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纯真相

来源 :飞星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heney010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内容简介】她最爱的人要娶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最爱她的人用遗产逼婚,两难之际她选择和别人结婚,婚后不久丈夫无故死亡,在知道自己的姐夫原来是罪魁祸首后,她默默递上一杯毒酒……
  楔子
  亚热带国家似乎并没有四季之分,苏南薰一下飞机就赶紧脱去羽绒外套。
  樟宜机场人声鼎沸,烈日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分外刺眼。
  南薰有些看不清机场的大屏幕电视画面,主持人的英语又太过新加坡式,很费了些力气才听懂那则新闻。
  “最新消息,本市知名华人企业家苏启明先生于昨日凌晨逝世,受其影响,恒盛集团今日股价跌幅高达14.3%,因其长女苏北荷身体有恙,将由次女苏南薰接管恒盛集团...”
  苏南薰凑近些看,才隐约看清了电视左下角的照片。
  跟记忆中的样子出入太大,南薰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终于确认照片上的人就是爸爸。
  时间公平却又残忍,头发白了,皱纹深了,他永远也没有力气拍着桌子发飙了。
  十五年了,爸爸将她和妈妈“发配”去美国那年,南薰才十一岁。
  南薰在大屏幕前驻足良久,一回头,便看见齐伯满头大汗地朝她跑过来,远远停住,拿出照片来对比了一番。
  “二小姐。”确认是她之后,齐伯便毫不见外地把行李箱提过去:“老爷临终前一直念叨你,说生平最疼的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
  南薰一笑,并没有反驳。
  可心里却明镜似的,爸爸可真是疼她啊,生前连面也不愿见,死了又扔这么个烂摊子给她。
  南薰还不确定,这份疼爱,她是否消受得起。
  第一章
  南薰着一身素黑色,胸口别着以表哀思的白色花朵。
  天灰蒙蒙地下着小雨,郊外泥泞难行,可狮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准时出席,逐次将白菊放在苏启明墓前。
  苏北荷是最后一个到的,听说她昨夜腿疾发作,直疼到今早,无法招待宾客。
  她倒是一点也没变,穿一条黑色长裙坐在轮椅上,脸圆圆地,齐刘海覆额,仍旧是个孩童的模样。
  “姐姐。”南薰蹲下身去,摩挲着她的手掌,忽地落泪。
  人前一直故作坚强,只有在唯一的亲人面前,她才真正悲痛起来。
  北荷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扬起脸来看着她,像是要一次打量个够:“你长高了,不过也太瘦了些。”
  尔后,她转过头去,温柔地牵过一只手来:“南薰,你还记得义东吗?”
  顺着那只宽厚的手掌往上望,南薰这才注意到,原来方才为苏北荷推轮椅的人,是柯义东。
  怎会不记得?
  只不过她记忆里的柯义东不过才十四五岁,板寸剪得极短,常年穿一件短袖白衬衣,他是柯医生的儿子,柯医生来苏家会诊时,他总提了药箱在后面跟着。
  而今,他已长成堂堂男儿,头发留得长了些,皮肤晒成跟当地人相似的浅棕色,越发显得五官深邃。
  他仍旧跟从前一样好看。
  南薰早就听说过他跟北荷的事情,伸出手去,礼节性地握了一下:“姐夫。”
  柯义东轻轻地冲她点头致意,并没有答话。
  倒是北荷羞红了脸:“才登了记,还没举行婚礼。”
  南薰的手迅速缩回来,藏进袖口里,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指尖发凉,她强自镇定:“那我先过去招呼宾客。”
  她侧着身子与柯义东擦身,裙摆与他的西服摩挲而过,南薰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中草药香气。
  只是她心底清楚得很,他早已不再属于她。
  南薰自以为掩盖得很好,其实并不是。
  她的慌乱不堪,早被静立在远处的乔任梁尽收眼底,待她一落了单,便信步跟了过来。
  南薰才刚回来,却也知道乔任梁的名号,整个狮城,大半的产业乔氏都有涉足。
  虽不知道他跟过来目的何在,却也十二分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乔总赏光,真是感激不尽。”
  乔任梁长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眯起眼睛时有些冷峻,他上下打量了南薰几眼,忽然又笑了:“我来,只是想找苏小姐谈一笔生意。”
  南薰有些不快:“爸爸尸骨未寒,我暂时不想谈生意。”
  他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颇有信心地挠了挠鼻头:“是啊,伯父尸骨未寒,就有一大堆人在等着分恒盛这块蛋糕,良禽择木而栖,苏小姐是个聪明人。”
  有意无意地,乔任梁往那名流集中之处望了一眼。
  南薰瞬间便明白他所指,这些人哪里是来哀悼亡者?分明是看恒盛日渐衰落,都想凑上来分一杯羹。
  她脸上一暗:“乔总,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二章
  墓园后面的小道蜿蜒向南,道旁种满了亚热带阔叶植物。
  南薰站在树荫里,稍一侧头就看见柯义东与苏北荷,他正蹲下来陪她说话,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知为何?那皱起的眉头令南薰心里一紧,只有北荷能牵动他的心弦,他从没像那样看过她,哪怕一次。
  见她有些走神,乔任梁警示性地咳了一声:“咳,苏小姐,这都借了好多步了,你的话怎么还没说呢?”
