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芝:从“谋女郎”到留美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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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5月18日,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厅,美国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合唱团访华演出的帷幕徐徐拉开,一位华人少女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和一位金发碧眼、身着华丽服装的西方女子一起走到台前。观众正在猜测华人少女的身份时,女孩说话了:“大家好,我是魏敏芝,来自河北。许多观众都看过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我就是其中的小魏老师。”观众先是吃惊,继而报以热烈的掌声。显然,没有人能将舞台上这位能用中英文两种语言熟练介绍合唱团和表演曲目的少女,与当年电影中那个土气的乡村代课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偶然:电影改变了命运
  
  魏敏芝一直觉得,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改变了她的命运,改变了她们一家人的命运。
  魏敏芝拍《一个都不能少》电影得到了6000多元的报酬,这笔钱偿还家里的欠债后,还略有盈余。电影公映后,不断地有记者来采访她,有厂家许以丰厚的酬金请她拍广告。一时间,位于河北省赤城县镇宁堡乡一个叫东栅子的偏僻小山村继张艺谋拍电影后再度热闹起来。“敏芝成了明星,魏家发财了。”村里人谈到魏家时,眼里都是羡慕的光芒。


  没人知道作为魏敏芝父母的魏玉清和赵金花的担忧。他们以农民的感觉知道敏芝小学五年、初中不满两年的知识根本支撑不了她在外面的世界立足,他们知道靠学习才是她理直气壮走出连绵不绝的大山的唯一希望。那段时间,热闹的门庭恢复平静时,魏玉清夫妇整天在想,敏芝和她的孪生妹妹聪芝能到一所好学校念书就好了。
  1999年6月,北京一所民办学校表示免费接收敏芝就读,同时也愿意减免部分学杂费接收聪芝。好消息到来时,魏玉清夫妇喜忧参半。魏玉清估算了一下,仅负担聪芝一个人的部分学杂费和生活费,一年少说也得8000元,对他这个小木匠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尽管当时长女灵芝已经中师毕业,但上班一年只领到手3个月的工资。而且,1999年塞北地区普遍大早,地里的庄稼几乎绝收。那几天,魏敏芝乐不起来,她不忍见聪芝背着她偷偷地抹眼泪,不忍看父亲和母亲呆坐在炕上的愁眉苦脸和长吁短叹。
  就在魏敏芝为上学问题感到苦恼的时候,1999年7月27日,石家庄市精英教育集团董事长翟志海亲自驱车赶到东栅子村,他带来了集团的决定:集团所属精英中学欢迎魏家全家人到石家庄,魏敏芝、魏聪芝继续读初二,在精英中学读初高中五年间,免除伙食费外的一切费用,同时每人每月发助学金300元,中师毕业、已在乡里工作一年的魏家长女灵芝到学校办公室工作:魏玉清、赵金花夫妇亦由学校安排到后勤部门工作。
  这对魏敏芝一家人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从此以后,她们要成为城里人了。一部电影,改变了她一家人的命运。
  到精英中学的第二天,魏敏芝就给家乡的伙伴们写了封信:“精英中学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有漂亮的学生公寓和教学楼,有很大的操场和食堂,校园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草,吃饭天天都像在过年……”喜悦之余,魏敏芝也萌生了几分茫然:我为什么能这样,为什么这么多人对我如此之好,仅仅因为我演了那个电影吗?
  面对这么好的学习环境,魏敏芝想起了她的同伴,他们现在还是四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一个茅屋里,面对快要裂开的“白色”黑板,老师依然拿着快要握不住的小粉笔头给他们抄课本,屋顶的大窟窿透过来的阳光依然在照着他们,一位快到70岁的老人依旧在教着他们。
  1999年8月21日,魏敏芝在当地一家报纸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其实并不是我比他们好,有多大的本事,我只不过是一个幸运儿。”
  带着这样的反思,魏敏芝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学习中,成了班上学习最勤奋的学生,她明白自己的学习基础,她更记着张艺谋导演摄制结束后在她笔记本上的留言:“拍摄一部电影倒没有什么了不起,要好好学习,长大成才,我们大家都希望看到这一天。”刚到精英中学不久,魏敏芝向灵芝姐姐提出要一个手电,以便晚上宿舍熄灯后能继续看书,遭到拒绝后,她竟几个星期不理灵芝。后来,灵芝答应帮她补习英语,她才跟姐姐言归于好。
  2000年1月下旬,精英中学进行了期末考试。魏敏芝5科总成绩名列全班第2,魏聪芝名列第6。两姊妹在总结会上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魏敏芝却嘟着嘴对自己有一科成绩不到90分非常不满意,说这样的成绩不好向张艺谋导演打电话汇报。
  2004年高考结束后,西安外国语学院西影影视传媒学院提出,如果魏敏芝选择学院开设的影视编导专业,学院将减免她的学费,她当即填报了这个志愿。一家人虽然到了城里,但仅仅买房子,就欠了以前在农村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笔外债,魏敏芝觉得,自己有责任为父母减轻负担,更何况因为拍过电影,她对影视编导专业也感兴趣。
  
