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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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岁的杨中虎是南昌市一家装潢公司老板。近年来,随着事业的如日中天,他那“寻找母亲孝敬母亲”的心愿越来越强烈。他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一出生不久父亲就因公殉职,1岁时母亲远走他乡,8岁时抚养他的爷爷又过世了。成人后,他知道母亲叫胡宝苗,应该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便一年又一年地寻找,但终究未能成功。2002年11月,他家的保姆古玉田因病去世,在整理老人的遗物时,一份遗嘱让所有的人惊呆了——这个为他们一家三口劳碌八年,与他们建立了深厚感情的保姆,竟是他的亲娘!
  三十多年前,江苏姑娘胡宝苗流浪到江西做了杨家媳妇,但接连的不幸又让她弃家而去
  1955年夏天,一场罕见的泥石流把江苏六合县一个胡姓村庄几乎夷为平地。胡宝苗的父母和弟弟都被泥石流卷走了,她因为在县城读书才幸免于难。无家可归的胡宝苗伤心欲绝,跟随堂叔一家人到江西来谋生。
  经过一个多月的流浪,他们终于在抚州市一个叫平溪的小镇住下来。胡宝苗的堂叔找到一份烧木炭的事做,15岁的胡宝苗不但要上山扛木头,还包做一日三餐饭,稍不留神,就会遭到脾气暴躁的堂叔的打骂。他们的房东杨敬坤夫妇见这个女孩十分可怜,就央求宝苗堂叔让宝苗做他们的养女。宝苗堂叔同意了,条件是一年40元房租钱一笔勾销。半年后,宝苗堂叔烧木炭时引燃了一块荒山,他害怕坐牢,连夜带着家眷逃得无影无踪。
  对于堂叔的离去,胡宝苗没有太多的留念。杨家只有一个比胡宝苗大一岁的儿子,叫远如。杨敬坤的妻子闻芳英很想要个女儿,可由于生儿子时子宫被切除无法遂愿,而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儿,且聪颖活泼,白净水灵,她便视如己出,百般关爱。遗憾的是她只跟养女生活了两年多就病逝了。咽气前,她攥着宝苗的手要她嫁给远如,宝苗噙着泪水答应了。
  1968年末,他们的儿子杨中虎降生了,一家人沉浸在欢乐之中。然而短暂的欢乐之后,一场悲剧发生了!
  1969年夏天,杨远如在一次民兵爆破训练中被炸成重伤,三天后不治而亡。胡宝苗抱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哭得死去活来。好在镇干部和邻居不断上门劝慰,她才未被悲伤击垮。她表示一定坚强地活下去,把儿子拉扯大,以告慰丈夫在天之灵。但仅仅过了半年,她就撇下儿子与一个湖南木匠私奔了。人们不解其由,纷纷寻问她的公公杨敬坤,杨敬坤说,这不是很清楚吗,她是迫不及待要嫁人哩!人们听了便在心下嘀咕:真看不出,她是这么狠心的女人!
  战胜厄运的杨中虎拥有了成功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就连请来的保姆也人人羡慕
  母亲走后,1岁多的小中虎由爷爷杨敬坤抚养。当时生活很艰苦,粮食定量供应,很多孩子饿得面黄肌瘦,不过中虎能吃饱,因为他父亲算因公去世,镇里照顾他双份口粮。稍稍长大后,中虎见别人有爹有娘疼爱,而自己只有个爷爷,就问爹娘哪去了,爷爷说,你爹去世了,你娘不要我们跟别人走了。中虎又问,娘为什么不要我们呢?爷爷说,你娘不喜欢我们,她好坏,以后别去想她了!
