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胡适辞谢祀孔陪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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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是春秋时期的著名教育家,被尊为“至圣先师”,他的诞生日,被称之为“孔诞”,历代都有祭祀典礼。但孔子诞生的确切日期,却历来都有争议。崔东壁在《洙泗考信录》中曾做过考证,据《春秋谷梁传》定为鲁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子,为今之8月21日;《孔庭纂要》则说是8月27日。此外还有公历的10月9日、10月3日等等各种说法。
  中国古代祭孔,大都以每年农历八月二十七作为孔子诞辰。民国期间,官方就曾定每年农历八月二十七日为孔诞纪念日,又把这一天定为教师节,祭孔与教师节放假都在同一天。之后又把农历的孔诞日期换算为公历的9月28日,固定为这一天进行纪念,也为人们所接受。
  抗战胜利后,北平的首次孔诞祭祀典礼,却定于1946年8月27日。这是径直将农历日期挪到公历上来用,根本没有任何换算。为什么会这么草率行事,或者说为什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谁也说不清楚。时任北平市长的熊斌还自任主祭官,并在当年的8月21日就向公众发布了孔诞祭典的讯息。北平《世界日报》报道称:“祀孔典礼定于二十七日上午七时于孔庙举行,主祭官熊市长熊斌,陪祭官为本市绅耆,该日各机关、学校团体均放假一天。”
  到了8月24日,祀孔典礼还进行了预演彩排,媒体记者立即进行了跟踪采访与报道。次日,北平《世界日报》在“教育界”栏目头条发布“重磅消息”,称新任北大校长的胡适辞谢了此次祀孔典礼的陪祭官。报道原文如下:
  (本报讯)二十七日祀孔典礼,昨下午四时,先在孔庙大成殿举进演习,到熊斌、张伯鳌、汤永成、汪崇信、左宸纶等数十人。祭乐由国乐团营所全体学生担任。历二小时,演习完毕。正式内礼,主祭及陪祭官均将一律着长袍黑马褂,其中多数系本人临时制备,每套工料,约有十五万至二十万元。陪祭官中,原有北大校长胡适之,但胡昨已婉辞,谓回平未久,校务太忙,不能参加。外间推测,以胡在五四时代,曾以“打倒孔家店”号召青年,此种典礼,就胡氏学术思想立场言,自无参加可能,当局以胡名列入陪祭,或当时偶欠思考。
  8月26日,祀孔典礼正式举行前一天,北平《世界日报》的记者又去采访胡适,想进一步证实他辞谢陪祭官的真实态度。次日,即祀孔典礼正式举行当天,这篇访谈简讯被刊登在了该报头版,足见当时北平公众对胡适缺席祀孔典礼的关注度。报道摘录如下:
  (本报特讯)本报记者访北大校长胡适,首询二十七日祀孔典礼,外传胡辞陪祀官是否事实。胡谓,确已辞谢,并得熊市长同意。惟胡谓孔子为世界最伟大思想家之一,其诞辰值得纪念,不过宗教仪式,非彼所喜。胡并告记者,去年伦敦世界教育会议,彼曾提议,一九四九年,为孔子二千五百年诞辰,希望下次大会,能在中国召开以纪念此伟大教育家。
  看来,胡适确已辞去祀孔陪祭官,当天的祀孔典礼上确实不会出现了。但胡适之所以辞谢,并非记者想象的“打倒孔家店”的立场使然。事实上,“打倒孔家店”这一说法,根本就不是胡适所提出的,它的发明权应归属于四川人吴虞(1872—1949)。吴虞是“五四运动”前后涌现出来的反孔急先锋式的人物,“打倒孔家店”与“礼教吃人”等口号都曾是他的独家发明。吴虞曾于1919年某日拜访胡适,当时胡适正在阅读《水浒传》中“三打祝家庄”这一章,因此在谈话中胡适就随口说了“打孔家店”这么一句话。此话一经吴虞传出,胡适原来脱口而出的“打孔家店”就变作了“打倒孔家店”这样的更锋芒毕露的口号了。
  姑且不论,“打孔家店”与“打倒孔家店”在词义上有着怎样的微妙差异,也不论胡适随口一提、并非深思熟虑的偶然性,只需稍稍读一下1935年胡适所撰长篇论文《说儒》,他对孔子其人其学的基本态度,就可以一目了然。该文中,他不但考察了“儒家”的历史,而且提出了“孔子的大贡献”这一命题。可见,无论从历史的眼光来考察孔子,还是从人格的眼光来考量孔子,胡适得出的结论,都是正面的、积极的评判。
  至于为什么辞谢祀孔陪祭官,胡适也说得相当明白,他认为宗教仪式化的纪念方式,他不喜欢也难以接受。因为他早就宣称过自己是“无神论者”,任何神化历史人物的行为,他都是不可能接受的。实际上,以人格力量、历史贡献来看待孔子,是包括胡适、林语堂、梁启超、鲁迅等在内的诸多同时代学者的共同取向,也是民国学者人格独立、学术自由之自然表现。
  此外,胡适被采访中提到的,他曾于1945年的伦敦世界教育会议上提议,在孔诞二千五百年时,在中国举办世界教育会议,以为纪念之事,确有其事。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因为1949年的孔诞二千五百年纪念日,无论是按农历计算,还是按公历换算,胡适及国民党政府都不可能再行操办任何庆典及会议了。此刻,国民党政府业已溃逃至台湾,而胡适则只得飞赴美国暂寓,再也没能回到祖国大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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