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果乐队:聚光灯下的零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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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话不多,但被小三岁的奇奇拉着,又是比身高,又是对乐谱。原先自顾自聊天的大人们也被她们引着转移了话题,半玩笑半认真地比对着“哪个老师手抄乐谱的字更好看”。
  在杭州城北这家以少儿乐队出名的音乐培训机构,没有人不知道她俩是谁。2015年9月,也是在这个大厅,奇奇弹着吉他,02敲着架子鼓,这两个零零后的小女孩第一次以“奇异果乐队”的名字登台表演。一年过去,在招募到贝斯手和键盘手、发行了两首原创歌曲、开了一场众筹演唱会之后,一页关于奇异果乐队的整版新闻报道被有心地放大、装裱,挂上这个大厅的墙面。
  从那时甚至是更早的时候起,她们,就是聚光灯追着的焦点人物。

零零后乐队


  没有意外的话,每个周日上午,吉他手奇奇、鼓手02都会出现在杭州城北一家音乐培训机构最里面的一间排练教室。2018年春天,贝斯手kevin、键盘手kobe也加入了奇异果乐队每周一次的集训。
  大眼睛短头发的奇奇很像《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酷酷的玛蒂尔达。三年前,才刚念小学一年级的奇奇就是以这副“很有范儿”的表情,一眼被吉他老师朱志芳相中。朱志芳的私教课要800元一小时,杭州排着队报名的家长仍络绎不绝。
  “一开始弹很烦的,手很痛。”奇奇语速很快,翻手朝上,似乎想从指腹上找一些证据。
  她没有找到证据。一旁的安妮开玩笑道,“皮越来越厚了嘛。”
  安妮是奇奇的妈妈。三年前,借着女儿大名里的一个字,安妮提出了“奇异果乐队”这个“可爱又好记”的名字。2016年初,她将自己的个人微博号重命名为“奇异果乐队”,开始做女儿的幕后经理人,也作为乐队队长统揽起服装、摄像、宣传等一系列大事小事。
  朱志芳很赞成“组乐队”这个想法。他在教学中发现,低龄的孩子“更喜欢在团队中做事”。他给奇异果乐队物色到第一期鼓手和键盘手,并把组乐队的经验推广到后续推出的其他零零后乐队。果然,在乐队的磨合中,孩子“更容易知道自己(训练中)的不足”,也学得更开心。
  2018年年初,原先的贝斯手和键盘手放下了乐器,决意专心于学业。奇异果乐队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剩下吉他手奇奇和鼓手02。朱志芳又开始为乐队物色起成员。
  他已經在学员中物色到键盘手kobe,但机构现有的贝斯学员并不适合乐队。这时候,为了准备学校里的文艺汇演,正在学架子鼓的Kevin偶然来到培训机构。Kevin出色的外形锁住了朱志芳的目光。
  朱志芳当即跟Kevin的姐姐提起奇异果乐队正在招人的消息,并托姐姐带话给Kevin的家长。想着弟弟已经学过又放弃了声乐、吉他和架子鼓,要让他为了加入乐队而再转学一个新乐器,姐姐斟酌了一会儿,默默记下,然后转头忘掉。朱志芳不死心,晚上又联系了Kevin的妈妈并说服了她。
  音乐终于在Kevin的日程表里站牢了。在《南都》记者的提议下,Kevin妈妈第一次给Kevin一年的辅导班算了笔账——周一周三周五的足球、周六上午的贝斯私教、周六下午的奥数、周日上午的乐队集训、周日晚上的冰球——总共要10万元上下。
  “奇异果乐队2018”的微信群也终于建了起来。每个周六,群里的工作人员会@孩子父母询问周日是否排练,在得到一连串“ok”的答复后,这个预留的时间段便正式排入老师的课表。

父母牌后援团


  刚结束私教课的02站在了另一排架子鼓前,奇奇扬了扬红白相间的电吉他,Kobe用指尖轻轻划着键盘,Kevin小心地拿出新到的电贝斯。像往常一样,孩子们开始排练,送孩子来上课的妈妈们也已经在这个10平米的教室里站定。这既是老师的要求,也是父母们的心之所向。
  奇奇是主唱,毫无疑问站在教室最中心的位置。安妮正对着她,站在“妈妈席”最中间也是最前面的位置。Kevin和kobe正在为“怎样才是帽子的正确戴法”而争论,安妮笑着拍拍手,“好了好了,前两首先来。”
  第一首是毫无疑问的《Always Happy Day》。这是奇异果乐队的第一首原创歌曲。安妮在给邻居孩子朵朵拍小学毕业照时看到了朵朵写的诗,就问朵朵愿不愿意写写歌。朵朵想了想,认真地问“中文歌还是英文歌?”
  “主要中文吧。”安妮笑着说。当然,她也知道,英文从来不会也不应该让这些孩子为难,比如Kevin和kobe在双语幼儿园做同学时就已经习惯了互称英文名。
  奇异果乐队有五首原创歌曲,朵朵写了两首。“这些都是小孩子写给小孩子的歌,大人是写不出来的,”安妮对此很满意,“但我们也在做新的尝试,比如最新的歌《卡萨布兰卡》,就是以小孩子的声音唱给大人的歌。”
  《卡萨布兰卡》已于2018年5月在QQ音乐上线,但乐队的合奏还不够顺畅。奇奇收回自在着四处游荡的眼神,转到摊着乐谱的架上,忽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儿。
  “能把我的架子调高一点吗?”背着吉他的奇奇行动不便,只好隔空喊话。
  朱志芳和安妮一起上阵,一个调乐谱架,一个调话筒。
  这只是他俩数不清的合作中小小的一次。
  安妮继承了男高音父亲的唱歌天赋,朱志芳从1993年开始弹吉他。乐队都曾是他们“年轻时候”的记忆,而在2016年奇异果乐队的众筹演唱会上,他们“重操旧业”,一个弹吉他,一个唱歌,以自己最拿手的绝活儿为孩子们站台。
  2017年的五一假期,通过远程合作,他们还帮奇奇买回第四把吉他。当时奇奇一家正在日本旅游,刚走进日本最大的琴行,就被千百架参差立着或是挂着的吉他看花了眼。在跟店员反复强调了“要轻”“要好”“要耐看”后,奇奇开始一把一把地试弹,安妮开始录视频,远程发给朱志芳,一遍遍地催着他问是否值得买。   不过,琴行里多是大块头的吉他,并不十分适合这个当夜唯一的小客人。在互传了无数段跨洋消息后,安妮和朱志芳都累了,看奇奇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只好“随便买了一把”。
  以致这天训练,奇奇也没有用上那把专程从日本买回来的吉他。
  “老妈,我嗓子有点疼。”奇奇忽然说。
  安妮玩笑着数落了一番,然后接过话筒,开始替女儿唱《卡萨布兰卡》。对乐队的所有歌,她早就谙熟于心,根本不用看歌词。