  中虎好不懊丧:娘怎么会不喜欢我们?娘怎么会“好坏”呢?他多想问个清清楚楚啊,可是爷爷不允许他刨根究底。
  7岁那年,中虎上学了。那时候,爷爷常常患病管不了他,他吃的穿的都不如别人。可他很争气,每学期捧回的成绩都是全班最好的。第二年,爷爷心脏病突发又过世了,中虎成了真正的孤儿。邻居们十分同情他,你一月我一月轮流供他一日三餐。一年后,镇里将他送到敬老院吃住,他跟那些孤寡老人相处了四年,直到小学毕业,才回到自己家中。
  在邻里的帮助下,13岁的中虎很快学会了生活自理。他白天念书,晚上一回家就做饭、洗衣,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做完“家务”,他又闭门苦读——他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6年9月,杨中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中南工大建筑系。四年后,他毕业分配到南昌一家建筑公司当质量检测员,由于他工作认真,吃苦耐劳,不久被选拔到设计室工作。在建筑行业,工程设计至关重要。杨中虎一方面博览群书,一方面虚心向老同志请教,仅两年时间,就主持设计了三个市优工程和一个省优工程,他撰写的建筑学论文还在新加坡获得金奖。中虎的出色才干得到他的上司、设计室刘主任的赏识,他认定中虎是个难得的人才,经常邀他上家吃饭,讨论问题。一来二去,中虎同刘主任一家混得很熟。
  刘主任有个女儿叫刘庆丽,中专毕业在银行工作。她常在周末邀请中虎去参加行里组织的舞会。接触一多,他们就无话不谈。刘庆丽喜欢谈她们单位的奇闻趣事,杨中虎更多的是谈他的命运,他的过去。当刘庆丽得知他是由孤儿奋斗出来的,心里对他更加敬佩。不久,爱的火焰便在他们之间熊熊燃烧起来……
  1992年夏天,杨中虎携着妩媚动人的刘庆丽步入婚姻的殿堂。
  此时的中虎觉得在丈人手下工作多有不便,决定调到另一家设计单位。然而繁琐的调动手续让他望而却步,他一气之下辞了工作,在湾里组建了一家装潢设计公司。为了协助丈夫,刘庆丽放弃舒适的工作,两人一起干,一个小公司很快经营得红红火火。
  1993年初,他们的儿子杨真降生了。孩子刚满百日,繁忙的刘庆丽就打算请保姆照管。这一日,刚好住在附近的古玉田老人问她请不请保姆,刘庆丽问:“你能带孩子吗?”老人说:“我身体健康,带孩子做家务样样行!”刘庆丽知道她是个孤独的老人,常到公司走动,便答应可以考虑,晚上她把此事告诉中虎,中虎也说行。
  第二天,夫妻俩郑重地把古玉田老人接到家里,他们管她叫大娘。
  一个月后,刘庆丽要向古大娘支付工资。当时行情大约每月200元上下,庆丽给大娘300元,可她怎么也不接。她说,我在你们家又吃又住的,要这么多钱干啥?后来,刘庆丽一次次强行塞给她,她才接了100元,其余的委托庆丽存起来,说是留给真真今后读大学。
  杨中虎三去岳阳寻母,目的是解开谜团,然而费尽周折,也未能如愿有个可亲可敬的保姆持家,杨中虎夫妇便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仅两年时间,装潢公司就拥有近百万资产。在事业得意之时,杨中虎心头酝酿多年的寻母计划摆上了议事日程。每每看见慈祥的古大娘,他就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他脑子里没有一点母亲的印象,但他坚信他的母亲应该还在这个世上活着。尽管爷爷说过母亲“好坏”,可母亲怎么个坏法却一无所知,他要揭开这个谜底!不管母亲当年怎样“坏”,他都会接受她,而且将尽最大的努力,让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过上几年舒坦的日子。
  1995年夏天,杨中虎首先到老家平溪去查访。上了年纪的人都认识胡宝苗,说她是个热情、本分、善良的好女人,只是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丢下儿子跟陈军走。说到陈军,他们只知道他是湖南岳阳的一个小木匠,手艺不错,人也憨厚,至于他们是回了湖南还是去了其它地方谋生,就不得而知。
  仅此一点线索,要找到人岂不是大海捞针,但杨中虎没有退缩。他当即赶到岳阳,在城乡结合部打听了半个月,毫无进展;又在当地电视合和报纸上发布寻人启事,也毫无反应。近一个月的奔波一无所获,杨中虎精疲力尽回到家中。
  古大娘从庆丽口中得知杨中虎去湖南找母亲去了,她天天盼着中虎回家。中虎一回,她立即询问有关情况,中虎把母亲当年离家出走以及而今他掌握的线索全说了。古大娘说,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再说她当年那么狠心离开你,你现在何必去找她呢?中虎听了有些不悦,但还是给她解释了一番。他说,我要找回过早失去的母爱,同时弄清一串疑惑:母亲在人们心中是个好女人,为什么她要弃家出走?是不是其中还有隐情?古大娘听了点点头不再言语。
  大约过了半年,杨中虎在一个岳阳朋友的帮助下又踏上寻母的征途。这次他在郊区几个县寻找,虽历尽艰辛仍无进展。回到家,古大娘见他全身晒得黝黑,脸也瘦了一圈,便劝他别找了。中虎说:“大娘啊,当我看见别人搀扶着父母在阳光下漫步,就会一次次激起寻母的冲动;当别人夸赞我功成名就家庭美满时,我就为身边没有老母亲深感残缺与遗憾!”
  1998年夏天,杨中虎又一次去岳阳寻母,但同样无功而返。这一次,古大娘劝他:“别急,就凭你这份孝心,上苍也会感动,说不定哪一天你娘会找上门来呢!”
