的建筑材料多且贵,而且在阳光照射的日子,会造成温室效应,增加降温的能耗。如果要想让玻璃幕墙建筑避免温室效应,则需在玻璃幕墙后加百叶窗等,这样就又额外增加了建筑成本。
  专家还建议,补救的措施当中,当机立断要做的,就是尽快对每一栋楼的玻璃幕墙建立“身份证”,追溯其生产、设计、安装、使用年限等信息,推行强制检测制度,从而把事故率降到最低。做这些工作肯定难度不小,但再难也要做,且做得越早越主动。
  法律索赔
  玻璃幕墙坠落砸了车子,或者伤了人,造成的损失伤害究竟应该由谁来赔偿?怎么赔偿?
  律师认为,这里牵涉有多重法律关系。幕墙砸了车或伤了人,属于高空坠物,受害方首先应该找幕墙所在房屋的产权人,不管坠落的幕墙和产权人有没有因果关系,都得由产权人负全责。至于幕墙是否为质量原因,产权人可以通过鉴定,找到有着买卖关系的开发商一方;以此类推,开发商也可以追究有着买卖关系的幕墙安装公司等等。至于物业是否有责任?业主可以查看与物业之间是否在幕墙管理上有相关约定。
  温馨提示:鉴于目前玻璃幕墙坠落事故时有发生,在此本文温馨提示:一是人们出行走路尽量远离一些装有玻璃幕墙的老楼,特别是赶上大风、大雨、冰雹等极端天气时,更要格外小心;二是汽车停靠也尽量不要选择装有玻璃幕墙老楼的下边,当下尽管开车出行、停车都难上加难,但安全意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三是夏季乘凉时,虽说玻璃幕墙高层下风大凉快,建议切不要在此长久逗留憩息。
  
  (责编: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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