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或者上路

来源 :瞭望东方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uo_y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昨夜又下雨了,此时阴晴不知,似乎可以听到轻微的雨声,似乎又没有。我希望每天早晨醒来,可通过天窗立刻看见天空的情形,然而几乎每一次,它都结着雾气,乌蒙蒙的。停车的这个废屋果然十分清静,鬼影也不曾见一个。
  今天到贵阳。这是这次旅行中的第一次,不但有明确的目的地,而且确知自己会到达那里,不会改变路线,不会过而不入,不会造出别的乱子。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此刻却觉得有些奇怪。
  我的许多朋友,和我差不多,有的在做些实际的事,只是谋生,若说他们对那类事有什么兴趣,完全谈不上。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像传染病一样,在我们中间传播,有时我觉得,它在人类中间已经传播了千万年了。不论我干什么,都像是个临时工,我会觉得那不过是暂时的栖身地,就像此刻我泊车的地方。我们随时会离开,去下一个地方,然后是再下一个,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这样。后来发现我们中间的一些人安顿下来了,有点吃惊,接下来就是对自己吃惊,因为发现自己也停下来了。
  昨晚又整理了一下车内,发生了三件高兴的事。一件是在座椅下面找到了镜头盖;一件是,我带了一只气枕,一直没办法把它吹起来,即使是在我最气鼓鼓的两天,昨晚我把它仔细观察了一下,借助一根牙签,把它吹得滚圆。第三是,我发现我带着一些牛奶,在最渴的那天晚上我都把它忘记了。这样一来,晚餐就很丰富了,我喝了一袋凉牛奶,吃的是面包和腊肉(仍然是W送的那盒,前面在万隆买的熟肉,不喜欢那味道,已经扔掉了),两只橘子。
  今天一路无话,在这里歇一会儿后,便到贵阳了。刚才午饭后,在一个镇子坐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街道和房屋,行走或站立的人,企图看出点什么道道来。看不出来。这是个尘土飞扬的地方,210国道从中间穿过,在两边堆放的建材、人或摊子、停放的三轮摩托中间,在水坑和露出的石块上,车辆一点点挤过。这是个工地,和许多别的地方一样,人们在工作,为自己,为家庭,我似乎能嗅到惶恐的气味,从人们身上飘出。谁也不愿意被抛下,有点像路上的我,停不住,原因自然不一样。
  我想,在生活中我还能停住,事实上,多数时间我停在路边,就像此刻,看着别人,之所以能够如此,因为我有同样倾向的朋友。试想所有的朋友都上了路,我自然也大为惶恐,可能在后面叫喊几声,威胁几句,赌一会儿气,然后拔足追上去。我想多半没有那份自信,能做到一个人在半路停住。谁能一个人停住呢,仅靠自己精神的力量?在我认识的人中间,一定有的,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北京的W也许能够?C是不能算的,第一是他有许多朋友,第二是他似乎从来就没上路过。还有SJ,他停在二十多年前。我知道他是被迫止步的,他并不想停下来,他只是找不到路了。到了现在,如果有人对他说:“咳,这双鞋是给你的,走吧。”他会茫然地说:“去哪里?”是的,他已经不会走了。从前他也有过不少朋友,现在只剩我们几个,偶尔和他一起玩;别人偶尔会问起他,谈论谈论他过去的趣事,如此而已。每次看到他的境况,我就会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能停在他那个地方。
  所以大概我还不算停下的人,只是走得慢一点,歇得多一点;而且如许多人一样,同时走两条路。有的情况下,两条路得轮着走,也就是说,你在这条路上停着,说不定正在别处飞奔呢。当然,别的情况也是有的。
  我看着眼前的人们,更觉得没有个别地了解他们的欲望。看到一个人,就看到了每一个人,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给卷进了同一个进程,我们彼此越来越相像,被越来越相同的力量驱赶,用越来越相同的方式生活和工作,对越来越相同的事情发生越来越相同的情绪。
  刚才在电脑上看了一会儿地图,想决定离开贵阳后的行程。阳光耀眼,没看清楚,但知密密麻麻,有许多条道路进出,也还高兴,看来贵阳并不是死胡同。自出西安来,一口酒也没喝过,也没想过,看来果然没有什么酒瘾,令人心安。到了F那里,少不得要喝酒,这么一想,嘴里又痒起来。
其他文献
北京前门大栅栏,美国人迈克尔·麦尔2005年搬进这里的一条胡同,一住就是两年。  在没有淋浴、卫生间、空调和网络的四合院,吃隔壁大娘包的饺子,喝燕京啤酒,读《北京晚报》,和光着膀子的男人、随地吐痰的女人们聊天,在炭儿胡同小学教孩子们英语,看到“无形巨手”在四合院的围墙外侧画下的一个个“拆”字……自称“胡同串子”的迈克尔体味了老北京的市井生活。  作为美国非虚构写作的代表人物,他将自己在北京胡同中的
站在日照市岚山区阿掖山最高地雷达岭上眺望东北方向,可以看到正在“吞云吐雾”的一座巨大“城池”,天气晴朗的时候,这些排放出的气体会在上空形成一大坨诡异的蘑菇状黑云。这就是日照钢铁集团(以下简称“日钢”)。如同大众对王石的离婚案津津乐道,日钢董事长杜双华的离婚案也在当地引起了高度关注。  如果2001年那份真伪不明的离婚裁决书被证无效,杜双华或将拱手让出包括日钢在内约500亿元资产的一半,作为爱的违约