  南薰回过神来,向他致歉后勉强地笑道:“我是想请教乔总,恒盛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乔任梁又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十分突兀地说了一句:“跟我结婚。”
  这不过是他们初次见面,虽然看上去他并不像是在说笑,南薰却仍旧当做笑话来听:“乔总很幽默。”
  在狮城,没有人会认为乔任梁是个幽默的人,他不苟言笑,从他嘴里吐出的任何一个字,都言出必行。
  “跟我结婚,我保证恒盛股价一天涨十个点,而且,没人再敢打恒盛的主意。”乔任梁侧过头去,视线刚好落在苏北荷身上。
  南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了北荷的腿,那一双被黑色长裙遮盖住的废腿。   那双腿,是南薰年幼无知犯下的错,至今无法弥补。
  是十一岁那年发生的事,那晚姐妹俩因一点小事斗起嘴来,北荷年幼任性,有些口不择言:“你妈妈是个野女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南薰的妈妈李碧玉,是苏启明的续弦,曾是狮城首屈一指的交际花。
  别的犹可,这一句显然戳到了南薰的心窝,她情绪失控,不小心推了北荷一把。
  北荷重心不稳,又恰好站在楼梯口,一滑,便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叫喊声叫全家人引了过来,妈妈抱着吓得发抖的南薰,听见苏启明在客厅拍着桌子大发雷霆:“你怎么养出这么个黑了心肝的小孽种来?”
  第二日,北荷便被确诊为双腿腿筋断裂,几乎没有治愈希望,即便治愈,也将影响行走,落下终身残疾。
  苏启明本来就不喜欢一向寡言的南薰,经过这一遭,便愈发厌恶,他草草地将她们母女打发到了美国。
  生活费倒是定期给,只是十五年来从不曾探视。
  柯义东也是从那时开始疏远南薰的,大概他也认为南薰心肠歹毒,不愿多来往。
  到美国之后她还写了好几封信给他,他们一向亲密无间,南薰以为,即便全世界都质疑她,柯义东也总是会站在她身边的。
  可她到底还是错了,那些信件石沉大海,自此了无音讯。
  直到去年收到北荷的信,才知道他跟北荷即将结婚。
  南薰这才明了,年少时那些眼角眉梢的情意,不过是暧昧而已。
  暧昧,离爱还差去十万八千里。
  那些陈年往事,此刻想起来,仍旧怅然,可过去到底也只是过去。
  南熹将目光从北荷的断腿上撤回来,冲乔任梁一笑:“我接受你的提议,谢谢你。”
  她不知道乔任梁目的何在,也不愿费神多想。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早顾不得了。
  这是她欠北荷的,无论如何,她要护她下半生安稳。
  只是,南薰无意中一瞥看到了柯义东的侧脸,心像被针扎,疼痒难当。
  南薰想,这些,都是代价。
  第三章
  恒盛集团的股价果然在婚礼当天就涨了十三个百分点,且大有上涨趋势。
  谁都知道,乔任梁看上的生意,向来都只赚不赔。
  南薰那颗始终悬着的心,到底还是踏实了下来。
  婚礼结束后,她挽着乔任梁的胳膊在门口送客,却还是觉得他陌生。
  陌生的人,陌生的气味,陌生得让她疑幻疑真,这究竟是结婚还是儿时办家家酒?
