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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结婚、乔迁、孩子满月、孩子周岁、孩子上大学、孩子当兵、老人过寿等各种名目的请柬,像一枚枚红色炮弹,铺天盖地地向阿三袭来,炸得阿三头晕目眩几近崩溃。阿三在一家有上千员工的民营企业就业,薪水很低,老婆小兰自生了孩子后就辞职在家当家庭主妇,双方的老人年事已高,毛病不少,这就导致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阿三困窘不堪。每月還要面对这些无穷无尽、望而生畏的红色请柬,为此,阿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只能咬紧牙关负债硬扛。
一天,阿三接到老家弟弟打来的电话,说老父亲又生病了,阿三急忙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慌慌张张地带着小兰,赶回到400公里以外的老家。老人家因上了年纪,各种毛病都来了,什么血压偏高、血脂偏高、心脏跳动频率过快、有点脑梗等等。医生告诉阿三,老人需要住院治疗,阿三两口子就围在老父亲身边转了起来,弥补一下这些年一直在外没有尽到的孝心。
这天,有同事因多日见不到阿三,就在微信上询问起阿三的近况,阿三就拍了几张父亲关于住院的照片,传到微信圈里。过了几天,一位朋友和阿三在电话中聊起又有一个同事的女儿考取了大学,这个同事准备在下周广发请柬办酒席。阿三一听,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使劲地挠着头,在电话这头强装轻松地说:“哥们,我和小兰在这边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到时肯定是回不去了,只好麻烦你先帮我们随一份礼,等回来后我再给你补上。”朋友在电话里奇怪地反问道:“随什么礼?你家老人不是生病住院了吗?”阿三立刻醒悟过来,连声说:“是啊,是啊,你看我这些日子真是忙昏了头。”原来,在阿三他们这个地方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凡是家里有人生病住院、怀孕、办丧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回避请客。
阿三登时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应对这些红色炮弹的良策。阿三两口子在老家陪了父亲近一个多月,在这期间,阿三理直气壮地躲避了11张请柬。阿三默默一盘算,一张请柬按照行情至少得随礼金200元,11张请柬就高达2000多元,2000多元那可是自己一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乖乖!阿三暗自咋舌不已,心里不由自主地庆幸着。
自那以后,阿三就时不时地在微信圈里转发几张双方老人住院的照片,但时间一长,连阿三自己都感觉出明显的忽悠味道。此计不能久用,阿三眉头一皱,一条新的计策从脑海迸出。
周末上午,休息在家的阿三轰响摩托车,带着小兰到农贸市场买菜。俩人逛完农贸市场,又骑着挂着大袋小袋的摩托车驶向回家的路。当摩托车行驶到医院门口,阿三忽然驾着车辆驰进医院,这让坐在后座上的小兰摸不着头脑。停下车,阿三一脸神秘地拉起迷惑不解的小兰,充耳不闻小兰的询问,径直向里面走去。阿三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拉着小兰在妇产科门口停了下来,对着小兰耳语了一番,最后在小兰一脸忸怩下,阿三掏出手机,调好小兰与妇产科标识之间的距离,拍了几张照片。过了几天,阿三就在同事圈和朋友圈里发出了老婆怀二胎的消息。瞬时,无数恭贺和祝福的言词充斥了阿三的手机,阿三又一次成功地逃脱了请柬的围剿。3个月后,阿三又曝出小兰流产的噩耗,不计其数的安慰或劝导的话语又拥满了阿三手机。阿三一边给小兰朗读几条自己精挑出来的抚慰来言,一边笑得抱着肚子滚倒在沙发上。
上班时,阿三装着沉痛的表情,偷偷地打量着身边又接到请柬的同事们,瞄着那一副副愁眉不展的神色,阿三努力按捺住仰天大笑的冲动,心中得意万分。
春节到了,阿三带着全家回了一趟老家。恰逢一位远房的表舅因病去世了,阿三买了一个花圈,领着全家到表舅家中奔丧。放了鞭炮,摆上花圈,随了礼金,阿三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人山人海的灵堂。突然,一个荒唐的点子从阿三脑中闪现。阿三走到远离灵堂的位置,摸出手机对准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花圈,一个劲地拍摄起来,这是阿三在新的一年里为了对付请柬而开始制定新的战略战术。
从老家回来,阿三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气定神闲地挑出几张拍摄得模糊但可以辨识出是灵堂的照片再次传上微信圈,阿三这次散布的是自己祖父去世的消息。阿三还在读初中的时候,祖父就已离开了人世,阿三也不想亵渎他老人家,可没办法,只好让久已过世的祖父再为儿孙作一次贡献吧!家中办丧,那可是要禁忌各类宴席一年的。上传好消息后,阿三手舞足蹈了一会儿,眼看着在这新的一年里又可以省下七八千元的礼金了。
刚过了几分钟,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阿三打开一看,咦,我的妈呀!竟然有同事用红包的形式发送礼金,而且这礼金还一份连着一份源源不断地发过来,这可是阿三意想不到的事情。本想躲避请柬阿三另辟蹊径,哪承想喜从天降。到了晚上,这发送过来的礼金竟达5000元,阿三和小兰高兴得活蹦乱跳。
第二天中午,手机响起。阿三一看,是办公室黄主任的号码,阿三连忙接通电话。黄主任那大嗓门顿时炸响在阿三的耳鼓旁:“阿三啊,你祖父叫什么名字啊?”“哦,黄主任,请问有什么事吗?”阿三不答反问掌握主动权。黄主任的大嗓门又扯响:“你祖父不是刚去世吗?刚才工会邱主席打给我电话,询问你祖父的姓名。”哦,原来是工会领导核对员工去世的亲属信息,按惯例那可是要来到家里慰问表示一番的。阿三兴奋地对小兰挤了挤眼睛,说:“黄主任,我祖父叫丁永明,丁是人丁的丁,永是永远的永,明就是明白的明。”过了片刻,又传来黄主任的声音:“阿三,我记下了,就这样吧。”看来黄主任准备挂断电话了,阿三急忙说:“黄主任,我可能要忙一星期左右,处理好事情才能回来。”“哦,我知道了,你先忙你的事情吧。”黄主任挂断了电话。
“哈哈哈……”阿三笑得前仰后合,看来这一星期又可以偷懒躲在家中看电视上网睡大觉了,而且过后还有领导上门慰问有慰问金可拿,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阿三得意极了。
一个小时过后,电话再一次响起,阿三一看来电号码,这回可是厂长大人的电话。阿三慌忙把手机小心翼翼地端在耳边:“厂长,我是阿三啊。”“阿三,你老家在文福街几号呀?”“哦,厂长,怎么啦?”阿三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阿三,你祖父不是昨天刚去世吗?刚好这几天我来你老家这儿开会。这不——我让驾驶员小陈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们这办丧事都习惯送花圈,所以我俩就在街上买了一个。刚才我问了工会邱主席你祖父的姓名后,就让卖花圈的师傅把名字写了上去。小陈说过去他曾和你一块到过你家,他认识路,可我俩转了老半天,还是找不到你家。”
天哪!厂长居然在400公里以外的老家那儿,阿三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