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一起不该发生的殉情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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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9月19日上午,门岗伫立的湖南省公安厅交通警察总队(以下简称省交警总队)机关大院内,发生了一起自杀惨案,一位美貌少妇在该大院锦苑小区1栋205房自缢身亡。
  案件发生后,因交警总队驻地在长沙县境内,内卫人员迅速会同长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赶赴现场,展开侦查。案情很快初现端倪,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起案件竟然跟省交警总队驾驶员考试中心娄底市考场场长李新有关。
  
  金童玉女配,尽管年少时我们不懂爱情
  
  上世纪80年代末,李新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某重点中学读高中,因为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又喜欢体育运动,尤其弹跳力、爆发力出众,擅长篮球,因此不仅担任了班上主管生活、劳动的副班长,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中锋。
  当时班上有个叫杨菲菲的女同学,因为名字谐音的缘故,被同学们戏称为“杨贵妃”。这杨菲菲还真是名副其实,不但人生得明眸皓齿,娉婷腴艳,是学校大名鼎鼎的“校花”,还兰心蕙质,天资聪颖,会读书善读书,不仅担任了班上的学习委员,更是李新的顶头上司——班长。
  这一对金童玉女很是投缘,不仅学习成绩都呱呱叫,课余兴趣也有不少共同点,除了一个打篮球一个当拉拉队员,还都喜欢看电影,精彩的大段台词经常张嘴就来。
  出类拔萃的他们是班主任老师的左膀右臂,也是同学们艳羡调侃的绝配。那时有篇课文是白居易的《长恨歌》,有同学于是便对照“杨贵妃”的外号,把李新唤做唐明皇李隆基的“转世灵童”,上课时先故意瞟他一眼,嘻嘻哈哈读一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又扭头偷窥杨菲菲,大声嚷嚷“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出了端倪,痛心疾首教育大家:“你们啊,一点鬼机灵瞎用,拿人家李新、杨菲菲乱开玩笑!我倒是希望你们向他们学习,做一对共同进步的好伙伴!”
  班主任嘴里的“一对”多少有口误之嫌,让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子浮想联翩,继而哄堂大笑。那杨菲菲天性泼辣,只臊了不到一秒钟,旋即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人高马大的李新却羞并快乐着,触击心底情感临界点的感觉很爽,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闹个面红耳赤,心中却分明荡起了甜蜜的涟漪。
  自此以后,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似乎多了份默契和心照不宣。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七月流火,又到了莘莘学子巴望金榜题名的时候。
  然而,造化弄人,放榜的结果是他如愿以偿,被陆军参谋学院录取,她却因为作文审题失误,足足丢了20多分,不幸落榜,成了应试教育一考定终身的牺牲品。
  他后来去看她,俩人无语。他说要走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雨。她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却不说挽留的话。终于,他说,菲菲,我真的要走了。
  
