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一份反省的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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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女儿清幼很小的时候,她爸喜欢逗她玩象棋。
  虽然棋艺悬殊,但父女俩照样玩得很激烈。每次,眼看居于下风的清幼要输了,她就会趁爸爸不注意时偷偷地多走几步棋,立即反败为胜。明了这一切的我们都一笑了之,老公甚至故意输给女儿。
  可能是赢的次数太多吧,清幼的好胜心一直挺强:考试要考第一,比赛要得第一,当班干部要当最优秀的,连打扫卫生都要做到最干净。
  记得她上一年级那年,老师把班里同学分成四个小组,清幼是其中一组的组长,老师每周对这四组进行纪律、卫生评分,得分最高的小组就每人得一颗小星星贴在墙上,有一次她的组也做得很好,但不知什么原因老师扣了她的组5分,这样别的组就领先了,清幼因此在班上大哭起来,说老师偏心,同学们劝也劝不住,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跟她讲明原委,她才停止哭泣。
  事后老师跟我交流说,像清幼这样“刚”的性格,一旦遭遇挫折,受打击的程度往往也超过一般孩子。我当初还不以为然,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终于让我相信女儿思想确实出现了问题。
  原来,在一场数学考试之后,老师让学生们自己改自己的考卷。因为老师觉得既然都已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应该可以有这个主导权。于是,清幼和另外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就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偷偷摸摸把错的改正过来。谁料到后来老师说,这次考卷事先她全部复印了,只要发现有改正的,一律判零分。
  清幼首次体会到什么是欲哭无泪,原本90多分就在一念之间变成0分,问题是老师还说了一句话更叫女儿痛彻心腑——“我不明白为什么改考卷的都是成绩好的同学,反而考了五六十分的都没改。”
  她开始很郁闷,然后生气,甚至讨厌老师。并且,抽泣着告诉我,妈妈,老师讲我这叫作弊,丢死人了。明天我不要去上学。
  我以为这只是她一时的气话,可第二天早上她竟然真的拒绝去学校,无论我如何软硬兼施,又和她爸一起拖她起床,清幼却死死抓住床沿:“我不去上学,我不去!”
  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女儿心中,作弊这个词不仅丢脸,还刺激到她的尊严。按理说,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应该勇于承担。可是平常强硬好胜的心态,已经叫她无法放下架子来坦然面对这一切。
  深思熟虑后,我决定好好和女儿谈谈,她内心的负担正超越她的年龄。沟通的过程中,我努力做到语气柔和,轻声慢语地提醒她,暂时不管老师的处理方法是否妥当,首先得承认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女儿反驳,那也不能把我的成绩全作废啊,惩罚性扣掉一些分数都行。
  我答复:老师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你没有权利让她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但你现在要知道不诚实的求胜方法是错的,就像小时候跟爸爸下棋多走几步也不对,做每件事我们都讲求公平竞争,千万别再弄虚作假。若是将来你到了社会上,可能受到的惩罚更重……
  女儿似懂非懂地望着我,社会对她也许真是比较遥远的概念。该怎么浅显易懂地说明呢?我同丈夫商量之后,给女儿重新拟出一份特别的试卷,上面有几道问题帮助她反省:
  1.改正数学试卷的答案时,你觉得有什么好的?
  2.你觉得现在作弊失败,老师和同学是不是不像以前那么喜欢你了?
  3.想一想,自己还有哪些别的同学没有的优点?
  4.以后碰见更优秀的竞争对手,你觉得自己还会用作弊赢得胜利吗?
  5.如果大家不表扬你,你觉得自己是不是非赢不可呢?
  把卷子拿给女儿时,我对她提出一个要求:“清幼,妈妈希望你能多思考一会儿,不要急着写下答案,我和你爸都想看到宝贝女儿诚实的心声。”
  这张卷子女儿做到凌晨。当她打开房门时,我能感觉到她眼神的纯澈。同样,她的答案也是字字真诚。
  女儿觉得改掉数学试卷的错误答案,就可以得到高分很有面子。但作弊失败了,她想老师同学一定不会再喜欢她,而且除去凡事争强好胜以外,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优点,缺点倒是挺多的。遇事不冷静,还容易和同学发生冲突。
  假设以后遇到更厉害的竞争对手,女儿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作弊求胜。她说,以前玩纸牌或下象棋等,要遵守一个又一个那么严谨的规则,会有些不耐烦。当她发现做一些偷纸牌或偷走几步棋等类似的小动作时,赢就变得简单多了。可是,若是没有得到我们的表扬,她觉得胜利也没太大意思。
  清幼的答案让我担惊受怕,难怪孩子会想通过不劳而获的作弊尝得甜头,多半责任在家长身上。曾经我们没有阻止她的那些偷牌摸棋的行为,还总许诺她赢了有奖。所以,经过女儿改分出糗这件事,我郑重地跟她讲明白,胜利要靠自己光明正大地取得,作弊等于小偷行为。何况,作弊被逮着了还要受到惩罚。
  女儿本身对老师给予的零分处理就很感伤,听我这么说自然是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强调她知错了。然后,我们订下约定,每件事都别想着作弊去完成。为了增强她的勇气自信,我亲密地拥抱她,并和她牵手拉钩儿。
  谁料没过两日,女儿又开始郁闷了。她想找老师说说情,恢复原来的成绩。我说:你自己决定吧,要是真恢复了,你又该怎么弥补这个过错?女儿思索了一整天,还是没勇气去找老师。只是不停地问我,要不要向老师承认错误。我没有正面回答,依旧叫她想清楚,反正去找老师,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被拒绝,要么如她所愿。
  后来女儿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就高兴地喊:“妈妈,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纳闷地摇头。清幼便喋喋不休地讲述她去找老师的过程。没想到,她能很勇敢地去问老师,可以做些什么补救犯下的错误。老师给了她一次亡羊补牢的机会,让女儿写篇文章,谈谈学习、家庭、父母、荣誉等的关系。最后,老师送了一个礼物给女儿,是个别致的方形印章,上面印有“Be best that you can be(尽力而为)”。老师对女儿说,任何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赢了不表示你是最优秀的,输了也不用感觉丢脸。
  清幼似乎明白了这些道理,她变得比过去开心,在学习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轻松,偶尔考的分数不理想,她自己也能开导自己。我想,人生的试卷很长很长,女儿可以静悟反省出她的毛病,改掉作弊求胜的错误,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令我倍感欣慰。
  编辑 / 杨世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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