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九的记忆之门薄

来源 :七彩语文·中高年级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haoyuemengxiang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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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院了。因为神经衰弱,医生是这么说的。不过只有我自己清楚,留在这里主要还是为了躲避姜美丽的唠叨。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妈妈姜美丽正忙着办出院手续,我悠然地站在病房的窗台边上吃橙子。
  橙子金黄多汁,咬一口就觉得眼前是一片橙子林。这时那种被盯着的火辣辣的感觉又来了。
  住院的几天里我一直被这种目光包围着,但却只限于我吃橙子的时候。
  我故意把橙子皮剥得碎碎的,橙汁溅得四下都是。
  “啧啧啧!真是太浪费了,要知道橙子榨汁才好吃!”一个声音从窗外飘进来。
  我伸出头,看到窗外的树枝上坐着一只穿蓝色病号服的白猫,它光着脚丫,手里拿着钓鱼竿,长长的线一直垂到草地的上方,锃亮的渔钩上挂着一根胡萝卜。
  “小丫头,你还真是浪费啊,这么好的橙子竟然被糟蹋成这样!”说完它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
  “这些天就是你在盯着我吧!”
  “我才沒盯你呢,我盯的是橙子!”
  “猫喜欢吃橙子?还真是好笑!”
  那只猫一点也不介意,还自豪地问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撇撇嘴。
  “我叫橙九!”猫说,“因为我太喜欢吃橙子了,所以我干脆给自己起名叫橙九!”猫又说。
  “那你现在是钓橙子啦?”我阴阳怪气地问它。
  “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刺猬,怪不得你妈妈伺候你时都小心翼翼的!”
  我瞪了它一眼,转身就要走,我可不喜欢别人议论我跟姜美丽。
  从我读五年级开始,我就觉得姜美丽越来越啰唆,凡事都要干涉我,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安卡现在就像只小刺猬。”
  猫或许看我真生气了,在后面喊:“喂,你不看我钓什么吗?它一会就要来了!”
  我的确好奇,于是又回到了窗台边。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吹过来,猫赶紧向我打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而后便全神贯注地盯着渔钩。
  渔钩猛地向下一沉。“哎哟,你这只倒霉的猫!”渔钩下有声音说道,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地显露出来。
  是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拉着一辆银色的小车,车上装满黄灿灿的橙子。
  “你这只贪吃猫,难道医院还没住够?再继续吃下去,就要去墓地了!”兔子拽下头顶的胡萝卜,咔嚓咔嚓吃起来,“上次你吃了二十个,住了十天院,这次吃了三十个,今天都是第十五天了吧?现在你又用这老套数,门都没有,我一个也不给你!”
  “吝啬鬼,你可知道这胡萝卜多难弄到吗?况且你知道的,我只有吃橙子的时候才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好歹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吧!你就这么狠心!”猫从树枝上跳下去。
  “橙九,就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给你,你的心病可和橙子没半点关系,你只是缺少打开记忆之门的勇气。”
  说完兔子拉起小车飞快地向前奔去,越过草地,掠过树梢,很快隐没在天空里。
  橙九站在树下失神地望着兔子消失的方向,像蜂蜜一样黏稠的夕阳余晖让它看起来很悲伤。
  “我难道真是胆小鬼?”橙九自言自语。
  “怎么会,你看起来又机灵又勇敢!”我赶紧说,虽然说这些话时我有些违心。
  “但为什么我记忆最深处的那扇门打不开?你知道吗?我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橙九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我的心一下变得柔软起来。
  “周末你来我家吧,我请你吃橙子!”
  “真的?”橙九跳到我面前,刚才那多愁善感的样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动情地点点头,橙九抱了我一下,然后嗖地跳到对面的走廊,消失了。
  从医院回来姜美丽话少多了,大多时候她脸上都堆着讨好的笑,就像橙九说的那样——小心翼翼。
  我有时努力地回想,想上一次我和姜美丽一起去公园,一起逛街,一起背着爸爸偷偷去吃大餐是什么时候的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想可能我和橙九一样,某一扇记忆之门也关闭了吧。
  周末的夜晚,月色如银,城市、房屋、树木,一切都仿佛浸在温吞吞的水中。
  橙九如约而来,一身白毛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光洁。
  我说:“橙九,我有一扇记忆之门可能也打不开了。”
  “是吗?”橙九立马停止剥橙子,“那可有些麻烦,记忆之门打不开就会缺失一些什么,就像我一样。”
  “那讲讲你的故事吧!”我平静地说。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很简单。”橙九又剥了一个橙子,“我就是一人孤独流浪,后来流浪到这个城市认识了兔子,哦!对了,你别看它嘴硬,其实它是个很善良的家伙!”
