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台北东区一间居酒屋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我两个朋友已经点完餐吃了起来。我们聊了聊最近的情况，然后开始分享起我们念书时候的老故事。
　　我的编辑，明星高中毕业，说了个故事：“我有一个高中同学，被公认是班中最聪明的学生之一。他念书很用功，自我要求很高，成绩好的出奇。
　　但是他在联考时发挥失常没考上医学院。重考班打电话来提供他免费补习一年，他去了。一年后，他考上了前几名的医学系，继续用功念书。我之后很少跟他联络。有天，我接到一通电话，才知道原来他后来几年得了忧郁症，那天，他被发现自杀了。”
　　餐桌上一片静默。
　　“我对于告别式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我们在告别式碰面的那天，我们看来全都像是一般的大学生，我们活得很高兴很健康。
　　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很早就认知到自己不是最聪明的人，所以肩膀上就没那么沉重的压力，让我们可以去追寻外在的兴趣并健康地活着。他或许从来没有这个机会，可能从6岁起就有人跟他说他可能做得更好，他很不一样，他不应该让老师或是父母失望。
　　这或许是我们成长过程中会面对的悲哀事实。


　　回到多年前的春天，我大二。在课程刚开始的某一次课上，他分享了他第一次在台湾教书时听到的最奇怪的教学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影响我至今：
　　一个教授有个学生曾经是医学系大一新生。他在课堂上总是很安静，他永远都是全班最高分，但似乎不是很喜欢医科，除了念书之外，他会画画，他画得非常漂亮，而且有专业水准。
　　同学问他为什么不去念艺术。他耸了耸肩，眼神很空洞，喃喃地说：“从我6岁，我父母就不断希望我能够念医科……”毕业当天，他没参加毕业典礼，每个人都在猜他去哪里了。几个小时后，他被发现在宿舍内上吊。
　　几天后，他的父母收到一份文件，那是他的毕业证书，里面还有一张他们儿子留的字条。
　　“恭喜，这是你们的毕业证书。你们得到了。”
　　逻辑上，当你问一个小孩为什么想当医生，他应该回答：帮助人们、拯救生命、改善我的病人和社会的健康。
　　但，我蛮确定如果你问一个18岁的学生为什么要去念医科，许多学生通常说不出所以然，你去念医科是因为你想當医生，不是因为你的父母或社会认为你应该去念这种答案代表两件事，而以父母观点来说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第一，你的小孩已经18岁了，虽然他刚选择了可能会决定他未来50年人生的专业，但他自己无法真正解释原因。
　　第二，他接受的真正原因，是要当个好儿子，很乖，让你引以为傲，从来不问为什么，从来不反抗，表达自己个人意见。
　　这是人生中有趣的部分，一个年轻人最棒的自由可能是体认到你永远不会是最聪明的人，因为这让你自己去探索你真正有兴趣的是什么，然后慢慢地，这会带来成年世界中真正的自信和快乐，你真正拥有自己的特性，而不仅是为其他人而活。
　　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年轻人的老师、家长或是长辈，我们不应该忘了曾有过年轻、困惑和想探险的感觉。
　　这是我们的责任，偶尔要保护他们免受不必要和不合理的期待，也不要增加对他们的期待，让他们去寻找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