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

　　 ——献给方小荷
　　还好，我只是一粒寂寞的，纯粹的沙子
　　在江岸边听闻酒徒们的狂言，拍打着胸脯
　　一样也会为生计发愁
　　为黎明前稀少的墨色，玷污着我能全盘托出
　　的爱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身体里的山峰和冒險
　　“进入和离开也许都不是，只是构造带来了杳
　　无踪迹。”

消 隐

　　明川路，河岸路……
　　我为这些街道重新命名，用我熟悉的词语构
　　建出不一样的意义
　　它们画圆圈或者排列，或者依附在流放的地
　　图上
　　左脚和右脚都如明镜;而高悬——
　　这等同验证笑话，我知道它不会同意
　　不会让早起的食客遁迹于碧草四野，不会迷
　　恋黏稠的心跳
　　不会逗留本义
　　而“孤星独吟”也不是某一处荒凉的星星
　　但无以托付的日子仍空空地坐落在基石上，
　　明日的雨滴如犬儒洒落

暗 想

　　我将到达，带着灰色的鞋印和蔷薇花
　　我想我一定在某个梦中追寻过你，在高大的
　　望塔或者船头
　　画满了眼睛的水墨画。泗洲村曾被腰斩
　　江水无情。再也不会寄出过冬的衣裳
　　和母亲写的信，信中被搁浅的问候语：我亲爱
　　的女儿
　　意味着，妥协已经准备好了
　　最神秘的浮标咬嚼淘沥的沙子，知晓更深处
　　的缝隙
　　和大量的江水。它们宁愿放生鲳鱼
　　得到简单的豁免。罪证的形成并不是鲳鱼
　　而是要让肢体了解肢体以外更多的流动
　　也许正是这种察觉最后让植被遍生江岸，缩
　　短一生要靠近的距离
　　甚至解救

卖茶店

　　将带着目光眺望，沉闷的气息向江北延伸而去
　　碧波千顷。美人仍旧被爱慕
　　书写在飘荡的绢本中，或者覆盖成一匹马
　　马鞍斜搭于山峰上
　　这些粗粝更广为人知。遗传的棉衣丧失了主
　　动性
　　包裹住松树尖锐的针叶，迫使秋风走进了这
　　个世界
　　更享受于描绘，所有的小动作，包括老迈的
　　江流
　　也只是慰藉的一种
　　这和卖茶店相逢，扒开了迷恋我的趣味
　　像胸膛依旧犯着高烧
　　误会了乌云侵蚀的劝告。这些都不应该
　　枞阳这座小县城下着雨，戏台上绕人心肠的
　　故事演了一遍又一遍
　　顾及不暇我的祖父正在老去。只有我去听闻
　　抽象的表达，怀着加诸于己的鲁莽与碰撞
　　而祖父却在意他的毛笔是否干涸，和尚未解
　　决有关他执着的问题
　　夜里的月季是不是在梦境里完成了凋谢，那
　　种让人遐想遭际的艳红，包含了逻辑严密
　　的力量性
　　只有清晨的翡翠窗台是空的，碎成的文字是
　　空的
　　祖父用身体靠在躺椅上，也是空的
　　在这样的过程里，我似乎又听到了紫砂壶里
　　清脆的水声

铜铸雀鸟

　　一次又一次，我望向身边高楼
　　那些从身体里长出的影子，加长了与我的对话
　　月亮此刻也是假想的一种。是湍急河流，是
　　一路往某处的车轱辘印
　　是不管在哪座城市。南京，合肥，长沙……
　　脚步拖动缺失部分组合盈满的动力
　　即便破败的村庄，老人们仍旧诉说：“我们很
　　好，寒鸦在山林深处”
　　这种光影背后撒落的种子更让人心生惧意
　　灌顶般无数奔走的躯体
　　却与之捉迷藏，从一个遮挡物到另一个遮挡物

致 J

　　我站在临街的窗口。肥东的卤肠店，食客如织
　　掌柜的剪刀在草长莺飞的幻境中腐朽，如果
　　这时候伸进去一棵核桃树
　　给他造成行动不便。惊叹人群是影像的游动
　　黑色的鹧鸪正从枝头跌落
　　倒下去的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并不是身体能
　　够抓住的深浅逻辑
　　而某一处，脚掌仍旧会印在土地的柔软之上
　　见证汹汹急流。也假想聚光灯是后人的佩剑
　　是拒绝生命流放的语言，只需一刻
　　我们回到了一座重重空空的房间

孤 旅

　　微弱的身体偏向暮晚的乡村小屋，少年时
　　也试想从一条偏僻的小路出走。
　　而无外乎的是揉碎江岸
　　致使身体内仅剩的仁慈穿过最高处，从中
　　折返——
　　借用江水为竭的古意，我为双脚之雪
　　为散落在隔壁村庄鸣叫的铁公鸡，为北方绝
　　望的死木
　　与蝼蚁、蛇同居
　　山坡后，漫长的睡意吹拂着稻谷。吹拂着更
　　像是阡陌纵横间剃成的角度
　　大地已怀孕了无数的身体，但他们永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