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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唐茜茜悠悠地道：“安晴，不要犯傻了，联姻对于魏、唐两家来说可不仅仅只是一段婚约，我们的世界永远只有利益之争，这些你不会懂，可你也不用懂。”
荒唐的博弈，她却只是一枚迷失的棋子。
一
距离节目开始还有十分钟，安晴在与编导对台本，现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听到有人叫了声“魏先生来了”，安晴抬起眼，看见魏征东穿着一身黑色经典款高定西服向自己走来。
他的身姿修长挺拔，不亚于安晴在圈内见到过的顶级男模身材，五官如同被天工精雕细琢过般深邃精致。在此之前，安晴查看过关于他的资料，但当魏征东真正就这么出现在面前时，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场还是让安晴不由得怔住。
安晴想，他向她完美地诠释了“天子骄子”这四个奢华的文字。
安晴主动上前伸出右手，微笑着道：“您好，魏先生，我是这个节目的访谈主持，安晴。”
从事了四年主持工作的安晴有着一张还算亲和的笑脸，虽是圆脸，但小而上镜，杏眼琼鼻，加上有意往知性上打扮的妆发，让她看起来明艳而干练。
兴许是见多了娱乐圈内的美女明星，魏征东的视线并没有在安晴脸上多作停留，只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了她的社交礼仪，随后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坐上了嘉宾席。
早有耳闻魏征东雷厉风行的做派，却不知连接触也这般冷面无情。安晴兀自尴尬了一瞬，但很快就风过无痕地将它抛之脑后。
节目开始后，安晴按照台本例行地介绍了魏征东的人生履历，在谈到他上本科的大学时，安晴故作俏皮地笑道：“霍先生本科也是在A大毕业，这么说来，其实我该称您一声‘学长’。”
魏征东抿着薄唇露出淡淡一笑，依旧是滴水不漏的严谨模样。安晴蓦地暗自叹气，显然要攻克魏征东，对自己来说是一项非常艰难的“重任”。
一场访谈下来，魏征东配合完美。安晴查看了一下回放的镜头，再抬眼，魏征东已经被簇拥着走到了出口，安晴见势，忙追了上去。
“魏先生。”
魏征东听见安晴的呼唤停住了脚步，他身旁的人自动地向两边避开。安晴穿着细高跟小跑而来，不料在快要接近魏征东时，被脚下的电源线绊住，魏征东下意识地伸手想接住她，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扑倒，两人就这么重重地跌倒在地。
魏征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搀扶。安晴起身后就那么蒙蒙地看着魏征东被扶起来，他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似乎在极力克制着痛苦，却在站稳后拂开了扶着他的那些人。
“对……对不起。”安晴看着他愧疚地道歉。
魏征东抬头看了她一眼，削薄的唇线冷硬而淡漠，他问道：“安小姐，还有什么事儿吗？”
安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摇头，但又想到魏征东或许会为此感到被愚弄，轻声道：“只是想跟您要个联系方式，进一步商讨节目的播出内容。”
“我的助理会跟你们接洽的。”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魏征东有些不耐烦地回她。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安晴愣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仿佛残留着方才她无意间的触感，那是魏征东左小腿的位置，冷硬而纤细——是假肢。
二
江庭别墅A区十二栋。
炎热的仲夏，隐藏在绿化林里的蝉鸣热烈。安晴在空旷的别墅区一家一家地辨认着门牌号，正午时候的阳光刺眼而炽烈，将安晴白皙的脸晒得发红。她拭去颊边滴落的汗珠，逆着光站在临江的一幢楼前，终于将上面的门牌号码与手中字条上写的地址对上了，这让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安晴摁下门铃又马上捋顺了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以最好的姿态等待着门被开启。但半分钟过去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安晴只好再次摁响了门铃。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十分钟后，终于在安晴又一次伸手触向门铃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魏先生。”安晴慌乱地收了手，她没料到会是魏征东亲自来开门，略显尴尬和局促地打了個招呼。
魏征东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毛衣和深灰色的家居裤，不似上次见面那样凌厉的打扮，多了几分休闲和慵懒。此时他黑沉的眼平静地看着安晴，仿佛在问来者何意。
“呃……我是来为上次的事儿向您道歉的，顺便带了我自己做的小蛋糕，不会打扰您吧？”安晴忐忑地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蛋糕，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些。
“你怎么知道的地址？”
“啊？”魏征东突然的询问让安晴有些愣怔，随即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是我去您的公司，您公司的人……”哪知她还没说完，就被魏征东冷淡地打断道：“他们告诉你的？”
安晴又愣了一下，忙摇头笑道：“不是，您误会了，是我自己打听的。不好意思，好像冒犯到您了……”
魏征东不再说话，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晴微微抿了下嘴，圆润的杏眼不敢回视他，只能尴尬地接受他审视般的目光。夏天实在太过燥热，一滴清汗无声地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所幸她今天的妆容十分清淡，只用了一支变色唇膏提气色，因此不至于花妆，反倒显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气质来。
仿佛过了良久，安晴听见魏征东轻声笑了笑，他说：“安小姐果然不辜负你的专业。”
安晴愣怔地回味他话中的意思，她是新闻学专业出身，因缘巧合才跨行做了节目主持，结合魏征东的神情，安晴猜测他是在讽刺她的行为形同“狗仔队”。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阵铃声，魏征东转身进屋却没有将门关上，就在安晴犹豫着是该跟着进门还是该放下蛋糕告辞时，魏征东淡淡地说了句：“进来吧。”
安晴有点儿受宠若惊，但还是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别墅的内部装潢奢华，空间十分空旷干净。安晴猜魏征东应是喜欢下棋，落地窗下摆放着一方棋盘，几颗棋子零星散落在上面。她抬眼看去，平日里怕是只有魏征东一个人在这里居住。安晴暗自庆幸今天穿的是一双鞋底轻便柔软的运动鞋，否则走路都会有回音。 魏征东之前应是坐在厅里办公，工作台在落地窗的另外一侧，上面散放着两台电脑和几份文件。魏征东接起手机，空旷而安静的空间里很快就传来来电者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站在他身后的安晴隐约能够听见，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
“征东，对不起，今晚的宴会我临时有事儿去不了了。”
无所事事的安晴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魏征东的左小腿上。他的站姿如常人一般挺拔，竟是连在家里都戴着假肢。安晴回忆起他走路的姿势，几乎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那怕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做到的。