  刻苦:成就留学梦想
  
  2004年9月,到西安外国语学院报到后,魏敏芝再度受到媒体的关注,接受华商网的邀请与读者进行现场视频聊天时,有读者问起魏敏芝选择编导专业的动机,还问她为什么不选择表演专业。要强的魏敏芝当然不能说自己的选择有经济方面的原因,只说自己形象和身体都一般,表演方面恐怕没什么潜力。不想这样的回答话音刚落,一位医生当即表示,欢迎魏敏芝到他所在的医院进行整容、美容,并将说服医院提供免费服务。魏敏芝哭笑不得,立即委婉而又干脆地回答:“长得一般只能说我是一个普通人,目前的问题也仅仅是脸上有几个青春痘而已,暂时可能还不需要这样的服务。而且作为我个人来讲,更喜欢真实的美。我在《一个都不能少》中的表演得到观众认可其实就是因为我真实、朴实,我更愿意在今后的生活中保持这种风格。”
  魏敏芝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中。她和同宿舍的同学凑钱买了电视和碟机,每天晚上都要看课本上介绍过的中外经典影片,认真揣摩编导的技巧和手法,对校园中愈演愈烈的恋爱风潮,她的立场非常坚定:“我不喜欢谈恋爱,只喜欢看电影。”
  学习之余,魏敏芝了解到,西安外国语学院和美国著名学府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是友好合作学校,两校之间除了有教师之间的交流访学外,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每年还吸收个别西安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前去留学。杨百翰大学是美国排名前10位的大学,而且夏威夷分校也设有影视编导专业,如果能争取到留学机会,无疑会使自己的人生再次产生飞跃。这样的机会当然很难得到,魏敏芝也明白,如果说自己以前命运的改变得益于张艺谋导演的话,那么想再次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专业学习和影视观摩之余,魏敏芝暗暗把精力集中到了英语学习上。
  就在魏敏芝暗自用功的时候,2004年年底,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副教授陈尔纲博士到西安外国语学院进行交流活动。陈尔纲博士曾到中国了解过中方 “不让一个学生掉队”的教育理念,而且知道中国有一部《一个都不能少》的电影。了解到电影中的主角魏敏芝在西安外国语学院后,陈尔纲博士约见了魏敏芝。交谈中,魏敏芝说出了自己想到美国进一步深造的想法,陈尔纲博士没有拒绝,但他非常认真地提出,留学机会肯定有,但必须看学习成绩,特别是语言成绩,届时,学校将组织考试,只有考试过关,才能争取到留学机会。最后,陈尔纲博士握住魏敏芝的手:“魏,只要你通过考试,美丽的夏威夷随时欢迎你!”
  陈尔纲博士的支持给了魏敏芝更大的信心,只要有时间,耳机从不离身,不是听音乐,而是练英语听力。碟机里的电影也换成了英文原版的,逼着自己一遍遍地看。她又捡起了《一个都不能少》中小魏老师傻乎乎的、做事一根筋的状态,死缠着和学校的外籍教师“混”在一起,让人家指导她的发音。她不相信成绩是等来的,她告诫自己只有付出超常的汗水,才能得到命运的垂青。
  2006年5月,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来西安挑选赴美交流的学生。由于在美国两年期间无论学费还是生活费全部由杨百翰大学赞助,吸引了很多同学报名。笔试、口试、综合能力测试,一关又一关,最后的成绩出来了,魏敏芝竟然考了个全校第一。
  2006年7月30日,等待赴美签证之余,应科威特文化部之邀,魏敏芝去参加该国举办的中国电影周。到达科威特后,主办方征求魏敏芝的意见,问她能否以中国电影人的身份在开幕式上用中英文双语致辞。这时的魏敏芝时差还没倒过来,而开幕式转天早上就要正式举行,作为被当地媒体称为“首位在海湾地区亮相”的中国女演员,魏敏芝想自己绝对不能露怯丢人。她没有推脱,靠几大杯咖啡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第二天顺利满足了主办方的意愿。一位当地电影院的老板在仪式结束后,紧紧攥住魏敏芝的手:“魏,你的出色表现将使这几天电影院的票房收入成倍增加。”那一刻,魏敏芝感到了一种骄傲,一种自豪。
  