  仍旧是柯义东推着苏北荷过来道别,他站在北荷身侧,长身玉立,撇去北荷的断腿不谈,他们看上去倒真是一对璧人。
  北荷是真心为她欢喜,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婚纱真好看,我结婚的时候,也定制这款。”
  她说完回过头去,像是在征询柯义东的意见。
  柯义东却并没有接话,只是仰起头来看着南薰:“恭喜你,方便的话,我能单独跟你聊几句吗?”
  南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乔任梁,他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在酒店的过道里相对而立。
  时间倒退,南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柯义东也是这般将她堵在了苏家的后花园,鸟鸣花香,整个后花园只有他们两个人。
  南薰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天的眼神,真诚得一丝假也掺不进去,他说:“我喜欢你。”
  当天的心跳,一直停留到现在。
  而现在,他却问她:“你爱他吗?”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乔任梁。
  南薰相信一见钟情,可并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不爱,又怎么会结婚呢?”生平第一次,南薰在他面前撒了谎。
  只一瞬,柯义东的眸光便迅速地黯淡下去,这使得南薰有几分疑惑,他不是已经跟北荷结婚了么?那么现在,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柯义东眼里的黯淡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又闪亮如昔,他伸出手去,帮南薰额前的头发抚至耳后:“南薰,无论你有没有爱上别人,我都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他语气温柔而坚定,南薰差点就要忘记他是北荷丈夫这件事,幸而很快便清醒:“可是……”
  “关于北荷,我会处理好的。”柯义东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说道。
  即便是这样,她又怎么忍心再伤害北荷,因为她,北荷失去的已经足够多。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南薰仰起脸来直视柯义东。
  就在这一刻,她决定与过去告别,过去的那些日思夜想,就当做梦一场,南薰的梦终于是醒了。
  她跟他之间,相隔的又何止是天涯。
  柯义东还想再说什么,南薰却一刻也不想再留,她提起裙摆,匆匆地回到乔任梁身边去。
  南薰紧紧握住乔任梁的手,犹如在水中濒死挣扎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对这浮木,她忽地生出些许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第四章
  南薰万万想不到,她还能再回到旧居。
  乔任梁将车驶进布鲁克林区时她就心存疑窦,不是要度蜜月吗?放着好好的夏威夷不去,来这做什么。
  车子在一幢破旧的公寓前停下,南薰惊得合不拢嘴:“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乔任梁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薰早不是那种为一束鲜花就落泪的小女生,可此刻还是禁不住感动。
  她曾经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每天打这里经过,妈妈不放心地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嘱咐她小心一点。
  这一带接近贫民窟,历来乱得很,所以再忙妈妈都会去学校接她。
  此刻抬头,似乎也还能看见妈妈关切的目光。
  其实苏启明给的生活费充裕,本来可以租更好的房子,但那时母女俩对未来毫无安全感,自然能省就省,可惜她操了一世的心,早就在三年前因病去世。   乔任梁拉起南薰的手,一口气跑上了二楼。
  “我买下来了。”乔任梁掏出钥匙来打开门,脸上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像是想送人礼物,却又害怕被拒绝的样子。
  屋子里的陈设丝毫未变,南薰信步走到自己的卧室,在书桌前停了下来。
  她伏在这张桌子上,给柯义东写过无数封信,少数的几封寄了出去,大多数都是写完就撕了。
  过往的感情,也如同撕烂的信,即便再拼凑回来,也终究不复当初。
  乔任梁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静静地立在她身后。
  他从背后将南薰抱在怀中,伸出右手往对面窗台指了指:“南薰,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好奇过对面住的是谁?”