  十八年又相逢,我要做你永远的杨贵妃
  
  李新与杨菲菲的第二次握手竟然足足隔了十八年。
  李新军校毕业分配到部队后,从排长、连长一直当到新兵训练营营长,之后又顺顺利利转业到地方,成了省交警总队高速公路支队的一名高级警官,派驻故乡桃源县。
  而仕途一帆风顺的同时,他的婚姻生活却亮起了红灯,襁褓中的孩子刚满周岁,夫妻俩就因为感情不和劳燕分飞,他又成了光棍汉。
  杨菲菲的际遇和他差不多,高考落榜的第二年,她顺利考上了省内一所高校,毕业后分配到了湖南省公路局常(德)张(家界)管理处河洑收费站。
  她的婚姻同样也不如意,老公叫成健,原先家里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木材行,多少染了些许纨绔习气。婚后的物质生活小康殷实,情感世界却接近赤贫。
  2006年6月的一天,傍晚时分,李新下了班,他换上便衣,驾着警车回桃源驻地宿舍。路过河洑收费站时,他发现有条车道堵了,一辆黑色本田车横在路中,一个司机模样的光头壮汉正在气势汹汹地踢打收费站道口的铁皮小屋。
  李新三步两步冲了过去,隔那壮汉还有好几米远,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他拍了拍那壮汉的肩膀:“喂,老兄,你怎么把车停在路中间啊?”
  那壮汉也不回头,反手一个大肘子,呼啸着直奔他的胸膛而来。
  李新轻轻闪过,也不嗔怒,再次指了指黑色本田车:“这是你的车吗?”
  壮汉突然发难却一击不中,趔趄几步差点跌倒,嘴上却不示弱:“是老子的又怎么样?”
  李新这下笑了,说:“你是司机就好办,你知不知道酒后驾车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说罢,不再废话,一个干净利索的“绞颈技”,将壮汉拿下,顶在了收费站的铁皮小屋门上,百忙之中还不忘学《无间道》里的台词调侃他:“对不起,我是警察!”
  说话间,李新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铁皮小屋里面,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如遭电击,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了一张美丽而愕然的脸,一张他魂牵梦萦了十八年的脸!
  增援的民警带走了酒后驾驶、寻衅滋事的壮汉,杨菲菲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多亏你这个人民警察神兵天降。”
  李新笑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接班的收费员来了,他便提出送她回家。
  俩人上了车,警车驶离了收费站。车到城关镇,又一起吃了饭。
  酒过三巡,俩人慢慢打开了话匣子,绕来绕去说得最多的还是彼此的婚姻和家庭,当然,这也是彼此最想了解的底牌。
  李新的牌明显要好得多,为了不煞风景,或者说为了给以后的进一步交往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杨菲菲撒了一个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谎——她说她和成健也在闹离婚,已经分居快一年了,而事实上成健只不过是去了张家界买木材。
  快乐的晚餐后,天空恰到好处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停车的地方离杨菲菲的家大约还有二百米,警车上正好有一把雨伞,为了不让她淋湿,打伞送她是唯一的选择。
  到了杨菲菲居住的楼下,她说:“要不,请你上去喝一杯热茶?”
  她烧了开水,泡了茶,笑意盈盈,说:“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去了里屋,回来时手里宝贝样托着一件饰物,正是十八年前他送给她的那只镶水钻发卡,依旧红得刺眼!
  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八年,他伸手将她一拉,顿时温香软玉抱满怀。
  