  在杨中虎家中,古大娘细心地照料着杨真。由她一手带大的杨真,对老人感情也特别深。爸爸妈妈工作忙,三四天不回家他不在乎,但古大娘离家半天他就到处寻找。邻居问他家里谁最好时,他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奶奶”。
  真相大白后,杨中虎面对母亲的遗像呼唤:亲娘啊,儿子跪倒在您的脚下杨真读小学后,由于学校离家近,不需要奶奶接送了。老人每天可做的事不多,加上老人这时身体状况不佳,高血压诱发心脏病,每天都得吃药,她决定退出杨家。杨中虎夫妇竭力挽留,真真甚至泪流满面地拽住她,她还是执拗地回到自己“家”中。
  古大娘的小屋就在巷口,离杨家仅一百多米。每天早晨,她目送中虎一家三口上班上学从楼前经过,遇上中虎家有事,她会不请自到去帮忙。平时杨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定然让真真给奶奶送上一份。虽然古大娘与杨家分开了,但八年相处结下的情分,已让他们无法割舍!
  2002年7月,古大娘的心脏病又发了,杨中虎夫妇在医院轮流护理了五天。病情好转后,古大娘征得医生同意回家疗养。11月,古大娘的病再次发作,昏迷几次后,她告诉中虎夫妇,她的遗嘱已写好并请了公证机关公证。临终前,她一遍遍喃喃自语:中虎、庆丽,还有我的乖孙儿真真,多谢你们养老送终……真舍不得离开你们啊……
  又一次昏迷之后,古大娘终于未能再次醒过来……
  办完丧事,杨中虎请公证人员到场清理大娘的遗物。在一个皮箱内,杨中虎看到了大娘写给他的一封长信——也就是她所说的遗嘱。不看不知道,一看吃一惊!原来古大娘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亲娘!
  中虎我儿:
  这么多年来,我作为保姆来到你家,得到了你们真诚敬重的善待。外人只知道我是个孤老婆子,很同情我,我也装得无依无靠,其实我的内心是很满足和富有的!因为我是生活在亲儿、亲媳、亲孙组成的圆满的家庭里!
  我的虎儿!你曾三次去湖南寻母,每次都让我惴惴不安——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不忍让你去受那份跋涉之苦啊!你一定会责怪我,既然找到了儿子,为什么还要隐姓埋名?请让我说出隐藏了30多年的痛苦往事吧!
  那是1969年底,你出生不到半年,你父亲就死了,我伤心得哭干了眼泪。我跟你父亲是有感情的,一直叫他‘远如哥’。他死后,我决定暂不嫁人,把你抚养大了再说。于是,把你交给你爷爷杨敬坤照管,我在外挑起男人的重担。杨敬坤外表慈眉善目,内心却肮脏透顶!每次我给你喂奶,他总会贪婪地盯着,我不得不红着脸避开。有天夜里,他骗开我的门,一手勒住我一手剥我的衣裤。我说你是我公公呀,怎能对我这样?他说我想你快想疯了,你给我吧!我说不行,他猛力将我按倒在床上,这时你被惊醒,吓得哇哇大哭,又羞又气的我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推他出门。我原想此事无人知晓也就算了,谁知住在隔壁的陈军从我家窗下经过看得清清楚楚!这等丑事一旦传出去我怎么做人?我求陈军保密,他答应了。过了几天,杨敬坤又故伎重演,听到动静的陈军来到我家窗下大声咳嗽,把杨敬坤吓跑了。我十分感谢憨厚善良的陈军在关键时刻救了我,因为无法忍受你爷爷的这种行为,我决定与陈军私奔。陈军老家在岳阳,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仅三个月,就南下到广东韶关,在那里生活了20多年。在那漫长的日子里,我常常挂念你,多想回家看看你,可我害怕人们骂我是坏女人,更怕看见你那人面兽心的爷爷!1991年陈军去世后,我潜回老家秘密打听,得知你在南昌,便在你单位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后来你成了家搬到湾里,我又在你们公司附近租了现在的房子。我原想堂堂正正亮明身份,可又担心这样达不到目的——我当年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欠了你一大笔抚养债,我要在有生之年尽量补偿——所以,我将我的名字胡宝苗改为古玉田来到你们家……当我目睹你对寻找失散的母亲那样执著时,常常感动得泪如泉涌……
  我的虎儿!谢谢你们全家给了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八年时光!我没有什么称得上遗产的东西,只有这8万6千元的存折,这是作为奶奶留给孙儿的惟一纪念——别嫌它少,它可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啊……
  读到这里,中虎的双眼早被泪水模糊了!原来我们母子是被爷爷拆散的!我的母亲几十年一直惦记着要偿还她的虎儿的养育债!这哪是一份遗嘱,这分明是一个母亲几十年辛酸和委屈的告白,它的每一个字,都闪耀着母爱的博大与神圣!
   “娘啊!我的亲娘!你可听到了你的虎儿发自肺腑的呼唤?”面对母亲的遗像,杨中虎夫妇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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