魏征东声音依旧平淡地回道：“嗯，我知道了，没关系。”
那边，女人关心地问：“那你一个人没有女伴行吗？不然我找我的朋友临时顶上？”
“没关系，不用，你先处理你的事儿吧。”魏征东礼貌地回道。
挂了电话，魏征东回头，看见安晴就站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朝他露齿一笑，说：“魏先生，不介意的话，今晚我来当您的女伴吧？”
三
安晴回家洗了个澡，面对试衣间一柜子的晚礼服，犹豫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件黑色的抹胸吊带裙。她还特意叫了化妆师来家中，精心装扮了一番，直到魏征东的车如约而至停在楼下，她才姗姗而来。
坐在黑色的奔驰内，安晴整理了下刚烫好的黑色长卷发。狭小的车厢内，隐隐散发的花香令魏征东微微皱眉，安晴却侧眸一笑，明艳的妆容带着一股惑人的风情。
男人不能理解女人执着到每一根头发丝的精致，却十分能懂得欣赏美丽的女人。就比如此时的魏征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黑沉眸色里微微的闪烁。
一晚上，那若有若无的花香都在魏征东的鼻尖萦绕着。当那细白如藕的手臂穿过他的臂弯，坦然而大方地走进宴会厅内，许多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众所周知，魏征东早有未婚妻，是唐氏企業的千金唐茜茜。
见安晴姿容出色，不少人都将她当作唐茜茜，上前热络道：“魏先生和唐小姐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也有认出安晴的人，欲言又止不敢上前，却无法掩饰那目光里的探寻。
面对误解，魏征东不以为然，沉着而礼貌地解释道：“不好意思，茜茜今日有事不能来，这是我的女伴，安晴。”
酒会的宾客多是为了商业往来，为了不让魏征东一晚上都重复地解释，安晴十分自觉地选择独自去了点心区，等待他商谈完毕。
后来，魏征东被请上了二楼，站在廊边与几位行业内顶尖企业家聊着新项目的规划宏图。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一楼的点心区看去，只见安晴正与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精英聊天，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有些碍眼。
似是感觉到魏征东的目光，正在热络聊天的安晴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蓦地对上了他的视线，随后眉眼柔和地弯了下来，如星河般璀璨。
四
江庭的别墅区是Y市富人住宅选择的首选地，临江而立，风景宜人。但也有不少是用于房产投资的，作为度假别墅，譬如A区十五栋，恰好就位于十二栋的背面。
可惜每栋楼之间的间距实在过于遥远，安晴搬进十五栋的第二周，才在遛狗的林荫道上“偶遇”了魏征东。安晴远远地就看见一道笔直而端正的身影坐在一张休息椅上，直到走近些才发现他没有在看手机，手上亦没有任何消遣的读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是否在沉思。
安晴还未想好该如何上前打招呼，手中的金毛犬便不知为何兴奋地冲了出去。安晴慌忙拽紧手中的牵狗绳，无奈一向温顺的金毛此刻却像发了疯的蛮牛一样，直接朝着休息椅上的人扑去。
“MOMO！”安晴慌忙大声呵斥道。
只见MOMO跳上了椅子，扑向魏征东却没有伤害他，只是兴奋地要拱进他的怀中。安晴见它没有伤人的意图才放下心来。随后，安晴看见魏征东被MOMO突如其来的热情拱得眉头直皱，躲避不及的样子略显狼狈，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解释道：“对不起，魏先生，MOMO它没有伤人的意图，看起来是有点儿喜欢你。”
安晴记得，MOMO似乎只在宠物医院准备绝育的那天，恰好看见一只漂亮的萨摩耶，才表现出过这样的兴奋，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见它在不熟悉的环境下表现得兴奋热情。
怕魏征东不喜欢动物，安晴说完就要上前把MOMO抱走。魏征东却在听完她的话后，愣怔地看向身旁的大狗，又看看安晴。那是安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除了平静与淡漠以外的表情，魏征东问安晴：“它叫MOMO？”
安晴笑着点点头。魏征东复又看向那只兴奋的金毛犬，却不再推拒它的亲近了，愣怔地问道：“它是不是当过治愈犬？”
这下换作安晴愣住了。MOMO性格温顺黏人，之前确实有过被训练当“治愈犬”的经历，而安晴也会每年安排一周让它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可这些魏征东怎么会知道？但很快安晴结合了MOMO对魏征东的亲近，谨慎地反问道：“魏先生见过MOMO？”
不言而喻，那应该是段魏征东不想提起的回忆。安晴不得不感叹世间缘分的巧妙，她记得最后一次出借MOMO时，委托机构的工作人员曾委婉地询问安晴，有位因为车祸而截肢的先生愿意出高价，求转让MOMO。当时安晴十分气愤，MOMO于她如同家人，怎能谈金钱买卖？当即就拒绝了请求，并且后来也不再让MOMO继续当治愈犬了。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过夕阳欲坠的江面，魏征东抬手轻轻地抚摸了MOMO的脑袋，语气淡淡地说：“我曾想过要买下它。”
五
因为MOMO，在安晴看来魏征东显得可爱了不少。他每天准时会在傍晚五点半出现在林荫道的那张休息椅上，而安晴在例行遛MOMO的路上总会与他相遇，这仿佛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魏征东待人那般疏离冷漠，唯独见到MOMO，那脸上万年如隆冬的寒意才稍稍有了暖意。在征得了安晴的同意后，他会克制地摸摸它的脑袋。夏日傍晚时的光线最为温柔，每当他垂眸看着MOMO的时候，夕阳就为他深邃英俊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就像一幅意境宁远的油画。 但沿海城市夏季的雨来得也最为突然。
傍晚，因为台风下起了雷雨，安晴只能让MOMO自己在室内玩耍。窗外狂风仿佛摧城拔寨似的卷袭树冠，不知为何，安晴莫名感到一阵坐立不安。手机铃声响起，安晴为上面出现的名字感到意外，那是上次借着要加微信传MOMO的照片而存的魏征东的手机号码。
“魏先生？”安晴接起，铃声却戛然而止，再打回去时那边魏征东虽是回答无碍，但安晴能察觉到他的声音异常虚弱。
安晴的不安感逐渐加剧，望着屋外肆意的狂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魏征东。安晴摁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回应，她试图一只手撑住伞，空出一只手给魏征东打电话。就在安晴要点拨打键时，门突然被打开了，随即一道身影朝她倾倒过来。
“魏先生！”安晴顾不上别的，忙丢下手中的雨伞，大声地叫着魏征东，接住了他。
魏征东似乎很痛苦，紧紧地攀附着安晴。安晴只能吃力地将他搀扶进屋内，关上门挡住身后的风雨。
“魏先生？”安晴再次叫他，好不容易扶着魏征东坐在沙发上，安晴脱去身上湿漉漉的雨衣，焦急地问道，“您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好吗？”
魏征东的意识已经开始游离，他紧紧抿着唇，脸色惨白极了。见他的手捂住左腿膝盖的位置，安晴担心他的腿受伤了，就在她要挽起他的裤脚时，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
安晴一惊，随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进了怀中。
魏征东紧紧地抱住安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被病痛折磨的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不要碰它，这样就好。”
时针在不停地向前走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树影在昏暗的夜色里摇晃。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安晴感觉到魏征东搂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地松懈了许多。慢慢地，魏征东的脑袋离开了她削薄的肩，汗水濡湿了他的额发，让本就黑沉的眸色更加沉郁，他转头对上安晴关切的神情，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静谧。