  南薰有些愕然地转过头去,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却并不点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乔任梁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头埋在她的发间:“住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是我。“
  那时候乔氏被恒盛逼得破产,乔振生带着妻儿前往美国,便租住在此地。
  他幼时生得矮小,性格又孤僻,初到新环境,常被班里的孩子欺负,乔任梁抑郁成疾,请假在家中养病。
  每天清晨他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总能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微笑着朝二楼挥手。
  久而久之,他便以为她是在跟他打招呼。
  因为那份友善,乔任梁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来一路念到哈佛,又回新加坡经商,重振乔氏。
  南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就要与她结婚。
  是感激是爱,或许乔任梁自己也分不清。
  “南薰。”乔任梁低低地唤她,声音里仿似带着哀求:“让我们试着相爱好吗?”
  南薰靠在他的怀里,从来没有一个人的怀抱,让她觉得如此温暖。
  可她始终都沉默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南薰不看也知道,是柯义东发过来的。
  第五章
  蜜月一结束,回到新加坡就是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其实乔任梁在乔氏一股独大,从来不曾参加会议。
  但今年不同往年。
  今年是南薰嫁入乔家后,首次在股东大会上亮相,作为乔任梁的妻子,她拥有乔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南薰穿着九寸的金色高跟鞋,黑色缎面小礼服衬得她眸光闪亮。
  乔任梁牵着她的手进入会场,让她在左侧入座。
  大抵是紧张,南熹坐在他旁边,装模作样拿起文件夹时,手忽然一抖。
  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在参会人员名单上看到柯义东的名字时,南薰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柯义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衣,随意地敞着领口,并没有打领带。
  他逐个扫视一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乔任梁身上,微微一笑:“乔总,麻烦你让一下,那个位置是我的。”
  乔任梁坐在会议室的正中央,那历来是最大股东才能坐的位置。
  他倒是没有动,也回给柯义东一个灿烂的笑容:“要坐这个位置也容易,就是不知道你手上有多少能坐这个位置的资本。”
  柯义东缓缓地朝这边走过来,他的目光掠过南薰的脸,亮得像是夜空里的星辰,熠熠生辉。
  “百分之五十三。”柯义东站在乔任梁的身边,笑问道:“不知道这个数目,是否足够坐这个位置?”
  乔任梁的身子一僵,转过头将目光锁在南薰的脸上,他的笑容瞬间结了冰。
  他知道柯义东在大肆收购乔氏的股份,可对此毫不在意,对那三瓜两枣的,乔任梁还真没看在眼里。
  但千算万算,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柯义东收购了南薰手上的股份,那么局面将会出现大逆转。
  乔任梁僵直地站起来,他仍旧死死地盯住南薰,像是完全无法置信。
  南薰希望他大声地质问自己,或者直接冲上来给她一个耳光也可以。
  可是并没有。
  乔任梁只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迈出了会议室,始终沉默着,并没有问为什么。
  他的背影那么孤独,南薰简直忍不住想要跟上去,与他一起走。
  可最终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南薰仍旧记得,在布鲁克林的旧居里,她曾靠在他的怀中,那么温暖,就像这座从来没有冬天的狮城。
  可人生是一道单选题,残酷得令人不忍直视,她心里的天平最终还是倾向了柯义东。
  那一瞬的温暖,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多年的爱恋。
  又或许,她不过是为了北荷那句低低的哀求:“南薰,帮帮义东,我们一定会重振恒盛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减轻心底对北荷的负疚感,为了所谓的家族使命。
  乔任梁,对不起。
  第六章
  南薰再一次见到乔任梁,却是在医院里。
  股东大会只开到一半便被生生地打断,乔任梁的助理一脸灰败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已顾不得礼节,急吼吼地冲到南薰面前来:“乔总……乔总出车祸了……”
  他的车在十字路口被突然冲过来的大卡车撞飞,送到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医生说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存活的希望。
  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打到乔任梁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像一张纸。
  南薰坐到床沿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想去触碰一下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愈来愈凉,南薰仿佛能看得到生命在他身上渐渐流逝。
  乔任梁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冲南薰挥挥手,南薰按照他的指示,倾身向前去。
  他努力地将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声音:“南薰,我知道……我知道你爱他……我,我不怪你……”
  似乎这一句耗完了他的全部力气, 乔任梁说完之后,嘴角一扯,带出一个艰难的微笑来,最后头一歪,终于咽了气。
  南薰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是那么不可一世,眯起眼睛的时候,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严峻。   她从没有仔细地看过他,直到此刻。
  原来乔任梁长得如此好看,额头饱满,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
  南薰伸出手去,从他的额头一直抚摸至下巴,她要将他的脸部轮廓记下来,永远也不要忘记。
  她不是爱哭的人,即便当初母亲病逝,她也未曾落泪,可此刻泪水却仍不住夺眶而出。
  他不怪她,可她却不能不怪自己。
  怪自己拿天真当饭吃,毫无保留地相信身边的人。
  出生在商人世家,她从小便深知商场如战场,需要处处留心,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永世不得翻身。
  可一遇到柯义东,她所有的原则都喂了狗。
  南薰来不及抹干泪水,便飞快地冲出病房,朝等在病房门口的柯义东狠狠地甩出一耳光。
  怎么会有那么巧?南薰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
  “柯义东。”南薰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你曾经也是个医生啊,医生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你怎下得去手?”