连日来,我国中东部地区遭遇了罕见的大面积持续雾霾天,从东北到西北,从华北到中部乃至黄淮、江南地区空气质量出现重度甚至严重污染。为此,各地出台各项措施积极应对:北京市交通部门建议市民在雾霾天气尽量乘坐公共交通出行;天津路灯管理部门调整了灯光开启关闭设置以便延长路灯照明时间;石家庄市属机关、事业单位停用30%公务车。    鲁健:  雾是雾,霾是霾,雾霾是雾霾,雾轻有时叫雾霭,霾重有时称灰霾,雾霭浮凝
在我23年的海外生涯中,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充满矛盾。  一方面,这里是太极、气功、道教、少林及许多古老哲学的发祥地- - -我到中国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在中国文化中体验和学习这些我热爱的关于内心平静的智慧。另一方面,我身边太多的中国人充满焦虑,常常不知道要逃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方安静的净土。  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同事从中国嘈杂的机场飞到德国慕尼黑。飞机刚一降落,她就说:“哇,一点噪音都没有
2014年10月24日晚,为支持世界乳腺癌防治月的系列公益活动,上海地标性建筑东方明珠电视塔亮起粉红色的灯光。同一天,一场国际性的乳腺癌学术论坛正在上海召开。  “中国每年乳腺癌发病率增幅是世界平均水平的两倍,到2021年,中国乳腺癌患者将高达250万。”大会主席、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乳腺外科主任邵志敏教授说。不久前,他和他的研究团队在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表了一份《中国乳腺癌现状报告》。  
去首尔出差,韩国朋友强力推荐了一部神剧“乱打秀”(NANTA),说一定要看看。  一开始,我并不以为然,心想我看过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音乐剧、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会,以及上海的很多高层次演奏会,一部韩国的表演剧,能有多了不起?  朋友已经事先在网上订好了票,亲自开车来载我去。到了才发现,这部剧有自己的专用剧院,一年到头只演出这一部剧,居然也生意兴隆。  由于堵车,到达剧院的时候晚了5分钟。门口的工作
“连仙人掌都干死了!”凉山彝族自治州会理县水务局两位技术干部一面对《瞭望东方周刊》说,一面出示他们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几株大型仙人掌皱皱巴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周围尽是枯黄的草,暴晒在明晃晃的晴天里。这是在会理县鱼鲊乡的金沙江峡谷边。  农民争水动干戈  “流域面积2200多平方公里的尘河全面断流,水彻底干了,这是今年才出现的情况,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会理县水务局局长张建华对本刊
哈维尔·索拉纳是西班牙外交部前部长、20世纪90年代中期担任北约秘书长,后又任欧盟外交事务高级代表。他曾对我说:“过去25年间爆发了很多危机,其中包括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伊朗核问题谈判和巴以冲突等。我亲眼见证了,即使是经济最发达、技术最先进的权力大国,也会受到多种新力量与新因素的制约。他们(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很难再为所欲为了。”  索拉纳是对的。叛乱分子、边缘政党、新兴创新企业、黑客、组织松
即将到来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如同历届党的三中全会一样,承担着经济体制改革的重任,也是一次承前启后、至关重要的会议。  会议不是详解各项政策的细枝末节,而是制定全面深化改革的总体方案。日前中央政治局会议说,要进一步解放思想、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解放和增强社会活力。这的确是转型时期改革和发展的一大命题。  从经济学角度看,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其要义即是革新观念,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允
芦山地震的应对救援表现如何?与汶川地震、玉树地震相比有怎样的不同?  《瞭望东方周刊》专访了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地震应急技术与减灾信息研究室主任聂高众,他是芦山地震“中国地震应急指挥系统”首席专家。  震后一小时预估伤亡人数  望东方周刊》:芦山地震发生后,各方面第一时间的反应,与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时相比有什么不同?  聂高众:这次,地震系统、政府机关、民间的反应速度,都远远超过之前。我们一开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