魏征东的吻落下的时候，安晴没有拒绝。他的吻并不让人排斥，像是急于掠尽安晴身上的气息，贪婪而急促。
六
气象台预计这场台风过境将会持续三天，但第二日清早风力便小了许多。安晴做了一顿早餐，从料理台转身要走向餐桌时，才看见魏征东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上，正静静地看向自己。
安晴对他弯唇一笑，她身上套着早上回去顺手带的粉色猫咪围裙，栗棕色的长卷发松散地用皮筋束缚着，迎着清晨的阳光，温柔得不像话。
“你醒了？快来吃早餐吧。”安晴自然地招呼了一声，仿佛她每天清早都是这么做的。
安静地用过早餐后，安晴开始收拾碗碟，魏征东本想帮忙，却被安晴拒绝了。
“魏先生，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安晴一边洗碗一边像聊着家常般说。当初她的节目正好录播了一个季度，她打着度假休息的名义租借了这边的房子一个月，等安晴打算續租时，却被主人告知已经跟下一家人签订了租约。
安晴说完，良久没等来回应，她笑了笑也不在意。突然，背后附上一阵温热，是魏征东自身后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肩侧。他的行为让安晴想起了MOMO，明明身躯比自己高大，却总是喜欢撒娇。
“不要走。”魏征东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气息温热。
安晴无奈地笑道：“可是房主已经跟人签了租约了。”
“住过来。”
安晴一愣，她侧眸对上了他黑沉的双眼，在里面没有看见半分玩笑的意味。她沉默了会儿，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试探地道：“你有未婚妻的。”
安晴在提醒他，但更多的是试探。企业联姻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战略发展的巩固，没有感情可言，只是她不知道魏征东是否会愿意放弃与唐家的联姻。
魏征东没有回答她，恰好安晴的手机响起，打断了本该显得尴尬的气氛。安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抱歉地朝魏征东一笑，便走向阳台。
“安晴？”
听到女人的声音，安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只见魏征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安晴才低低地回道：“茜茜。”
“安晴，我刚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唐茜茜笑道，“很高兴你找到了让你心动的人，你放心，我对征东只有朋友之情，我真的不会怪你的，谢谢你都来不及，否则当初也不会求着你帮我了。”
那头的女声言辞诚恳热切，令安晴这些天来悬挂许久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挂断电话，看着上面的来电记录，安晴点了删除。
魏征东起身去倒水，见安晴从阳台进来，问道：“需要喝水吗？”
安晴只是看着他，柔和的目光里闪烁着开心的笑意。突然，安晴上前双手环住魏征东劲瘦的腰，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仿佛他是她意外获得的珍宝，只想紧紧地抓住他。
七
魏征东的作息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老派得沉闷。他喜欢下棋，在家时若是处理完公务，便时常喜欢对着一盘残棋研究许久。
落地窗外是后院的小园子，除了一棵年代久远的榕树，还养了许多绿植，不乏名贵的品种。正午炎热的时候，有绿荫遮盖的院子依旧显得清凉，安晴便会让MOMO自由活动，为了不让它糟蹋名贵的花，她总会坐在一旁看顾着。
MOMO穿梭在树影下，屋内是安静入神的魏征东，安晴时常会有错觉，仿佛他们已经是十年如一日这般生活的夫妻。
直到饭菜上桌，某人犹不自觉地坐在棋盘前，安晴便故意走到他身后，蒙住他的双眼，魏征东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坐在怀中。
男人的掌心远比安晴的宽厚，将她细嫩的小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胸前，安晴也不挣扎，只是不满地嗔道：“别看了，这些棋子有我好看吗？”
只是一句玩笑话，魏征东却察觉到了她的怨气。自知冷落了安晴，他面带愧色道：“对不起，我的生活太无趣，把你闷坏了吧？”
安晴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因为她知道这就是魏征东，或许有些沉闷无趣，但就是让她一天天沦陷、深爱着。想到再过不久就要开始新一季度的工作，到时候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清闲，安晴提议道：“我们出国玩儿几天吧？” 在一切都依着安晴的安排下，他们去了欧洲浪漫的巴黎。安晴曾在巴黎大学进修过数月，她喜欢这座城市，但那时忙着课业，回头想想自己并未真正去感受过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总觉得遗憾，因此这次便拉着魏征东来找补遗憾。
香榭丽舍的街头，两旁榆树葱郁挺拔，安晴挽着魏征东的手一路走来，他们像是往来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情侣。安晴会央着魏征东帮她拍照，但总是不满他差强人意的摄影技术，虽然魏征东很难理解安晴指出的那些细节瑕疵。在他看来，镜头里的安晴无论是动、是静，都十分的美丽而富有朝气，可面对安晴的要求，魏征东还是好脾气地依着她一遍遍重来。
魏征东不喜被拍，安晴总會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但他似乎对镜头十分敏感，每次都会发现安晴的小动作。安晴也不心虚，大方朝他一笑，魏征东便只能无奈地由着她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坐在广场上喂鸽子，在加尼叶歌剧院大厅里感受一个过往世纪的荣衰，短暂的时光如同偷来一般，珍贵而奢侈。
但很多时候，即使两人亲密如斯，对有些事儿却也总是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回避。魏征东的腿不好，安晴总怕累着他，但他从不愿意甚至是有意回避安晴的顾虑，他似乎很介意将脆弱暴露在他人的眼前。
八
只是等待暴风雨的前夕从来如此宁静。当飞机落在国土上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注定再也回不了头了。
安晴在与魏征东回家的车上打开了自己关机了一周的工作手机，随之纷沓而来的是经纪公司发来的消息和来电记录，起初安晴感到不解，直到在杂乱的消息里点开了一条微博链接。
那是一条营销号的博文：魏氏少东家情动某台新晋主播安晴，恐为美人折江山。
在这条博文下附带的照片，是在巴黎街头亲密的魏征东和安晴。
安晴看向魏征东，却见他亦是皱眉看着新闻上的发布时间，声音沉沉道：“是刚出来的。”
两人的手机都紧促地来了电话，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交流便各自忙碌起来。
匆忙地道别后，安晴在混乱的思绪中想到了唐茜茜，她径直驱车赶到电话中唐茜茜说的一处高级的私人护理会所。
唐茜茜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享受着技师灵巧的按摩手法，丝毫没有为安晴气势汹汹的到来而惊讶。
安晴开门见山地问：“唐小姐，让人偷拍的事儿是你做的，对吗？”
面对安晴的诘问，唐茜茜闭着眼，毫不在意地说：“是又如何？安大主持，别忘了是我们唐家资助你才让你有了如今的一切，而我不过是请你帮个小忙而已，就当作是你对唐家的回报，难道不应该吗？”
唐茜茜直白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地扯开了安晴的遮羞布。她家境贫寒，一路倚靠同窗唐茜茜和唐家的善举才走到今天，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昔日的恩人？