  她悲痛过度,完全顾不得那些停下来看热闹的人,继续指着柯义东大骂:“你丧心病狂,你不是人!”
  柯义东只能用力地将她圈在怀里,任由她哭闹,直到她哭得累了,渐渐地安静下来。
  “南薰。”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
  她也很想相信他,可是除了他,又还能有谁呢?
  南薰哭得嗓子发哑,最后终于伏倒在柯义东的怀里。
  她已经累了,也不知道还可以再相信谁。
  第七章
  半年不到,南薰主办了两次葬礼,第二次,极尽简单。
  乔任梁父母早亡,亲戚朋友也不多,举行一个小型的告别仪式,也就够了。
  待众人都散尽,南薰只留下北荷在乔任梁的墓前陪她,这世上,她还只剩北荷一个亲人了。
  南薰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眼,她疲累不堪,干脆就跪坐在乔任梁的墓前。
  “姐姐。”南薰抬起头去看百合,失魂落魄地问道:“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北荷静静地看着她,不无怜悯,过了许久,才忽然答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柯义东。”
  南薰错愕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此刻,苏北荷干了一件让南薰根本无法置信的事情,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长裙提到膝盖以上。
  那是完美无瑕的一双腿,骨骼完好,肌肉匀称。
  北荷不理会南薰的惊异,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的腿根本就没事,南薰,这是柯义东的主意,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给我看病,伤势也是他在伪造,目的就是为了将你赶出苏家,好让我继承苏家所有财产,然后他再跟我结婚,坐享其成。”
  明明是晴空万里,南薰却觉得整个天空全是乌云,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坍塌了。
  “不,不可能,姐姐,柯义东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一起长大,你说你是骗我的,你说啊!”南薰失控地抱住北荷的腿。
  她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双完好无缺的腿。
  北荷蹲下身去,直视南薰的眼睛:“我没有骗你,骗你的,是柯义东,他不但骗了你,还骗了我,现在他得到了乔氏,就要跟我离婚!”
  她眼里泪光闪烁,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前后再一联想,南薰不得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当初,若不是因为北荷摔断了腿,苏启明根本不可能将南薰母女赶出家门,而北荷的腿,若不是有柯义东开的证明,又怎可能瞒过这么多年?
  南薰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抽空,像是整个心脏被拿走,胸腔里空荡荡地,有风在里面穿堂而过,吹得她浑身冰凉。
  她爱了柯义东那么多年,为了他,甚至还白白地搭上了乔任梁的一条命。
  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惊天的骗局。
  柯义东没有爱过她,又或者说,除了金钱与权力,他什么也不爱。
  她又何苦反省自己哪里做错,这么多年以来,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错。
  “姐姐。”南薰握住北荷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第八章
  柯义东喝第一口的时候,就已经觉出了不对劲。
  那酒是南薰亲手倒的,他还看见她先喝了一口再递给他的。
  南薰能来找他喝酒,无论如何他都是开心的,即使她带来的是一瓶毒酒。
  柯义东好歹也做过医生,一入口他就知道这酒了掺了毒药,如果他的医学知识没有退步,这毒药的全称大概是N-二甲基亚硝胺,剧毒,少量即可毙命。
  所以他只喝了一口,南薰便露出原形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药性发作得很快,柯义东已经开始觉得头痛,腹部也出现痉挛,他忍住痛,淡淡地问道:“我做了什么?”