  “那你一直都没家吗?或者有什么好心的人收养你?”我问。
  “我似乎记得我有过家,但实在想不起来了,关于家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橙九的眼里又浮出了悲伤。
  这家伙绝对有做演员的天赋,刚才还一脸喜悦,一会儿就深沉了起来。
  我赶紧又递给他一个橙子:“那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吃完橙子会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会看到一些东西,温暖的家、忙碌的身影,似乎还有一棵硕大的橙子树……虽然很模糊,但我觉得那就是被我遗忘的东西,或者说是那扇记忆之门后面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会去医院?”我又问。
  橙九脸一红:“因为吃得太多,拉肚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兔子不给橙九橙子。
  那个晚上,尽管橙九强烈抗议,我还是把剩下的橙子全部收起来,拿到厨房。路过客厅时看到姜美丽正一个人默默地看电视,见到我,她慌乱地站起来说:“卡卡,橙子不好吃吗?”
  看着她像孩子一样紧张的表情,我的心莫名疼了一下。   我说:“好吃,但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姜美丽轻轻呼了一口气。
  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橙九已经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半夜,我突然惊醒,一道月光穿过卧室门的缝隙照射进来,地板上一片残雪般的薄光。
  怎么会有月光呢?我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一切都变了,门外不再是客厅,而是一片草地,草地中间有一棵大树。这不是医院里橙九钓橙子的地方吗?
  原来我进入了橙九的梦里,或者说是橙九的记忆里。我不由全身战栗,那是每一个人在发现别人秘密时都有的兴奋、紧张的感觉。
  我在草地上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一扇门,门有些破旧,淡蓝色的油漆开始脱落,我想那肯定是橙九的记忆之门。
  我轻轻地推开门,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古朴细长,两边的院墙内伸出茂密的树枝,我看到一只慌张的白猫迎面跑过来,浑身沾着泥浆。
  是橙九!我赶紧迎过去,它却穿过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看到更多的猫追过来。我赶紧跟上,追到巷子尽头,猫全部消失了,又出现了一扇门,还是蓝色的木门,只是看上去更加破旧。
  我慢慢推开门。
  里面是一片空旷的垃圾场,北风呼啸着,一只小小的白猫蜷缩在垃圾旁,它看上去快要冻死了。这时一位老奶奶走过来,她弯腰抱起了小猫,走进了一间小屋。屋子里燃着炉火,炉火上架着一只小小的铁锅,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冒出浓浓的香气。
  我看到屋后面有一个院子,那里有一棵硕大的橙子树。我想那肯定是橙九和老奶奶最美的回忆。
  我走进院子,却發现自己突然站在了夜晚的街角。天下着大雨,我看到老奶奶走过我面前,她大声唤着:“橙九,橙九……”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了,我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橙九脸下的床单已经湿了一大片。
  “橙九。”我唤了它一声。
  “安卡,那个晚上奶奶因为淋雨生了一场病,然后就永远离开了我,而那天我却呆在兔子家吃了一夜的橙子……”橙九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想橙九已经打开了那扇封锁的记忆之门,虽然有些让它悔恨的东西,但更多的可能是幸福。
  “吱嘎”,卧室门被推开了。
  “卡卡,起来吃早餐了……”
  我看到姜美丽眼角那道很细却很深的皱纹,心里“呼啦”一声,有什么散落开来,我想,我那扇幸福的记忆之门是不是也被打开了……
  作者心语
  赵静,笔名薄荷安安、老巫婆,儿童文学爱好者,酷爱童话。有作品散发于《儿童文学》《读友》《意林小文学》等杂志。
  每一个长大的孩子或许都有不想回忆的烦恼,就像文中的橙九和安卡,橙九因为自己的贪吃,失去了最爱它的奶奶,所以这段回忆对它来说是痛苦的,可是痛苦的背后却又隐藏着满满的爱,奶奶爱橙九,橙九爱奶奶。
  而文中的卡卡,是个有些叛逆的小孩儿,尤其讨厌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直到开启了橙九的记忆之门,她对妈妈的爱才渐渐苏醒。
  其实有时父母的爱就是这么一件令人烦恼而又美妙的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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