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除了重复他人！”这句话仿若希腊神话里的神谕，时时在我的心底响起。
　　每每看着學校南北大门像两张巨口，在吞吐着如潮如涌的来往学生时，我都会生一种幻觉，仿佛看到当初自己的影子，仿佛看到一代一代人的影子；面对一年一度的校内种种活动以及威仪棣棣的种种仪式，我常会生出一种轮回感，每一间教室，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它见证的难道不是相同的生命轨迹吗？
　　佛家智慧应是少有人能及的吧，它却有“六道轮回”的了悟；老子的《道德经》堪称中国智慧的最高表达，它亦有“万物并作，吾以复观”的洞见；即便是积极进取、不太在意或说有意回避本源追问的孔子，也道“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亦是蹈袭周的足迹啊……
　　我们都别无选择。在生老病死上，我们走过的是同一条路线；在奋斗——成功（或失败）——幻灭的过程中，我们尝到的是同一种甘苦；甚至在生命的追求上，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同一个梦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同的只是表象。相同的则是“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相同的是“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相同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这种重复，既是一种大道的决定，也是一种小道的限定。大道即自然规律，小道即文化。在大的自然规律里，我们无处逃遁，这且不论，也无须去论，因为它是不证自明的。即便在属于文化的小道里，我们也被选择着，被规定着。所谓教育，即是让我们成为他们想要成为的人，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不幸的是我们也成功地成了协从者。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患者。
　　如此的不可逃遁，也许会让我们悲观失望。其实，这也大可不必。《古兰经》中有一句话说得好：命运如海，生命如舟。我们虽逃不过重蹈他人覆辙的命运，但在这“大”的不变里，毕竟还有许多我们选择的余地，还有许多我们无法认知的对象，这也是生命迷人所在。
　　中国文化的大智慧在于，知道“有”的同时，也知道“无”。如此，才让我们活得从容、沉着、稳健。同样的，在我们勇于去实现“自我”、追求个性的时候，如能了悟“别无选择”的一面时，我们的生命同样会增加些许厚重感。
　　观堂先生认为，世间有冷心肠的哲学家，也有暖心肠的哲学家。周国平先生应属暖心肠的哲学家，刘亮程先生应是冷心肠的哲学家。他们都说出了生命的部分真理。我们要做的是根据自己的生命状态作出选择。
　　“我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地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这是尼采的表达，虽然洞见深邃，但未免显得悲观了些。但也不能反过来，要做超人，结果怎样？他不是疯掉了吗？
　　我们别无选择，我们有所选择。我们追求自我，我们懂得无可超越。两相中和，多边认知，乃得圆融、中庸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