  “你制造北荷断腿的假证明,以便赶我出苏家,好独吞苏家财产,你还借我之手,害死了乔任梁……”南薰吐字艰难,可还是历数出他的罪状来。
  柯义东却是一笑:“这些,都是北荷告诉你的?”
  南薰的症状愈发严重,她没有回答柯义东的问题,却是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本来也没有理由这样做,他爱南薰,爱得比任何人都多。
  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也仍旧没有办法把缘由告诉她。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她唯一的姐姐恨她恨得入骨,非要将她逐出家门才罢休。
  他又怎么忍心告诉她,苏北荷用来威胁他合作的理由,是她发现了李碧玉与他爸爸柯医生的地下恋情。
  又或许,他们打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才走到了今天这地步。
  柯义东总想把生活中所有的丑陋部分都隐藏起来,然后只给南薰最光明的那一面。   他以为苏北荷会兑现在葬礼那天的诺言,只要他把乔氏给她,她就给他自由,让他跟南薰在一起。
  如果这样,那么便不必对南薰去解释这中间的曲折。
  可现在他才明白,只要是谎言,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最后都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谎。
  于是谎言串着谎言,误会横生,于是明明相爱的人,才会越走越远。
  他到底还是错信了苏北荷。
  只是现在才解释,已是太晚。
  他步步皆是错,错到了今天,又何苦再让南薰知道那些残酷的真相。
  “是我做的,至于为什么,现在我也说不大清楚了,也许是为了钱吧。”柯义东将身体靠过去,紧紧握住南薰的手。
  南薰只挣扎了一下,便很安静地任她握着。
  其实她就算不喝那一口酒来混淆柯义东的判断力,也是有其他办法可以毒死他的。
  她为什么要喝那一口酒呢?南薰在那一刻的想法很简单,她不过是想,即便是死,也要跟柯义东死在一起。
  他们就这么双手交握,静静地等待死亡。
  一切,都不需要再解释了。
  尾声
  乔氏归入恒盛集团,苏北荷着黑色短裙出席新闻发布会。
  她穿一双十寸的高跟鞋,一双漂亮匀称的长腿惹得记者纷纷拍照。
  苏北荷笑意盈盈地坐在正中央,跟记者阐述她如何旷日持久地跟病魔作斗争,最后终于获得了胜利,摆脱了轮椅。
  虽然公关公司早就打好了招呼,可仍旧有不怕死的记者提问:“苏小姐,听说您的丈夫是和你妹妹在别墅殉情自杀,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苏北荷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又镇定自若:“小道消息不足为信,我丈夫一直身体不好,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至于我妹妹,是由于妹夫去世后,抑郁伤心而亡,请大家尊重亡者,不要再妄加揣测。”
  她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似乎那就是真相。
  待记者们散尽,她独自一人上到二十七层,踱步进了总裁办公室。
  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更显得空旷,她透过玻璃往下望,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高处不胜寒。
  她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走到了今天,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妹妹。
  她一直暗地里嘲笑苏南薰笨,没有一步走对过,可是现在一回想,她又何尝不是步步错。
  坐拥了整个恒盛集团,她应该算是赢了吧?