安晴犹有不甘道：“可你明明只是想让他主动取消婚约，你说过只要他取消了婚约，你就可以跟你喜欢的人……”
“安晴。”唐茜茜打断了她，悠悠地道，“不要犯傻了，联姻对于魏、唐两家来说可不仅仅只是一段婚约，我们的世界永远只有利益之争，这些你不会懂，可你也不用懂。”
安晴找不到魏征东了。他的私人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他的人亦不在住所。安晴找到他的公司，却被他身边的助理拦下。
“安小姐，魏先生现在不在公司，您还是请回吧。”
安晴不解，魏征东的助理此前与安晴相处还算熟稔，他为难地说：“魏先生被叫去老宅了，安小姐，恐怕这时候您与魏先生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助理说完，自公文包外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犹豫着递到安晴面前道：“魏先生只留了这张卡，他说您会需要的。”
安晴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问：“这是他吩咐你说的吗？”
助理面露难色，安晴却看懂了。
安晴正对镜上妆，经纪人走来遣退了化妆师。安晴不解，节目眼见着就快开始了，妆还没化完怎么让化妆师走了呢？她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经纪人将手机放在她的面前，说：“不用化了，节目取消了。”
安晴垂眸看去，只见手机页面上赫然一条新闻，写着“某卫视新晋主播安晴插足魏、唐联姻”。安晴顿时睁圆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魏、唐联姻在此之前本就是被娱乐新闻争先报道的“童话”，如今涉及了娱乐圈，更是引得轰动。安晴被堵在电视台的大门前，长枪短炮，皆是犀利无礼的猜测。此时的安晴显得疲惫极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重重包围之外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上。
在从巴黎回来的机场路上，她还曾坐在那辆车内，而此时车窗紧闭，一如车的主人般冷硬无情。
安晴扯了扯嘴角，那天唐茜茜最后说的话犹在耳边。
她说：“安晴，我知道魏征东或许也是喜欢你的，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在他那样的人心里永远不会将爱情摆在第一位。”
九
回顾过往，安晴曾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算得意。虽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唐家的资助，有了更多的机会，而她的努力也从来都没有白费，只要她一心所求，势必便会得到。
然而这一切的顺风如意，亦是能将她吸入暗黑的旋涡中。当所有的负面舆论都倾覆在她的身上时，竟是那么令人难以招架。
安晴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明亮的光线蓦地出现在眼前，她看见了经纪人无奈而发愁的脸。因为安晴私人行为而影响她的公众形象，很多项目纷纷选择了中止合作，这就意味着安晴将要背负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经纪人将屋内的窗帘统统拉开，看着安晴憔悴的脸，无奈地叹息道：“安晴，我们没时间消沉。”
经纪人说，如今的舆论形势于安晴来说十分不利，与主流媒体合作的路显然暂时是被封死了。经纪人各方打听，得知之前与安晴合作过的一位圈内资深制片人如今在筹划一档网络综艺，当时那个制片人对安晴还是十分欣赏的，经纪人想让安晴争取一下。 那时的网络媒体并不盛行，以安晴未毕业时就与卫视签订合约的履历，接网络综艺简直屈才。但如今形势迫人，安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将自己封闭了多日的安晴终于有所行动，镜子里的她化上了明艳的妆容，明明还是那张脸，她却突然觉得很陌生。
安晴像一尊漂亮的人偶娃娃跟在经纪人的身旁。
当电梯门打开时，安晴黯然的目光闪了闪，因为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魏征東鲜明地伫立在电梯内的一行人中，他神色平淡地与安晴对视着，反倒令安晴心虚般错开了目光。
安晴被抵在墙角，周遭僻静，安晴在认出魏征东时就不再挣扎了，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幽冷得可怕。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就只是在黑暗中那样看着对方。直到安晴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魏先生，您什么意思呢？不怕再被拍到吗？”
“安晴。”魏征东的声音涩然，却让安晴原本准备的尖锐瞬间像是被抚平了。她甚至隐隐在期许着，只是等了许久，魏征东最后只道了句：“对不起。”
暗沉的光线里，安晴无声地扯了抹笑。
“魏先生，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唐小姐的人了吧？如今你捏着唐茜茜的把柄，名利双收，大可不必如此。”
安晴说得刻薄，魏征东却没有半句辩驳。安晴想，他倒也没必要辩驳什么，他们都是博弈之人，自始至终，她不过是枚棋子，需要跟枚棋子多说什么呢？
“安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魏征东突然自顾自地说道，“曾经有个小男孩，他的出生不被承认，直到十三岁之前他都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
“他不爱与人说话，那里的大孩子也时常欺负他。后来突然有一天他被人接了出去，又被告知原来他的外祖父家里十分富有。小男孩的外祖父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小男孩出身贫寒的父亲带走了他的女儿，却没有让她幸福，最终因为一场车祸离世。”
“只是因为家族产业需要一位继承人，所以小男孩被接了回来。小男孩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孤儿院里。所以即使面对外祖父对他的苛刻和严厉，小男孩也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学习，只希望不再被送走。小男孩很争气，终于得到了外祖父的认可，却在十九岁那年，遭遇了与他父母同样的车祸，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死，只是断了条腿。而那场车祸也让他意识到，他所处的环境危机四伏。”
“小男孩从来身不由己，他拼尽全力地使自己强大，因为如果他一旦松懈了，便会掉进刀山火海。他的人生习惯了拼尽全力，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人。她如光一般奢侈，令小男孩迷恋，只是他注定不能够拥有。”
“对不起，安晴。”
魏征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最后，他将那张助理没送出去的卡放在安晴的手中，道：“不要怄气，这是你需要的。”
安晴想要扔掉，却被魏征东牢牢地握住手，深深地看着她。安晴眼眶里的泪瞬间若洪水决堤，她的愤怒、她的委辱就要将她淹没，她却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魏征东，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一课。”
十
魏征东在十三岁之前不叫魏征东，叫沈征东。
他第一次被魏家的人接进老宅，面对森严而奢华的环境显得不安极了。那时候魏老先生才过六十大寿，精神矍铄，眉宇间迫人的威严令十三岁的沈征东畏怯。
“你将来可是要做魏家继承人的，这么胆小可不行。”
魏家继承人。
于外人而言听来如同从天而降的荣华富贵，十九岁那年，魏征东即将要接手魏氏，却遭遇了车祸，死里逃生，残了一条腿。那年，魏氏高层董事重新洗了一番牌。越是光亮的地方背后便越是黑暗，荣耀的背后是什么无人知晓。
魏征东只知道，不能回头和不能输。
