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最调皮，一有钱就奔出去买火药枪或是鞭炮什么的，然后趁人不备时突然弄出响声，吓人一跳。但他有哮喘病，发作起来就像离了水的鱼似的，大张着嘴，痛苦地喘息，胸腔里还发出古怪的金属声。我怕他挣扎不过来，每次他病情发作时就给他捶背，当最尽职的护士小姐，妈妈则忙着替他熬药。
　　那种哮喘病像是很适合顽皮男孩的秉性，发病总是在夜晚，到了第二天早上就风平浪静了，一点儿不影响玩耍。
　　白天他不断地在外面惹是生非：一会儿把空瓶扔进人家的窗口，一会儿在雨天同人打水仗。他珍惜白天的每一秒钟，从不考虑晚上会因为白天的疯狂而大受惩罚，仿佛等会儿喘不过气来的是另一个人。
　　他最恨我提晚上救他的事，我一提他就恩将仇报，朝我扮鬼脸。这家伙扮起鬼脸来比鬼更像鬼，也不知怎么一来，眼一翻，黑瞳人全不见了，整个的两颗白眼，让人看了做噩梦。
　　不久发生了储蓄箱事件。我家有个寄包裹用过的小木箱，一次我让木匠用钉子钉死后，在箱子面上凿个小眼子，便成了储蓄箱。起初里头分币少，我就放在枕边，后来钱积多了，又听小弟打赌说用个锤子一下子就能把箱子敲扁，为防不测就把它东藏西藏的。一天，小弟四处找钱买火药纸，不知怎么从床底下一直找到大橱顶，在那儿找到了藏匿的储蓄箱，他居然用发卡从小眼子内弄出一把分币，欢天喜地去买了火药纸。这还不算，他还四处说他的战绩，弄得所有的小孩都想到大橱顶上去觅宝，让我逐日富裕的梦想破灭了。
　　我发誓永不给他当护士。他喘不过气时，我可以打打火药枪。他买了一厚叠火药纸，至少能朝一千个人开火。
　　当晚，他又成了哮喘病人，佝偻着腰，人一抽一抽的，他的眼睛哀哀的，再无白目的神气活现，真像另换了一个人。恨他是毫无道理的，可是我已经发过誓了，于是坐在一边不动。
　　“呃呃”，他猛咳起来，虚弱得像要死过去，还朝我的方向看来。我捏着火药枪的手松了，心里颤动着，不知怎么就又帮他猛捶起来，这一次我当护士比以前更尽心尽职。
　　从此，我再也不对惹火我的自家人立誓了，因为对自己的亲人，人永远是宽容的。
　　(节选自《淘气岁月》，原载于《文汇报》2012年4月26日，略有改动)
　　【路子与你聊】
　　你能为文章换个标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