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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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巴马参议院空缺拍卖案的曝光,显示美国政治中的“钱规则”难以超越公认的“游戏规则”。说到底,西方现有民主体制,从政治透明度、舆论多样化到司法独立,对“钱规则”形成了社会和结构性的制约。而这种制约的首要前提,是一个完善的公民社会。
  
  奥巴马职缺“拍卖”丑闻
  
  随着美国经济危机的加深,人们对当选总统奥巴马的期望日益升高。在这节骨眼上,传出伊利诺伊州州长罗德·布拉戈耶维奇“拍卖”奥巴马空出的参议员席位的丑闻。
  伊利诺伊州是奥巴马在政治上起家的基地。尽管奥巴马近来与本州州长关系冷淡,但这一伊州民主党机器内部财务丑闻,不能不使奥巴马的政治光环蒙上若干阴影。另外一个副作用是,本来法定由州长指定的参议员补缺,眼看要通过特别普选填补,一个稳当当的民主党参议员席位,有可能落到共和党手里。
  这一丑闻再次显示伊利诺伊州和芝加哥市是美国政治腐败的传统“堡垒”。州长布拉戈耶维奇的前任中已经有3名遭到牢狱之灾之外,1960年民主党在伊州的选举舞弊,特别是芝加哥出现大量死人名下的选票,是当年肯尼迪赢得总统大选的关键。这对于被比拟为当今肯尼迪的奥巴马而言,自然是不受欢迎的消息。
  但是伊州州长财务丑闻披露的最重要事实,是美国民主政治中关键的金钱“潜规则”。根据现有证据,伊州州长的腐败行径,并非赤裸裸的中饱私囊,而主要是争取政治上的利益回报和竞选资金。《华盛顿邮报》披露,几年前“乳臭未干”的布拉戈耶维奇得以脱颖而出当选和连任州长,正是因为他代表了一个能够筹集大量政治捐款的“金钱机器”。
  这次丑闻暴露伊利诺伊和芝加哥不成文的从政规矩是“买票入场(pay to play)”,这是美国民主制度潜在的“钱规则”的形象描绘。
  
  打赢“钱战”的经典案例
  
  近年来美国政治操作的奇才、布什总统的前“超级师爷”卡尔·罗夫,12月3日在《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中指出,奥巴马当选总统的“真正原因”,源于他对麦凯恩在选举花费上史无前例的巨大差额,两方在“钱战”上的最终胜负差距,大约在2.5亿美元之谱!
  奥巴马从共和党手里赢去的几个关键“战场州”的数字清晰说明了这一“钱规则”。在北卡罗来纳州,奥麦各自的电视广告费用是3比2,在俄亥俄州是近2比1,在弗吉尼亚州,奥巴马的广告开销是麦凯恩的4倍,在印第安纳州更达到近7倍之巨。在关键的佛罗里达州,奥巴马的总竞选花费达到麦凯恩的3倍,无怪奥巴马以约3个百分点的优势赢得佛州。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悬殊的“钱战”结果,部分是因为麦凯恩在参议院多年努力,推动通过了公共资助选举经费的法案,以图制约美国选举政治中的“钱规则”。然而,到头来麦凯恩却“作法自毙”。奥巴马食言而肥,随着私人捐款的涌入而违背自己原先依靠公共资助的诺言,从而不受公共资助的花费限制,以绝对的美元优势,铺平了通往白宫的道路。
  卡尔·罗夫因此预言,这次大选意味着美国公共资助总统选举的终结,以后的总统候选人再不会像麦凯恩那样做冤大头作茧自缚,美国政治的“钱规则”从此只会更加强化。
  对于这样明显的金钱优势,民主党的公关宣传是奥巴马获得的巨额捐款主要来自下层百姓,是10美元、20美元小笔捐助的积累。卡尔·罗夫毫不客气地指出这只是一个“迷思”,统计数字表明奥巴马获得的捐款金额的绝大部分(74%)来自每笔200美元以上,差不多一半是1000美元起的富人捐款。
  从金权这一潜规则剖视美国政治,往往能看破外人难以理解的一些特殊现象,例如美国犹太人的巨大政治影响力。犹太族裔仅占美国人t32%,却完全“劫持”了美国的中东政策,以至原本穆斯林出身的奥巴马,预期都难以有所突破。这一影响力,便主要是“钱规则”之效。
  美国犹太势力最厉害的“撒手锏”,便是汇集来自全美的犹太财力,形成压倒性金钱优势,集中打击若干全国闻名人物,杀一儆百,作为“反面教材”警告华盛顿的大小政客。例如,犹太财力在2002年的国会中期选举中扳倒连任5届、树大根深的佐治亚州联邦女众议员Cynthia McKinney和阿拉巴马州联邦众议员Earl Hilliard。再早还有连任阿肯色州联邦参议员达30年之久、并创立了惠及144个国家的富布赖特国际奖学金而名满全球的富布赖特(William Fulbfight),在1974年被犹太势力支持的对手击败。而这些著名政客的“罪状”,都是“对以色列不友好”。
  
  逼出来的加拿大“政变”
  