望着安晴渐行渐远的背影，黑暗中，魏征东情不自禁地触碰着自己左边的胸膛，那里依然在跳动，却总觉得像被剜开了一个洞，他若呢喃般地说：“那个小男孩说，他很难过。”
荒唐的博弈，她却只是一枚迷失的棋子。
一
距离节目开始还有十分钟，安晴在与编导对台本，现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听到有人叫了声“魏先生来了”，安晴抬起眼，看见魏征东穿着一身黑色经典款高定西服向自己走来。
他的身姿修长挺拔，不亚于安晴在圈内见到过的顶级男模身材，五官如同被天工精雕细琢过般深邃精致。在此之前，安晴查看过关于他的资料，但当魏征东真正就这么出现在面前时，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场还是让安晴不由得怔住。
安晴想，他向她完美地诠释了“天子骄子”这四个奢华的文字。
安晴主动上前伸出右手，微笑着道：“您好，魏先生，我是这个节目的访谈主持，安晴。”
从事了四年主持工作的安晴有着一张还算亲和的笑脸，虽是圆脸，但小而上镜，杏眼琼鼻，加上有意往知性上打扮的妆发，让她看起来明艳而干练。
兴许是见多了娱乐圈内的美女明星，魏征东的视线并没有在安晴脸上多作停留，只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了她的社交礼仪，随后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坐上了嘉宾席。
早有耳闻魏征东雷厉风行的做派，却不知连接触也这般冷面无情。安晴兀自尴尬了一瞬，但很快就风过无痕地将它抛之脑后。
节目开始后，安晴按照台本例行地介绍了魏征东的人生履历，在谈到他上本科的大学时，安晴故作俏皮地笑道：“霍先生本科也是在A大毕业，这么说来，其实我该称您一声‘学长’。”
魏征东抿着薄唇露出淡淡一笑，依旧是滴水不漏的严谨模样。安晴蓦地暗自叹气，显然要攻克魏征东，对自己来说是一项非常艰难的“重任”。
一场访谈下来，魏征东配合完美。安晴查看了一下回放的镜头，再抬眼，魏征东已经被簇拥着走到了出口，安晴见势，忙追了上去。
“魏先生。”
魏征东听见安晴的呼唤停住了脚步，他身旁的人自动地向两边避开。安晴穿着细高跟小跑而来，不料在快要接近魏征东时，被脚下的电源线绊住，魏征东下意识地伸手想接住她，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扑倒，两人就这么重重地跌倒在地。
魏征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搀扶。安晴起身后就那么蒙蒙地看着魏征东被扶起来，他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似乎在极力克制着痛苦，却在站稳后拂开了扶着他的那些人。
“对……对不起。”安晴看着他愧疚地道歉。
魏征东抬头看了她一眼，削薄的唇线冷硬而淡漠，他问道：“安小姐，还有什么事儿吗？”
安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摇头，但又想到魏征东或许会为此感到被愚弄，轻声道：“只是想跟您要个联系方式，进一步商讨节目的播出内容。”
“我的助理会跟你们接洽的。”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魏征东有些不耐烦地回她。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安晴愣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仿佛残留着方才她无意间的触感，那是魏征东左小腿的位置，冷硬而纤细——是假肢。
二
江庭别墅A区十二栋。
炎热的仲夏，隐藏在绿化林里的蝉鸣热烈。安晴在空旷的别墅区一家一家地辨认着门牌号，正午时候的阳光刺眼而炽烈，将安晴白皙的脸晒得发红。她拭去颊边滴落的汗珠，逆着光站在临江的一幢楼前，终于将上面的门牌号码与手中字条上写的地址对上了，这让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安晴摁下门铃又马上捋顺了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以最好的姿态等待着门被开启。但半分钟过去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安晴只好再次摁响了门铃。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十分钟后，终于在安晴又一次伸手触向门铃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魏先生。”安晴慌乱地收了手，她没料到会是魏征东亲自来开门，略显尴尬和局促地打了個招呼。
魏征东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毛衣和深灰色的家居裤，不似上次见面那样凌厉的打扮，多了几分休闲和慵懒。此时他黑沉的眼平静地看着安晴，仿佛在问来者何意。
“呃……我是来为上次的事儿向您道歉的，顺便带了我自己做的小蛋糕，不会打扰您吧？”安晴忐忑地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蛋糕，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些。
“你怎么知道的地址？”
“啊？”魏征东突然的询问让安晴有些愣怔，随即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是我去您的公司，您公司的人……”哪知她还没说完，就被魏征东冷淡地打断道：“他们告诉你的？”
安晴又愣了一下，忙摇头笑道：“不是，您误会了，是我自己打听的。不好意思，好像冒犯到您了……”
魏征东不再说话，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晴微微抿了下嘴，圆润的杏眼不敢回视他，只能尴尬地接受他审视般的目光。夏天实在太过燥热，一滴清汗无声地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所幸她今天的妆容十分清淡，只用了一支变色唇膏提气色，因此不至于花妆，反倒显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气质来。
仿佛过了良久，安晴听见魏征东轻声笑了笑，他说：“安小姐果然不辜负你的专业。”
安晴愣怔地回味他话中的意思，她是新闻学专业出身，因缘巧合才跨行做了节目主持，结合魏征东的神情，安晴猜测他是在讽刺她的行为形同“狗仔队”。
这时从屋内传来一阵铃声，魏征东转身进屋却没有将门关上，就在安晴犹豫着是该跟着进门还是该放下蛋糕告辞时，魏征东淡淡地说了句：“进来吧。”
安晴有点儿受宠若惊，但还是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别墅的内部装潢奢华，空间十分空旷干净。安晴猜魏征东应是喜欢下棋，落地窗下摆放着一方棋盘，几颗棋子零星散落在上面。她抬眼看去，平日里怕是只有魏征东一个人在这里居住。安晴暗自庆幸今天穿的是一双鞋底轻便柔软的运动鞋，否则走路都会有回音。 魏征东之前应是坐在厅里办公，工作台在落地窗的另外一侧，上面散放着两台电脑和几份文件。魏征东接起手机，空旷而安静的空间里很快就传来来电者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站在他身后的安晴隐约能够听见，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
“征东，对不起，今晚的宴会我临时有事儿去不了了。”
无所事事的安晴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魏征东的左小腿上。他的站姿如常人一般挺拔，竟是连在家里都戴着假肢。安晴回忆起他走路的姿势，几乎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那怕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做到的。
魏征东声音依旧平淡地回道：“嗯，我知道了，没关系。”
那边，女人关心地问：“那你一个人没有女伴行吗？不然我找我的朋友临时顶上？”
“没关系，不用，你先处理你的事儿吧。”魏征东礼貌地回道。