成名的路口


  Kobe的妹妹Candy是奇奇的粉丝。沾哥哥的光,缠妈妈撒娇,趁着训练的机会,Candy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了偶像。不知是谁提议让她也来唱首歌,二年级的Candy害羞地躲进妈妈的怀里。
  “来吧来吧!”奇奇咧开嘴,酒窝里盛着爽快和鼓励。
  2016年,乐队成立不到一年,他们的众筹演唱会就已经座无虚席。三年来,奇奇也见过跟着他们跑遍西湖花朵音乐节、绍兴迷笛、苏州迷笛和各类演出的铁杆粉丝,即使在路上或餐厅被突然喊住名字,她也已经不会太过惊讶,而是热情友善地与他们合影。
  这些时候的奇奇是自信而快乐的,尽管不消几日,她和安妮就会为“什么时候练吉他”而拌嘴。
  安妮每天都会催奇奇练吉他。从奇奇放学到奇奇写作业,她能把“来练练吉他”说上一晚。
  奇奇口是心非地应着“来了”,然后继续心无旁骛地干自己的事。如此重复七八遍,直到奇奇适时地拿起吉他,或者安妮拉下脸。
  但有件事他们从来都没有争过,那就是宣传,通过各种渠道、转发到各种微信群、以各种方式推广奇异果乐队的原创歌曲。
  新加入的Kevin也很自觉,连带着他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加入乐队才几个月,奇异果乐队的歌已经成为他家四部手机最常播放的歌曲。尽管Kevin只在周末和假期才有手机的使用权,当乐队推出新歌《卡萨布兰卡》,他特意向爸妈申请使用手机,往班级微信群里转了好几次。
  小时候,看着电视里的国庆阅兵,Kevin就树立了成为空军的理想,为此还坚决不肯去国外读书。曾有一段时间,因为看电视剧,他的偶像在李易峰、林更新之间切换。最近,他爱上了游戏Minecraft,甚至把自己的微信名和头像都改成游戏的主角Steve。不过最近,Kevin开始说“我的偶像是我自己”。当然,他也不肯说自己到底是为乐队骄傲,是为拿到学校奖学金而开心,还是为冰球比赛上被评为MVP而兴奋,抑或是为在杭州飞行俱乐部里到手的飞行证而自得。
  Kevin正和姐姐一起看《快乐大本营》。这期的嘉宾是美国演员强森。强森说他喜欢中文歌,节目组便设置了一个游戏环节,由强森戴着耳机听中文歌并模仿音调,再让快乐家族猜出强森所听的中文歌。听完规则后,Kevin眯起眼睛轻轻说“如果是奇异果乐队的歌就好了。”
  除了初中生02,奇异果乐队的另外三个成员都还只是四年级的小学生。约演的邮件源源不断地涌入安妮的邮箱,但安妮小心地控制着,尽可能地平衡着学习和音乐在孩子们生活中的地位。奇奇還说不清自己是否喜欢吉他,安妮也并不着急。
  这是朱志芳眼里最理想的家长了。“一些家长太焦虑,逼得紧,结果孩子考完钢琴十级后就再也不想碰钢琴。但音乐不应该是这样的,”朱志芳一边说,一边空手弹起吉他,甩着头发,仿佛马上进入了状态,“音乐的本意是让人快乐。”
  孩子们没有辜负他。
  Candy在大家的鼓励下拿起了话筒,《踏青》的音乐响起。这是奇异果乐队的第二首原创歌曲,大家都已经熟到不用看乐谱。踩着节奏,Kevin和Kobe开始眉来眼去,抖抖肩膀,又伸长脖子,还互相侧着身子扮起鬼脸。夹在中间的奇奇转头看看他们,无奈地扯扯嘴角,然后看向正前方的镜子,也开始扭动身体,开始夸张地扫弦,仿佛这是一场聚光灯下尽兴尽致的表演。
  尾音落下。奇奇好气又好笑地看向Kevin和Kobe:“你们两边是长颈鹿了吗?”
  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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