鳑鲏鱼，长不过寸半，体形扁平而小巧，活像一尾尾微缩版的鳊鱼，是早年江南水乡极为普通的一种野生小鱼。天气晴好的时候，在近岸处绿隐隐的水草丛中，常可看到成群的鳑鲏鱼追逐嬉戏。它们忽地游聚在明水处，嘈嘈切切;忽地又似小孩家躲猫猫，顷刻四散，只留一两条兀自在那里独语。
　　作为水中的草根阶层，鳑鲏鱼是很单纯的，尤其是它们对大米的喜爱，颇有点类似于无瑕少女遇到了心仪的爱人，往往不顾凶险，不计后果。因此，毫无心机的它们很容易被捕捞。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帮顽童常找来淘米的筲箕或者细眼的竹篮，往里面扔一小把米粒，用线拴好后往水里一沉。不一会儿，闻着了米香的鳑鲏鱼，便成群聚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往筲箕里钻。正当它们饕餮之时，迅速起篮，水波震荡，敏感的鳑鲏鱼受惊，急速蹿游出去。但每次总有那么五六条迟钝的，在流干水的篮底翻着白肚，悲凉地扑腾闪躲在米粒上了。
　　鳑鲏鱼还特别执著，前面的刚被捉，后面的仍是不管不顾，勇往直前，颇有点前赴后继的大无畏精神。如此反复十几次，将捕到的鳑鲏鱼用细杨柳条穿过鱼鳃，一串串拎回家，便可做上一顿可口的美餐。
　　在品种繁多的鱼类中，江浙人一向对鳑鲏鱼情有独钟。民间有谚：“八鳗九蟹十鳑鲏。”说的是十月里的鳑鲏鱼味道极为鲜美，且鱼肚和鱼鳃里极少有泥沙，无论清蒸、红烧、干煸、油煎或做汤都别有风味，而最具特色的要数椒盐鳑鲏鱼，那是古镇饭馆里上菜率很高的一道美味。
　　杀鳑鲏鱼的方法很独特。只需用手指掐了头，捏住肚皮轻轻一抹，鳑鲏鱼的黑肚肠便从鱼腹下端的排泄口被挤了出来。而后放在篮子里，在水中使劲地掂抖篮子，不一会儿，鳑鲏鱼的细小鱼鳞不见了，只余下银白色的皮肤让人眼馋，全然无需像杀其他大鱼那样用刀来刮鳞。
　　将处理好的鳑鲏鱼，用调料腌制20分钟后沥干，下到七八成热的油锅中，煎至其白白的躯体泛出金黄色时捞起，盛入小碟，拌上葱末儿及椒盐即可上桌。
　　椒盐鳑鲏鱼最好趁热吃。咬上一口，鱼皮、鱼骨焦酥，脆生生，香味浓郁;鱼肉鲜醇，滑嫩嫩，原味依旧。由于加了椒盐，不仅去腥，而且增香。用舌头细品，油香里裹着鱼魂，鱼魂里透着痴迷，鳑鲏鱼那独有的平平缓缓的鲜美，余味极是绵长，就像水乡丽人正在你耳边低语，令人迷醉。
　　鳑鲏鱼对水质的要求特别高，只能生活在清亮透明的水中，稍有一点污染，这小东西会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过去在埠头边随处可见，成群结队逡巡的鳑鲏鱼，如今也渐渐少了踪影。
　　已许久不见鳑鲏。直至去年秋天，我到浙北某古镇旅游。中午到一小饭馆用餐时，竟在菜单上看到了久违的鳑鲏鱼。一时间，早年捕捞这种小鱼的乐趣，连同农家土菜的醇厚味道，全都涌上心来。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