  美国自然是西方民主制度中“钱规则”最明显的国家,但是政治与经济活动的孪生关系是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特别是现代民主社会的基石——信息的交流和传递离不开金钱,其他西方国家的民主体制也存在围绕金钱的潜规则,美国的北邻加拿大便是例子。
  在今年10月的加拿大大选之前,笔者曾经介绍加拿大保守党如何通过改革政治捐款法规打击主要对手自由党的财源,从而树立了自己优越的金钱优势。大选期间,保守党充分发挥这一优势,在广告宣传和基层拉票活动上都压倒了经费捉襟见肘的自由党。
  结果自然是自由党溃不成军,在大选中获得有史以来最低比例的选票。如果不是哈珀总理在选战白热关头一时不慎,露出西部民粹尾巴,失言诋毁公共文化事业,被极力卫护法语文化的魁北克政团抓住宣传把柄,保守党本可以获得议会过半数议席而组织多数党政府。
  席位大量增加的保守党少数党政府食髓知味,以全球经济危机要勒紧裤带为借口,企图进一步推行美国政治模式,提出取消按选票比例对联邦政党的公共财务补助。按照加拿大传媒统计,这一公共补助占保守党收入的37%,自由党收入的63%、魁北克政团86%、新民主党(社会党)57%。非常明显,这是要在金钱上置反对党于死地,导致各反对党联手策划“政变”,企图组织联合政府,迫使哈珀总理史无前例地要总督下令关闭国会来苟延残喘。
  
  美国两党财源竞争白热化
  
  除了向加拿大移植,“钱规则”是近年来美国两党斗争中一个心照不宣的主题。例如共和党战略性的“K街计划”,便是为了“融合美国企业界与共和党”,建立政治捐款和选举结果之间的良性互动。而布什政府推动的美国法律赔偿制度改革,则是为了打击民主党的一个主要财源——美国律师业。就是近期美国跛鸭参议院的共和党议员击败拯救三大汽车公司议案,主要动机也是为了削弱民主党的基层财源——汽车工人联合工会。
  美国政治的“钱规则”,有时会延伸到表面毫不相干的领域,10年一次的人口普查便是一个例子。在共和党的反对下,美国长期未能采用现代数理统计方法和追踪调查来纠正计数缺漏(undercount),其根本原因便是绝 大多数被遗漏的人口,属于支持民主党的穷人和少数民族。例如1980年的人口普查中,近6%的黑人没有被计入;1990年的普查中,超过12%的印第安土著居民缺漏。除了影响国会席位分布,人口普查结果还是联邦和州政府分配各种财政拨款的基础。不纠正计数缺漏,正是打击偏向民主党选区的财源。
  但是美国内政的趋势,是共和党面临在“钱规则”上的明显下风。这首先是金融危机迫使布什政府以大手笔救市,甚至不顾共和党参议员的强烈反对,挪用救市基金来搭救三大汽车公司,这些措施极大地减少了2009年民主党新政府和新国会大笔增加联邦政府开支来“刺激”经济的政治和心理阻力。如果布什政府的救市被形容为“救济富人的社会主义”,那么民主党的政策将会明显偏向自己的社会基础,以保证自己的财源。
  如果事关财源,民主党的“劫富济贫”原则也可通融。《纽约时报》12月14日便专题报道纽约州另一名联邦参议员查尔斯·舒默以金融界卫士自居,在过去几年中为民主党从华尔街筹得大笔政治捐款,而令共和党相形见绌。
  共和党在“钱规则”上面临的最大威胁,是奧巴马新政府决心推行的全民医疗保险改革。这一计划如果实现,美国政府控制的国民经济比例将会大大扩张,而民主党的传统“父母官”角色形象,将从下层社会上延到一大部分中产阶级,显著增加民主党的财源基础。《华尔街日报》因此预言这有可能成为共和党的末日。医疗保险改革因此预计会成为奥巴马总统任期中两党斗争的焦点。
  
  民主“淮橘成枳”的症结
  
  然而奥巴马参议院空缺拍卖案的曝光,显示美国政治中的“钱规则”难以超越公认的“游戏规则”。说到底,西方现有民主体制,毕竟经历了数百年的演化完善,从政治透明度、舆论多样化到司法独立,对“钱规则”形成了社会和结构性的制约。而这种制约的首要前提,是一个完善的公民社会。
  从这一角度,不能不对西方现有民主制度的输出持相当悲观态度。这是因为如果没有类似的公民社会基础,民主制度的“钱规则”将会从潜规则变成显规则,而完全为金权左右。更糟糕的是外来的金权往往会成为决定性因素。
  华盛顿近年来为了蚕食俄罗斯势力范围而组织的各种“颜色革命”是典型的例子,特别是格鲁吉亚的萨卡什维利总统,除了强烈亲美反俄,连美国传媒都承认他与前苏联范围内的其他专制土皇帝并无二致。
  至于在阿富汗和巴勒斯坦,华盛顿通过金权扶植的“民主”政权正在演变为滑稽剧。在伊拉克,则是美元和伊朗石油收入加“神权”干预的较量。
  即便在有民主和公民社会传统的欧洲,也会出现外来金权支配当地政治的情况。这便是在二次大战结束初期,西欧各国经济凋疲,而经过反纳粹反法西斯斗争熔炼的共产党运动蓬勃,一时大有通过“议会道路”上台的架势,结果却都在“民主选举”中败下阵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对欧洲各国左翼社会党的大量秘密金钱资助,使得外汇有限的莫斯科单凭政治宣传和“群众运动”难以招架。
  如何发展完善的公民社会制约内部金权和避免外来金权干预,是第三世界民主化潮流的重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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