  留学:充实的异乡生活
  
  2006年8月20日,魏敏芝乘机漂洋过海抵达夏威夷。
  杨百翰大学位于夏威夷群山与大海拥抱中的莱耶小镇,小镇只有7000人,非常美,海是湛蓝的、树是碧绿的,甚至连风都带着香味。可周围都是说陌生语言的人,让魏敏芝感到了孤独。当天晚上她给家里打电话,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出来了,有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那边母亲急得直哭,她才抹了抹眼泪,尽力平静地说:“妈,我到美国了,一切都很顺利,不用担心我。”
  好在夏威夷有可以称得上是老朋友的陈尔纲博士。第二天,陈尔纲博士偕夫人把魏敏芝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了解到她到学校只带了非常有限的美元后,当即拿出200美元,说给她作为初期生活的费用。踏上异国的魏敏芝这时流露出了对钱的高度敏感,坚决推辞不要。陈尔纲无奈,只好提出算借给她的。魏敏芝当即给陈尔纲打了个借条,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说:“一个月后,我一定还你。”
  虽然是艺术类专业居多的学校,但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对学生的管理却非常严格,严禁吸毒、吸烟、饮酒及刺激性饮料,严禁乱搞男女关系,男生不能留长发,女生不能穿暴露的衣服。这样的校规校纪,让魏敏芝有一种在国内学校的感觉。而且《一个都不能少》在这里属于了解中国电影的教学影片,她在这里又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同学们也很乐于和她交往,她很快就适应了学校的学习和生活。
  在陈尔纲博士的帮助下,魏敏芝很快在学校电视台找到了一份工作,主要是利用课余时间做摄像和剪辑工作。既能实践专业,又能赚钱自用,魏敏芝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每天总是第一个到电视台,打扫卫生,熟悉机器。有一次拍片子,从下午1点做到晚上12点,她瘦削的肩上扛着沉甸甸的摄像机,却硬是咬着牙没让人替,坚持了11个小时。放下机器的那一刻,她当即就瘫坐在了地上。
  一个月后,魏敏芝把200美元还给了陈尔纲博士。正在办公室研究资料的陈尔纲博士收下钱后继续他的工作。魏敏芝提醒他:“陈先生,你应该把借条给我。”陈尔纲尴尬地一笑,找出借条说:“魏,你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分校有2400多名学生,来自世界上7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和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的交往中,魏敏芝发现,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同学会,唯独中国留学生没有自己临时的“家”。她就和来自国内的同学共同发起成立了中国同学会。在同学会中,魏敏芝的职务是联络员,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每隔一周向全校师生展映一部中国电影,以此介绍中国的文化。
  身在异国,魏敏芝最想念的是家人。2007年春节时,因为请几个外国朋友到中国城吃了一顿饺子,她的钱都花光了。回到学校后她想给家里打电话,她只好翻箱倒柜找硬币,一个一个地数,刚刚好5块钱,可以换一张电话卡,顿时觉得开心极了。可她拿着硬币到电话边塞到最后,4块9,没能拿到卡。伤心霎时漫上了魏敏芝的心头,她拍打着电话哭出了声。路过的同学帮着塞进一个硬币,电话卡才吐出来。拿起电话,魏敏芝破涕为笑,“爸爸好,妈妈好,姐姐好,妹妹好”,像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5块钱的卡用完了,她才意识到根本没让家人说一句话。
  2007年4月,杨百翰大学夏威夷合唱团到中国的乌鲁木齐、西安、北京等地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演出,并邀请魏敏芝做主持。魏敏芝喜出望外,终于有机会与家人见面了。她用DV拍摄了一些在美国的同学和朋友对她的评价,送给了父母和姐姐、妹妹。记者采访时,魏敏芝拿出这张DV说:“对我而言,电影已不仅是梦想的表达方式,还是我诠释感情、传达感情的工具!”说到这里,她又说:“明年,2008年8月,我就要毕业回国了。那时候,北京奥运会就要开幕了。我希望能看到恩师张艺谋演绎奥运史上最棒的开幕式。”说这话时,魏敏芝眼里满是憧憬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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