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儒林外史》，许多人会联想到“范进中举”这个情节。通常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范进中举后如何发了疯，我以为最令人咀嚼的不是范进本人，而是他的丈人———胡屠户。
　　胡屠户本人是个杀猪的，没文化，属于社会底层。但他完全通晓阿谀奉承之能事。作品描写了胡屠户在范进中举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先前范进中了秀才，胡屠户拿了“—副大肠和一瓶酒”，与其说是来贺喜，不如说是来训斥。他把范进称为“现世宝”(丢丑的家伙)，说范进“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相公”，称范进是“烂忠厚没用的人”。还自以为是地“教导”范进：“看见做田的，扒粪的，不要拱手作揖，平起平坐。否则坏了学校规矩。”三言两语把胡屠户势利卑微的性格活画出来。
　　当范进为了参加乡试欲向老丈人借点盘缠时，却被胡屠户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尖嘴猴腮”“撒抛尿自己照照”种种辱骂，完全一副粗俗市侩的嘴脸。以上连讽带骂，是因为胡屠户认为范进不可能中举，换言之也就是说做官无望，不骂他又骂谁呢。
　　可偏偏范进真的中举了，再看看胡屠户的言行吧。只见胡屠户提着七八斤肉，带着四五千钱来贺喜。因范进发了疯，众人让胡屠户给范进一个嘴巴，为的是把他打醒。胡屠户着实犹豫了一番：范进如今做了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因为被众人施压“局不过”，胡屠户只得连斟两碗酒，壮着胆，将平时的凶样子拿出来。最后虽然大了胆子打了一下，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因为手已抖了起来，不敢打第二下。这时的胡屠户前后判若两人，他已清醒地认识到了范进已不是从前的范进，他自己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对待范进了，自己的命运可能会随着范进命运的变化而变化。正像他自己所表示的：“我哪里还杀猪，有我这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一串肉麻的奉承，使胡屠户前倨后恭、欺贫爱富的市刽形象跃然纸上。
　　对这个人物刻画最入木三分的是当范进把张乡绅送的银子给了胡屠户六两多时，几个精炼的动词的运用让胡屠户嗜钱如命的心态活灵活现：胡屠户把银子攥在手里紧紧的，把拳头舒过来……又连忙把拳头缩了回去，往腰里揣，千恩万谢低着头笑眯眯地去了……这样细腻入微的描写，对胡屠户那种贪婪而虚伪的品行进行了辛辣的讽刺。范进中举后发了疯，这固然是封建科举制度对其毒害的表现，而作为社会底层一员的胡屠户那种趋炎附势、庸俗自私的言行恰恰揭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会痼疾所在———封建科举制度侵蚀了社会各色人的灵魂，毒化了整个社会，从而揭露了封建制度的黑暗和腐朽。
　　当今社会，胡屠户式的人物忽隐忽现，好在还成不了气候。
　　（作者单位：上海市曹杨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