挂了电话，魏征东回头，看见安晴就站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朝他露齿一笑，说：“魏先生，不介意的话，今晚我来当您的女伴吧？”
三
安晴回家洗了个澡，面对试衣间一柜子的晚礼服，犹豫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件黑色的抹胸吊带裙。她还特意叫了化妆师来家中，精心装扮了一番，直到魏征东的车如约而至停在楼下，她才姗姗而来。
坐在黑色的奔驰内，安晴整理了下刚烫好的黑色长卷发。狭小的车厢内，隐隐散发的花香令魏征东微微皱眉，安晴却侧眸一笑，明艳的妆容带着一股惑人的风情。
男人不能理解女人执着到每一根头发丝的精致，却十分能懂得欣赏美丽的女人。就比如此时的魏征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黑沉眸色里微微的闪烁。
一晚上，那若有若无的花香都在魏征东的鼻尖萦绕着。当那细白如藕的手臂穿过他的臂弯，坦然而大方地走进宴会厅内，许多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众所周知，魏征东早有未婚妻，是唐氏企業的千金唐茜茜。
见安晴姿容出色，不少人都将她当作唐茜茜，上前热络道：“魏先生和唐小姐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也有认出安晴的人，欲言又止不敢上前，却无法掩饰那目光里的探寻。
面对误解，魏征东不以为然，沉着而礼貌地解释道：“不好意思，茜茜今日有事不能来，这是我的女伴，安晴。”
酒会的宾客多是为了商业往来，为了不让魏征东一晚上都重复地解释，安晴十分自觉地选择独自去了点心区，等待他商谈完毕。
后来，魏征东被请上了二楼，站在廊边与几位行业内顶尖企业家聊着新项目的规划宏图。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一楼的点心区看去，只见安晴正与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精英聊天，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有些碍眼。
似是感觉到魏征东的目光，正在热络聊天的安晴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蓦地对上了他的视线，随后眉眼柔和地弯了下来，如星河般璀璨。
四
江庭的别墅区是Y市富人住宅选择的首选地，临江而立，风景宜人。但也有不少是用于房产投资的，作为度假别墅，譬如A区十五栋，恰好就位于十二栋的背面。
可惜每栋楼之间的间距实在过于遥远，安晴搬进十五栋的第二周，才在遛狗的林荫道上“偶遇”了魏征东。安晴远远地就看见一道笔直而端正的身影坐在一张休息椅上，直到走近些才发现他没有在看手机，手上亦没有任何消遣的读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是否在沉思。
安晴还未想好该如何上前打招呼，手中的金毛犬便不知为何兴奋地冲了出去。安晴慌忙拽紧手中的牵狗绳，无奈一向温顺的金毛此刻却像发了疯的蛮牛一样，直接朝着休息椅上的人扑去。
“MOMO！”安晴慌忙大声呵斥道。
只见MOMO跳上了椅子，扑向魏征东却没有伤害他，只是兴奋地要拱进他的怀中。安晴见它没有伤人的意图才放下心来。随后，安晴看见魏征东被MOMO突如其来的热情拱得眉头直皱，躲避不及的样子略显狼狈，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解释道：“对不起，魏先生，MOMO它没有伤人的意图，看起来是有点儿喜欢你。”
安晴记得，MOMO似乎只在宠物医院准备绝育的那天，恰好看见一只漂亮的萨摩耶，才表现出过这样的兴奋，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见它在不熟悉的环境下表现得兴奋热情。
怕魏征东不喜欢动物，安晴说完就要上前把MOMO抱走。魏征东却在听完她的话后，愣怔地看向身旁的大狗，又看看安晴。那是安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除了平静与淡漠以外的表情，魏征东问安晴：“它叫MOMO？”
安晴笑着点点头。魏征东复又看向那只兴奋的金毛犬，却不再推拒它的亲近了，愣怔地问道：“它是不是当过治愈犬？”
这下换作安晴愣住了。MOMO性格温顺黏人，之前确实有过被训练当“治愈犬”的经历，而安晴也会每年安排一周让它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可这些魏征东怎么会知道？但很快安晴结合了MOMO对魏征东的亲近，谨慎地反问道：“魏先生见过MOMO？”
不言而喻，那应该是段魏征东不想提起的回忆。安晴不得不感叹世间缘分的巧妙，她记得最后一次出借MOMO时，委托机构的工作人员曾委婉地询问安晴，有位因为车祸而截肢的先生愿意出高价，求转让MOMO。当时安晴十分气愤，MOMO于她如同家人，怎能谈金钱买卖？当即就拒绝了请求，并且后来也不再让MOMO继续当治愈犬了。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过夕阳欲坠的江面，魏征东抬手轻轻地抚摸了MOMO的脑袋，语气淡淡地说：“我曾想过要买下它。”
五
因为MOMO，在安晴看来魏征东显得可爱了不少。他每天准时会在傍晚五点半出现在林荫道的那张休息椅上，而安晴在例行遛MOMO的路上总会与他相遇，这仿佛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魏征东待人那般疏离冷漠，唯独见到MOMO，那脸上万年如隆冬的寒意才稍稍有了暖意。在征得了安晴的同意后，他会克制地摸摸它的脑袋。夏日傍晚时的光线最为温柔，每当他垂眸看着MOMO的时候，夕阳就为他深邃英俊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就像一幅意境宁远的油画。 但沿海城市夏季的雨来得也最为突然。
傍晚，因为台风下起了雷雨，安晴只能让MOMO自己在室内玩耍。窗外狂风仿佛摧城拔寨似的卷袭树冠，不知为何，安晴莫名感到一阵坐立不安。手机铃声响起，安晴为上面出现的名字感到意外，那是上次借着要加微信传MOMO的照片而存的魏征东的手机号码。
“魏先生？”安晴接起，铃声却戛然而止，再打回去时那边魏征东虽是回答无碍，但安晴能察觉到他的声音异常虚弱。
安晴的不安感逐渐加剧，望着屋外肆意的狂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魏征东。安晴摁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回应，她试图一只手撑住伞，空出一只手给魏征东打电话。就在安晴要点拨打键时，门突然被打开了，随即一道身影朝她倾倒过来。
“魏先生！”安晴顾不上别的，忙丢下手中的雨伞，大声地叫着魏征东，接住了他。
魏征东似乎很痛苦，紧紧地攀附着安晴。安晴只能吃力地将他搀扶进屋内，关上门挡住身后的风雨。
“魏先生？”安晴再次叫他，好不容易扶着魏征东坐在沙发上，安晴脱去身上湿漉漉的雨衣，焦急地问道，“您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好吗？”
魏征东的意识已经开始游离，他紧紧抿着唇，脸色惨白极了。见他的手捂住左腿膝盖的位置，安晴担心他的腿受伤了，就在她要挽起他的裤脚时，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
安晴一惊，随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进了怀中。
魏征东紧紧地抱住安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被病痛折磨的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不要碰它，这样就好。”
时针在不停地向前走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树影在昏暗的夜色里摇晃。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安晴感觉到魏征东搂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地松懈了许多。慢慢地，魏征东的脑袋离开了她削薄的肩，汗水濡湿了他的额发，让本就黑沉的眸色更加沉郁，他转头对上安晴关切的神情，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静谧。