  何不相逢未嫁时,我们还是分手吧
  
  2007年4月中旬,成健终于发现了杨菲菲的红杏出墙,夺妻之恨焉能善罢甘休,何况他还是个生意场上打滚、走州过府的能人。因此尽管之前他也曾有过离婚的打算,但杨菲菲的先斩后奏让他恼怒万分,他当然无法接受这顶飘然而至的绿帽子。他当着李新的面撂下狠话:“老子输得起老婆,输不下这个气!莫说你只是个二级警督,你就算是个湖广总督,我也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新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想向组织上坦白,以争取主动,又实在开不了口,就在犹豫之中,成健已使出了撒手锏。
  成健先通过公众信息,收集了一份包括省交警总队、高速公路支队各职能部门在内的详细名录,接着起草了一封“是人民警察还是‘淫民警察’?且看二级警督李新淫人妻女、鱼肉一方的丑恶嘴脸”的告状信,雪片般投寄。还多次上门“汇报情况”,请“领导在百忙之中为民做主,为民申冤”。
  高速公路支队以及省交警总队领导获悉相关情况后,非常重视,多次找李新谈话,对他提出了严厉批评,指出他如果还不悬崖勒马,必将受到党纪、政纪的惩处。同时考虑到李新与杨菲菲“相爱”时,他毕竟是个单身汉,而一开始杨菲菲也确实隐瞒了自己真实的婚姻状况,在情况不是完全明朗的情况下,单方面处罚李新,多少有失公允,于是暂时先提出了两条“立即执行”的措施。
  一是李新必须马上和杨菲菲分手。总队领导甚至告诫李新:“你就算是在路上遇见她,也要当成不认识!”
  二是釜底抽薪。领导考虑到李新尽管“上错了床”,但还没有“收错钱”、“执错法”,而且一直以来表现得还不错,业务也比较娴熟,有相当的组织、领导能力,为了挽救他,帮助他“拔出慧剑斩孽缘”,领导决定调他到省驾驶员考试中心娄底市考场担任场长。同时再三告诫他,不得向杨菲菲透露这一任免决定。
  说翻然醒悟也好,忌惮党纪、政纪的惩处也罢,总之李新很快向杨菲菲摊了牌,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杨菲菲当然不答应,俩人在桃源县城关镇的一家茶楼里对峙了几个小时后不欢而散。
  李新第二天就悄悄收拾行囊,赶赴娄底市履新。
  娄底是湘中名城,城市人口四百多万,每月前来“驾考考场”考驾驶证的学员少则两三千,多则四五千,考场的工作非常繁重。
  李新到任后,事必躬亲,用紧张的工作驱赶心头的阴霾和不快,也希冀着时间这剂良药能逐步缓解自己对杨菲菲的思念之痛。
  远在数百公里外的杨菲菲一夜之间失了情郎,打他的手机也不接,当然很恼火。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知道李新再怎么躲她,家总归也是要回的。2007年8月初,趁着周末双休日,杨菲菲直扑李新位于省交警总队机关大院锦苑小区1栋205房的家,终于将李新堵在了屋内。
  杨菲菲柳眉倒竖,杏眼含嗔:“李新啊李新,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在关键时刻大义灭亲,不对,是‘大义灭情’!”
  李新真是有苦难言,只得摇着头劝她:“我不是故意躲你,我是警察,是国家公务员,我们再这样是要受处分的。唉,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承认很喜欢你,可你是有家室的人啊!我们有缘无分,还是分手吧!”
  “不行!”杨菲菲尖叫一声, “你别怪我说粗话,就是叫小姐还要买单呢,你把我当什么人啊,玩完了就扔?你休想!”
  李新怕惊动了楼上楼下的同事,只得好言劝解她,经过好半天的拉锯战,俩人这才达成了“谅解备忘录”——暂时不见面,杨菲菲用一年的时间离婚,离婚后李新必须立刻娶她。
  