  她赢了吗?可是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输了的那一个。
其他文献
改善伙食计划失败
期刊
又到年底啦!年底不是开表彰大会,就是开忏悔大会的好时候,原本计划得好好的,给组里的编编们,一边发小红花,一边打脸……结果却变成了血泪控诉大会……  晴子——自己拖延就行了,还要带坏别人!  川贝:刷剧速度非常可怕!170集的连续剧一礼拜就看完了,然后跑到知乎上去和别人讨论剧情吵架!刚给我安利了一部剧,等我看完了和她讨论的时候,她已经看完十部八部剧,不记得那部剧说什么了!严重怀疑是不是调成32倍速度
期刊
上期回顾:  乔染和苏运辰被困在迷途河,乔染还意外遇见了自己的师父乔朽。乔朽此番前来,是为了夺回乔染亲手写下的名字。他见到苏运辰十分惊讶,并嘱咐苏运辰这次一定要照顾好乔染……  ?六?  喬朽才一回到自己隐居的小木屋,便见叶桓正坐在其间喝茶。  他那木屋很小,小得只放有一方茶桌,一柄久未出鞘的剑,还有一件被擦拭得很干净的铠甲。那不是一柄种田老者该有的剑,那也不是一件江湖侠客该有的盔甲。就像那样一个
期刊
上期回顾:  朱深衣先是把陌少辛苦种的艾草踢得七零八落,后又为着逼素食主义者陌少吃肉,不惜点了他的穴,惹得陌少使出暗器。盛怒之下她更坚定了退婚的想法。不过三番五次下来,都是她于心不忍,先去道歉……  后面几日,两人相见无言,相安无事。  肉早早地吃完了,深衣嘴里淡出鸟儿来,扑棱着翅膀在她眼前乱飞。若非双手还未全好,撑篙不得力,她早就出逃了。  一日不见肉,如隔三秋……她能不吃肉活这么久,真是奇迹…
期刊
大冬天的,先出一道题给飞碟们热热身,答案最后揭晓。  下面几组常用词或常用搭配,你觉得哪些是正确的呢?  凯旋 □ 凯旋归来□ 胜利凯旋□  目睹 □ 亲眼目睹□  像小编这么善良的存在,大冬天的也不带大家浪远了,就去认识一些咱大中华的古汉语怎么样?人有千面,词语也是,它们可是有很多秘密的存在哦。  一、说正经的,我是个有故事的词儿。  1.跳槽  换工作咯!叫跳槽!  换恩客咯!竟然也叫跳槽!!
期刊
超贵的洗碗神器
期刊
秦挽裳的“暗卫”系列快上市了,有美美的彩插和独家番外哦。  时隔这么久,不知道你对“暗卫”系列里的剧情还记得多少?  你记得是谁说的“本殿下这般姿色整日在你面前晃,你却喜欢上一个凡夫俗子,品位还真是奇特”?  你还记得谁爱穿黑衣,谁爱戴白色面纱,又是谁艳色姝丽吗?  如果记得,那下面的填字游戏相信会So easy!  如果记忆模糊,那就让我们跟着“填字游戏”的步伐,重新来认识一下暗卫们吧。    
期刊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  内容简介:  穿越到周朝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褒娰姑娘,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周幽王他哄人笑的方式简直糟糕透了!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爱上他了是怎么回事……  (一)  穿越到这个语言不通科技落伍的年代才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宴会却已经参加了不下二十回。  周幽王果然如历史上描述的那般,荒淫无道,夜夜醉生梦死。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喜欢拉着我作陪,去欣赏那些根本欣赏不了的编钟乐
期刊
【故事简介】妈妈去世,在遗嘱里写明遗产分别留给女儿和儿子。可是她是独生女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据说不在一起长大的兄妹或姐弟,因为基因相同会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她努力抗拒着这种吸引力 。然而当她终于决定跟另外的人结婚时,却发现……  1、  沈静两天前知道自己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张律师宣读妈妈的遗嘱时告知她这件事。哥哥叫何以业,比她大五岁,高大英俊,眉目如画,很好地继承了妈妈的容
期刊
【内容简介】多年前,她抛弃他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他一生气转眼就和别人结了婚,从此两不相见,却没想到再见时她成了陪酒女,他是她高高在上的客户,得知她和别人怀了孩子,他决定好好惩罚她,逼迫她在所有人面前脱下衣服……  第一章  三亚是座不夜城。  杜笙夜里十点多才下的飞机,不到十二点,便已经赶了两个饭局。  他喝得有点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最后是上了谁的车子,正要奔赴第三个场子。  迷迷糊糊地,他听坐在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