魏征东的吻落下的时候，安晴没有拒绝。他的吻并不让人排斥，像是急于掠尽安晴身上的气息，贪婪而急促。
六
气象台预计这场台风过境将会持续三天，但第二日清早风力便小了许多。安晴做了一顿早餐，从料理台转身要走向餐桌时，才看见魏征东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上，正静静地看向自己。
安晴对他弯唇一笑，她身上套着早上回去顺手带的粉色猫咪围裙，栗棕色的长卷发松散地用皮筋束缚着，迎着清晨的阳光，温柔得不像话。
“你醒了？快来吃早餐吧。”安晴自然地招呼了一声，仿佛她每天清早都是这么做的。
安静地用过早餐后，安晴开始收拾碗碟，魏征东本想帮忙，却被安晴拒绝了。
“魏先生，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安晴一边洗碗一边像聊着家常般说。当初她的节目正好录播了一个季度，她打着度假休息的名义租借了这边的房子一个月，等安晴打算續租时，却被主人告知已经跟下一家人签订了租约。
安晴说完，良久没等来回应，她笑了笑也不在意。突然，背后附上一阵温热，是魏征东自身后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肩侧。他的行为让安晴想起了MOMO，明明身躯比自己高大，却总是喜欢撒娇。
“不要走。”魏征东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气息温热。
安晴无奈地笑道：“可是房主已经跟人签了租约了。”
“住过来。”
安晴一愣，她侧眸对上了他黑沉的双眼，在里面没有看见半分玩笑的意味。她沉默了会儿，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试探地道：“你有未婚妻的。”
安晴在提醒他，但更多的是试探。企业联姻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战略发展的巩固，没有感情可言，只是她不知道魏征东是否会愿意放弃与唐家的联姻。
魏征东没有回答她，恰好安晴的手机响起，打断了本该显得尴尬的气氛。安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抱歉地朝魏征东一笑，便走向阳台。
“安晴？”
听到女人的声音，安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只见魏征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安晴才低低地回道：“茜茜。”
“安晴，我刚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唐茜茜笑道，“很高兴你找到了让你心动的人，你放心，我对征东只有朋友之情，我真的不会怪你的，谢谢你都来不及，否则当初也不会求着你帮我了。”
那头的女声言辞诚恳热切，令安晴这些天来悬挂许久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挂断电话，看着上面的来电记录，安晴点了删除。
魏征东起身去倒水，见安晴从阳台进来，问道：“需要喝水吗？”
安晴只是看着他，柔和的目光里闪烁着开心的笑意。突然，安晴上前双手环住魏征东劲瘦的腰，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仿佛他是她意外获得的珍宝，只想紧紧地抓住他。
七
魏征东的作息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老派得沉闷。他喜欢下棋，在家时若是处理完公务，便时常喜欢对着一盘残棋研究许久。
落地窗外是后院的小园子，除了一棵年代久远的榕树，还养了许多绿植，不乏名贵的品种。正午炎热的时候，有绿荫遮盖的院子依旧显得清凉，安晴便会让MOMO自由活动，为了不让它糟蹋名贵的花，她总会坐在一旁看顾着。
MOMO穿梭在树影下，屋内是安静入神的魏征东，安晴时常会有错觉，仿佛他们已经是十年如一日这般生活的夫妻。
直到饭菜上桌，某人犹不自觉地坐在棋盘前，安晴便故意走到他身后，蒙住他的双眼，魏征东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坐在怀中。
男人的掌心远比安晴的宽厚，将她细嫩的小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胸前，安晴也不挣扎，只是不满地嗔道：“别看了，这些棋子有我好看吗？”
只是一句玩笑话，魏征东却察觉到了她的怨气。自知冷落了安晴，他面带愧色道：“对不起，我的生活太无趣，把你闷坏了吧？”
安晴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因为她知道这就是魏征东，或许有些沉闷无趣，但就是让她一天天沦陷、深爱着。想到再过不久就要开始新一季度的工作，到时候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清闲，安晴提议道：“我们出国玩儿几天吧？” 在一切都依着安晴的安排下，他们去了欧洲浪漫的巴黎。安晴曾在巴黎大学进修过数月，她喜欢这座城市，但那时忙着课业，回头想想自己并未真正去感受过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总觉得遗憾，因此这次便拉着魏征东来找补遗憾。
香榭丽舍的街头，两旁榆树葱郁挺拔，安晴挽着魏征东的手一路走来，他们像是往来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情侣。安晴会央着魏征东帮她拍照，但总是不满他差强人意的摄影技术，虽然魏征东很难理解安晴指出的那些细节瑕疵。在他看来，镜头里的安晴无论是动、是静，都十分的美丽而富有朝气，可面对安晴的要求，魏征东还是好脾气地依着她一遍遍重来。
魏征东不喜被拍，安晴总會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但他似乎对镜头十分敏感，每次都会发现安晴的小动作。安晴也不心虚，大方朝他一笑，魏征东便只能无奈地由着她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坐在广场上喂鸽子，在加尼叶歌剧院大厅里感受一个过往世纪的荣衰，短暂的时光如同偷来一般，珍贵而奢侈。
但很多时候，即使两人亲密如斯，对有些事儿却也总是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回避。魏征东的腿不好，安晴总怕累着他，但他从不愿意甚至是有意回避安晴的顾虑，他似乎很介意将脆弱暴露在他人的眼前。
八
只是等待暴风雨的前夕从来如此宁静。当飞机落在国土上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注定再也回不了头了。
安晴在与魏征东回家的车上打开了自己关机了一周的工作手机，随之纷沓而来的是经纪公司发来的消息和来电记录，起初安晴感到不解，直到在杂乱的消息里点开了一条微博链接。
那是一条营销号的博文：魏氏少东家情动某台新晋主播安晴，恐为美人折江山。
在这条博文下附带的照片，是在巴黎街头亲密的魏征东和安晴。
安晴看向魏征东，却见他亦是皱眉看着新闻上的发布时间，声音沉沉道：“是刚出来的。”
两人的手机都紧促地来了电话，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交流便各自忙碌起来。
匆忙地道别后，安晴在混乱的思绪中想到了唐茜茜，她径直驱车赶到电话中唐茜茜说的一处高级的私人护理会所。
唐茜茜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享受着技师灵巧的按摩手法，丝毫没有为安晴气势汹汹的到来而惊讶。
安晴开门见山地问：“唐小姐，让人偷拍的事儿是你做的，对吗？”
面对安晴的诘问，唐茜茜闭着眼，毫不在意地说：“是又如何？安大主持，别忘了是我们唐家资助你才让你有了如今的一切，而我不过是请你帮个小忙而已，就当作是你对唐家的回报，难道不应该吗？”
唐茜茜直白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地扯开了安晴的遮羞布。她家境贫寒，一路倚靠同窗唐茜茜和唐家的善举才走到今天，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昔日的恩人？
安晴犹有不甘道：“可你明明只是想让他主动取消婚约，你说过只要他取消了婚约，你就可以跟你喜欢的人……”
