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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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香港金融界从业人员,我的典型一天这样度过:关注恒生指数总体走势;分析经过港交所自动对盘及成交系统处理的个股行情;因为香港实行港币紧盯美元的联系汇率制,还需要密切留意美国经济和美股动态。
  这些工作在金融从业者看来平淡无奇,背后却蕴含一位资深银行家的贡献。他就是香港金融实业家利国伟。可以说,他的人生折射着香港数十年政治、经济与金融之风云变幻。
  8月10日,利国伟先生因病逝世,香港特区政府财政司、金融管理局、港交所,以及各大银行纷纷表示哀悼。与此同时,他倾注半生心血的恒生银行,也郑重宣布下半旗三天。
  利国伟,1918年8月出生在澳门。他家境贫寒,童年时读过几年私塾,后进入圣若瑟书院读书四年,因日本出兵占据香港而无奈辍学。因身在金融业发达的香港,多有接触相关人士,便产生兴趣,于19岁那年投身金融业打拼。
  1946年,利国伟的人生翻开崭新一页,加入恒生银行前身“恒生银号”。这家机构在香港金融史上占据着独特地位——是早年香港最大的华资银行,对香港银行业及华资企业产生过深远影响;与当时自设高门槛、只看重为英国人和华人富商服务的英资银行相比,恒生以其亲民态度将银行业务引入了寻常华人家庭;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香港工业飞速发展,恒生银行给予本土中小企业大量资金支持。
  在这样一家企业工作,利国伟找到充分认同,工作也极卖力。又因深厚的基层经验积累而养成的敏锐商业触觉,且性格沉稳、淳厚,视诚信如生命,从而获得何善衡、林炳炎等恒生负责人赏识。短短13年后,他便出任恒生董事,1983年出任恒生银行执行董事长。
  作为金融界高管,利国伟的领导力与决断力在恒生历史上困难时期得到充分彰显。1965年,香港华资银行遭遇挤兑,恒生在十天内被挤提2亿港元,几近破产。幸有港英政府安排汇丰银行无限量出资支持,才使挤兑渐渐平息。而当时正是通晓英语的利国伟,代表恒生与汇丰在一天内谈成协议。恒生将51%股权出售予汇丰,但仍保留了相当自主权,利国伟对此大有功劳。
  类似的临危受命和力挽狂澜,在利国伟一生中并不鲜见。他于1983年协助港英政府财政司彭励治,制定了至今仍影响深远的联系汇率政策;在1987年股灾后不久,又被委任为港交所前身,香港联合交易所主席,切实贯彻以戴维森为首之证券业检讨委员会提出的各项建议,奠定今日香港证券市场的国际化成熟框架与区内领先地位。
  即使自己为恒生立下汗马功劳,利国伟仍不忘何善衡、林炳炎诸先生提携之恩,尤其对自己的伯乐何善衡充满敬意,视其为楷模,且一生以何氏“话到口中留半句,理从是处让三分”的名句自律。而他自己的知人善用,在业界亦多有美谈。在恒生总经理任上时,利国伟与何善衡注意到香港人热衷于炒股,便想创制“香港的道琼斯平均指数”。他们亲自选定当时恒生银行经济研究部的负责人关士光主持此事,并于1969年11月24日成功发布恒生指数。
  利国伟在香港金融界备受崇敬,除去他的人格魅力与远见卓识,还在于他爱恒生、爱香港,更爱祖国。
  上世纪80年代初,港人对“回归”普遍忧虑,为香港前途以及化解各方焦虑,利国伟当仁不让,于1984年以行政局、立法局“双料议员”身份,和另两位两局议员邓莲如、钟士元,联袂北上拜会邓小平,代表港人向北京直陈对回归前后的若干忧虑。此举被中方某高层人士痛斥为“孤臣孽子”,却也在客观上促成中方在中英谈判和处理香港回归事宜时,对港人意见的重视。因此,利国伟虽然先后获英国颁发帝国官佐勋章、司令勋章等勋衔并封爵,却也在1997年香港回归后第一批获颁特区政府授勋及嘉奖制度下的最高荣誉——大紫荆勋章。
  利国伟自谦“读书不多”,却一直热心于服务香港及内地的教育、公共服务与社会公益事务。1993年6月,他在北京拜会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朱基,表达捐款创立基金支持国家科学事业、奖励优秀科技人员的心愿,得到朱基赞赏。1994年,利国伟与何添、梁琚、何善衡等人顺利捐资4亿港元创办著名的“何梁何利基金”,积极促进内地科技与教育事业发展。
  利国伟生逢其时,在大时代的潮头,亲眼见证了华资银行、华资证券经纪与华资企业崛起,并为此贡献出自己一生心血。
  若说他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其辞世或许也意味着一个时代结束:有足够的能量为政府排难解忧,有足够的坚守为香港社会真心服务,又有足够的个人魅力与威望去兼容并包各方意见,且能获得社会各界包括不同政见者一致赞许与尊崇的老一辈人物,在如今的香港社会已不多见。
作者为香港证券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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