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萤火之间暗黑如伤

　　在破碎的山河间欢笑，
　　往昔已高于明月。
　　萤火之间暗黑如伤，
　　流光碎裂，如湖镜之纹。
　　我们站在牛巨大的眼中
　　被一滴泪缓慢析出。
　　园中精致的蛛网
　　在秋风中凋亡。

忽然想抽身而去的人

　　警惕太热闹的，被人挂在嘴上的
　　并持有固执而久长的偏见
　　酒宴高潮，忽然想抽身而去的人
　　多么喜欢他的眼睛，一望而领其心
　　我会爱上在深夜做算术的美人
　　想念她捋额发的手，手心的微汗
　　越来越厌恶一个拼命爬的老友
　　去球吧。他已经写不出人的语言
　　天未黑透，月已出来，照临这时代
　　我的句子多么苍白！

孤独的男女像世间唯一

　　来吧，让我们鸟兽般奔走
　　一起返回天地之初
　　喜悦与忧伤还没有分离
　　孤独的男女像世间唯一
　　强烈的快感清晰又古老
　　一对鸽子晃动，扑棱着飞起
　　你身体里的流水黑暗神秘
　　我要命名每个部位
　　倾听风吹草偃的声音
　　并凝望和寻找
　　长入肌肤的月光
　　你即世界，即我，即力与美好
　　即迷醉，狂乱，陷落
　　伤之缘起，而不知其终
　　我会变成一个小小的男人
　　坐在你的指头上哭
　　亲爱的，飞吧，飞起来
　　抓住你快乐的尖叫，盘旋而上

剧痛中的晃动

　　人间酷刑的百般拷打：
　　强迫扭曲我内心的事物。
　　穿越大火，涉冰河，
　　进入永久一样漫长的黑暗
　　我咬着牙，来到牙齿渐坏的中年
　　忍受亲爱的友朋射来的冷箭
　　依然走在空无人迹的荒野
　　一个高处的声音击碎头顶鸟群
　　四面而至："返回去。你所有亲人
　　父母，姐弟，妻儿，都将叛离你。"
　　我在剧痛中晃动。继续前行
　　声音变了，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一个我曾经熟悉的声音：
　　"返回去，你永远失去的最爱的人
　　就会回来。我就是她。"
　　我在大汗淋漓中醒来

伤别离

　　许多个黄昏
　　想起日渐模糊的人
　　笑容霞光一般短暂
　　像一生一般短暂
　　我在并州种花，养大狗
　　是许多年前你期盼的样子
　　我仍然写字用力
　　像久前笔尖总穿透纸页
　　学会和习惯了人间的
　　永不复返的失去
　　每天人事，可能都是最后见到
　　我愿意把每个时辰变得庄重
　　又有不太熟的人离去
　　发黑的赤裸槐树
　　再看不到他路过
　　我有被冒犯似的愤怒和怅惘
　　不要轻言别离，亲爱的人
　　令你不快的人，和孩子丢弃的玩具
　　转身已是茫茫
　　抛开的影子依然追随

与树液一起冰凉

　　如何留下秋天的不同
　　镌刻树林的波浪
　　少女微笑闪烁
　　大海茫茫无边
　　映过隐士影子的石壁
　　与树液一起冰凉
　　嵌入城市的人
　　安静如书卷上尘埃
　　新日鸟一样起飞
　　永远不再返回
　　落叶滚滚而下
　　泥土张开了嘴
　　河水中鱼儿扭动
　　像暗夜洁白的身体

最早的秋天

　　1.
　　秋水清澈寒凉，
　　像人类哀伤之后的平静。
　　爱恋如苍山晨钟一般缥缈
　　它尚未被霜迹雕刻，
　　震动声中，白露纷纷碎裂飞堕。
　　但在春天，在鸟鸣和花香里
　　这晨钟仍然被击响。
　　听到的人不会想到
　　撞钟者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2.
　　信是沉重之力，像使树叶下坠
　　或使我们站在地上的力量。
　　我见过一只母犬，蹲在暴雨中
　　等待丢失的狗崽返回。
　　一只黄鹂张开翅膀，遮住死去那只
　　我不能分辨二者雌雄。
　　3.
　　在少年，当树叶的苦气息夏夜弥漫
　　我触摸到刚出生时的孤独，
　　它和离开人间时一样无助
　　我曾凝视弥留之际老者之脸。
　　暗夜里河水闪着白光逆流而来，
　　我触摸到你出生时的孤独。
　　我盲然地信着你，
　　就像你信我。我不信自己。
　　4.
　　天底下大大小小
　　长相雷同的城市，
　　旅行者路过，下意识
　　会想到这里某个人
　　有些人路过太原
　　会想到光头的玄武
　　站在长满刺的鲜花中
　　身边是孩子和凶狠的狗
　　他仍然像古時一样遥远
　　八荒中舞动干戚
　　我死后的像也将如此
　　月，花，酒，大狗矗立如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