“安晴。”唐茜茜打断了她，悠悠地道，“不要犯傻了，联姻对于魏、唐两家来说可不仅仅只是一段婚约，我们的世界永远只有利益之争，这些你不会懂，可你也不用懂。”
安晴找不到魏征东了。他的私人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他的人亦不在住所。安晴找到他的公司，却被他身边的助理拦下。
“安小姐，魏先生现在不在公司，您还是请回吧。”
安晴不解，魏征东的助理此前与安晴相处还算熟稔，他为难地说：“魏先生被叫去老宅了，安小姐，恐怕这时候您与魏先生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助理说完，自公文包外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犹豫着递到安晴面前道：“魏先生只留了这张卡，他说您会需要的。”
安晴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问：“这是他吩咐你说的吗？”
助理面露难色，安晴却看懂了。
安晴正对镜上妆，经纪人走来遣退了化妆师。安晴不解，节目眼见着就快开始了，妆还没化完怎么让化妆师走了呢？她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经纪人将手机放在她的面前，说：“不用化了，节目取消了。”
安晴垂眸看去，只见手机页面上赫然一条新闻，写着“某卫视新晋主播安晴插足魏、唐联姻”。安晴顿时睁圆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魏、唐联姻在此之前本就是被娱乐新闻争先报道的“童话”，如今涉及了娱乐圈，更是引得轰动。安晴被堵在电视台的大门前，长枪短炮，皆是犀利无礼的猜测。此时的安晴显得疲惫极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重重包围之外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上。
在从巴黎回来的机场路上，她还曾坐在那辆车内，而此时车窗紧闭，一如车的主人般冷硬无情。
安晴扯了扯嘴角，那天唐茜茜最后说的话犹在耳边。
她说：“安晴，我知道魏征东或许也是喜欢你的，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在他那样的人心里永远不会将爱情摆在第一位。”
九
回顾过往，安晴曾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算得意。虽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唐家的资助，有了更多的机会，而她的努力也从来都没有白费，只要她一心所求，势必便会得到。
然而这一切的顺风如意，亦是能将她吸入暗黑的旋涡中。当所有的负面舆论都倾覆在她的身上时，竟是那么令人难以招架。
安晴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明亮的光线蓦地出现在眼前，她看见了经纪人无奈而发愁的脸。因为安晴私人行为而影响她的公众形象，很多项目纷纷选择了中止合作，这就意味着安晴将要背负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经纪人将屋内的窗帘统统拉开，看着安晴憔悴的脸，无奈地叹息道：“安晴，我们没时间消沉。”
经纪人说，如今的舆论形势于安晴来说十分不利，与主流媒体合作的路显然暂时是被封死了。经纪人各方打听，得知之前与安晴合作过的一位圈内资深制片人如今在筹划一档网络综艺，当时那个制片人对安晴还是十分欣赏的，经纪人想让安晴争取一下。 那时的网络媒体并不盛行，以安晴未毕业时就与卫视签订合约的履历，接网络综艺简直屈才。但如今形势迫人，安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将自己封闭了多日的安晴终于有所行动，镜子里的她化上了明艳的妆容，明明还是那张脸，她却突然觉得很陌生。
安晴像一尊漂亮的人偶娃娃跟在经纪人的身旁。
当电梯门打开时，安晴黯然的目光闪了闪，因为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魏征東鲜明地伫立在电梯内的一行人中，他神色平淡地与安晴对视着，反倒令安晴心虚般错开了目光。
安晴被抵在墙角，周遭僻静，安晴在认出魏征东时就不再挣扎了，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幽冷得可怕。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就只是在黑暗中那样看着对方。直到安晴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魏先生，您什么意思呢？不怕再被拍到吗？”
“安晴。”魏征东的声音涩然，却让安晴原本准备的尖锐瞬间像是被抚平了。她甚至隐隐在期许着，只是等了许久，魏征东最后只道了句：“对不起。”
暗沉的光线里，安晴无声地扯了抹笑。
“魏先生，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唐小姐的人了吧？如今你捏着唐茜茜的把柄，名利双收，大可不必如此。”
安晴说得刻薄，魏征东却没有半句辩驳。安晴想，他倒也没必要辩驳什么，他们都是博弈之人，自始至终，她不过是枚棋子，需要跟枚棋子多说什么呢？
“安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魏征东突然自顾自地说道，“曾经有个小男孩，他的出生不被承认，直到十三岁之前他都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
“他不爱与人说话，那里的大孩子也时常欺负他。后来突然有一天他被人接了出去，又被告知原来他的外祖父家里十分富有。小男孩的外祖父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小男孩出身贫寒的父亲带走了他的女儿，却没有让她幸福，最终因为一场车祸离世。”
“只是因为家族产业需要一位继承人，所以小男孩被接了回来。小男孩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孤儿院里。所以即使面对外祖父对他的苛刻和严厉，小男孩也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学习，只希望不再被送走。小男孩很争气，终于得到了外祖父的认可，却在十九岁那年，遭遇了与他父母同样的车祸，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死，只是断了条腿。而那场车祸也让他意识到，他所处的环境危机四伏。”
“小男孩从来身不由己，他拼尽全力地使自己强大，因为如果他一旦松懈了，便会掉进刀山火海。他的人生习惯了拼尽全力，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人。她如光一般奢侈，令小男孩迷恋，只是他注定不能够拥有。”
“对不起，安晴。”
魏征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最后，他将那张助理没送出去的卡放在安晴的手中，道：“不要怄气，这是你需要的。”
安晴想要扔掉，却被魏征东牢牢地握住手，深深地看着她。安晴眼眶里的泪瞬间若洪水决堤，她的愤怒、她的委辱就要将她淹没，她却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魏征东，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一课。”
十
魏征东在十三岁之前不叫魏征东，叫沈征东。
他第一次被魏家的人接进老宅，面对森严而奢华的环境显得不安极了。那时候魏老先生才过六十大寿，精神矍铄，眉宇间迫人的威严令十三岁的沈征东畏怯。
“你将来可是要做魏家继承人的，这么胆小可不行。”
魏家继承人。
于外人而言听来如同从天而降的荣华富贵，十九岁那年，魏征东即将要接手魏氏，却遭遇了车祸，死里逃生，残了一条腿。那年，魏氏高层董事重新洗了一番牌。越是光亮的地方背后便越是黑暗，荣耀的背后是什么无人知晓。
魏征东只知道，不能回头和不能输。
望着安晴渐行渐远的背影，黑暗中，魏征东情不自禁地触碰着自己左边的胸膛，那里依然在跳动，却总觉得像被剜开了一个洞，他若呢喃般地说：“那个小男孩说，他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