  三次“自杀秀”,终误美妇命
  
  只过了三天,杨菲菲就后悔了,再次千里走单骑,奔波于桃源、长沙、娄底之间,缠着李新陪她。
  对于杨菲菲的不守信用,李新大为光火,怒斥她“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我惹不起躲得起”,继而开始坚决采取“敌进我退”的游击战法,就是不和杨菲菲打照面。
  2007年8月30日,杨菲菲又来到了锦苑小区1栋205房,她前脚进门,李新后脚就夺路而逃,驾车直奔市区想找个地方散心。
  在摁掉了杨菲菲的4个电话后,李新收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短信:我割脉了,血流了一地,记得替我收尸,我在奈何桥上等你!
  他连忙掉转车头,打开警灯,以120码的速度直奔锦苑小区,当他心急火燎冲上二楼打开房门后,这才发现现场远没有自己想象的恐怖——脉当然还是割了,只不过是用水果刀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血当然也在滴答地流,只不过绝对没有“流了一地”。
  李新啼笑皆非,也不想闹得动静太大,便急匆匆买来白药、绷带为她包扎,完事后问她:“菲菲,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好不好?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真要我说?”她戏谑地挤挤眼睛,“那我说了哦,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
  “你!”李新脸都气绿了,再一次摔门而去……
  2007年9月4日,杨菲菲再次来到长沙,用偷偷配好的钥匙打开了锦苑小区1栋205房,吞服了20颗安定片。
  因为考虑到李新远在娄底,恐救援不及,她便不仅给他发了短信,也给自己在长沙的一个好姐妹打了电话,这才打开房门,静候救援。
  她被如愿送进了急症室,因为不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安定片,医生准备给她洗胃。也许是一路颠簸的缘故吧,这时她神奇地醒了过来。
  李新当天就赶了过来。他从医生处打听到她无恙后,半晌无语,垫上医药费便匆匆离去,并未与她见面。
  9月18日,杨菲菲直接来到了娄底考场李新的办公室,李新万般无奈,只得将她带到市区某宾馆住下。设法脱身后迅疾“人间蒸发”,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
  9月19日早上,心情沮丧的杨菲菲搭乘娄底至常德的汽车回桃源。途经省交警总队时下了车,她再次来到锦苑小区1栋205房。
  10时许,杨菲菲在卫生间门上用第一次自杀时剩下的医用绷带自缢,经送长沙市第八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9月20日,成健与杨菲菲的亲属三十余人聚集省交警总队,称“杨菲菲死因蹊跷”,要求给予答复。
  9月21日凌晨2时,在县、市、省三级公安机关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得出结论:杨菲菲确系自缢身亡。
  9月23日,在省交警总队、长沙县公安局、常(德)张(家界)公路管理处及星沙派出所的共同组织下,双方亲属在长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自愿协商,达成协议,由李新一次性补偿杨的家属人民币20万元整。
  9月24日,杨的尸体在长沙市殡仪馆火化。
  10月15日,省交警总队下发《关于李新同志违纪案件的情况通报》,称“鉴于李新同志恋爱关系处理不当,致使杨菲菲自缢身亡,给总队声誉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也使考试中心的工作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经驾考中心党总支研究,总队纪委、监察室审理,报请总队党委同意,决定给予李新党内警告处分,并调离总队考场,另行安排工作”。
  李新本人也忏悔不已,并针对自己的严重错误,进行了深刻反省……
  10月31日,省交警总队下发《交警总队关于重申婚姻报告制度的通知》,要求“民警结婚、离婚前必须书面报告”、“严禁婚外恋”……
  
  编后:
  现实生活中,婚外恋获得圆满结局的实不多见。
  女性大多把爱情视为人生的主旋律,她们常常在对情人真爱的前提下才会冒风险去尝试婚外恋,从而痴迷地、忘情地投入自己的全部,甚至以身殉情。
  虽然婚外恋由于男性出尔反尔结束的较多,但仅仅归咎于他们伪善、薄情难免失之偏颇。男性更看重事业前程、也更为现实。当他们意识到自己陷入婚外情泥潭不能脱身,很有可能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事业、前途时,他们就可能悔不当初,给对双方关系仍保有幻想和希望的情人带来毁灭性打击。因此,婚外恋对大多数人来说终是一个美丽的陷阱。而对婚外恋更执著、专一,更投入的女性,在这美丽的陷阱中往往跌落得更深,也受到更深的伤害。她们的自我憧憬常与严酷的现实相脱节,她们的付出总得不到预期回报,她们在短暂的甜蜜和幸福之后常伴着更多的苦涩,因此,反思和彻悟对她们尤为必要。倘若她们对两性婚外恋的心理差异有所了解,并对自己“想要什么”和“能得到什么”是否吻合做出理性判断的话,或许在临近婚外恋的雷区时会更小心谨慎。
  在今天,人们幸运地拥有最大程度地追求爱情的权利,但爱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人们常常来不及思考。在所有功德圆满的爱情里,除了本能的激情,一定有着道德的约束,有着心智的健康,还有着美的升华。这个事件,是一个女主人公失去生命、男主人公受到道德和纪律惩罚的事件,但它显然不是一个健康的事件,也不是一个给人美感的事件。个中缘由,读者诸君自忖。
  
  编辑 / 尤 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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