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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30万,这是雷政富得到的法律裁决。与视频的爆炒相比,庭审回归理性,“雷政富事件”也从“网络反腐”,变成复杂的案中案。
6月28日上午11时,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雷政富因受贿316万余元被判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没收30万元财产;赵红霞被判刑2年,缓刑2年。
这是一条“产业链”:设局—“钓鱼”—敲诈,至于事后的艳照外流和贪腐败露,是内部“分赃不均”后的“副产品”。这条“产业链”不仅令腐败官员风声鹤唳,也让投机小民“绝处偷生”,在制度化反腐步履维艰时,堕入非法的荒诞闹剧。
雷政富律师鲁磊担心,如果法律漏洞不及时填补,雷政富案会在将来遍地开花。2013年5月7日,重庆市政府对外宣布,包括雷政富在内重庆共计有21名厅局级官员卷入不雅视频,其中涉及姓名的即有十多名;同样的,赵红霞也并非孤例。遗憾的是,只是显山露水的少数人受到法律的追诉。“雷政富事件”也并非重庆的个案,类似现象在各地皆有继续。
入局
赵红霞与肖烨的相识更像“无知少女”被骗。2007年赵生日当天,她与一群人喝酒,其中有肖烨。已披露的案情显示,当时赵红霞“一杯啤酒后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自己与肖烨同躺在一家宾馆床上——肖烨强行与赵发生了性关系。一个月后,肖烨再次约见,得知赵当时待业后让许社卿给其5000元,赵颇为感动。当晚二人再次发生性关系,此后确立恋爱关系。之后,赵红霞便到肖烨的华伦达公司上班,肖烨让其隐瞒二人的男女朋友关系。”
遭遇同样“爱情故事”的并非只有赵红霞。谭琳玲等多名女子也未能幸免。她们都在与肖烨吃饭时醉酒,再次醒来便发觉“与肖烨发生性关系”,与肖烨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后到其公司上班,条件是要隐瞒这种关系。
赵红霞自称之所以愿意拍摄不雅视频,最初是为肖烨的花言巧语所骗,“心甘情愿想对他好,为他付出”,明知这样做违法,她也愿意去做,当然 “肖烨承诺赚了钱给提成,并结婚”。
这中间,肖烨的现身方式是以一名不幸因车祸丧妻失子的香港老板出现,协助包装这一形象的是他的几名同伙许社卿、王建军、严鹏。许社卿负责为肖烨的公司招聘女孩,选漂亮、能喝酒的。女孩上班后肖烨与她们“谈心吹牛谈人生谈未来,让女孩崇拜他”。“现在的女孩都喜欢有钱的老板。”
赵红霞到肖烨公司上班后,肖烨开始向赵红霞抱怨企业经营艰难。某个周末,肖烨在严鹏在场的情况下,对赵红霞播放了一段性爱视频,严鹏称视频中女子是其妻子,这段视频为其带来了“有车有房”的好生活,并称肖烨也不在乎自己的女朋友这样。向赵灌输这种想法的,还有许社卿、王建军等人。
肖烨也曾劝说赵:“作为女朋友应该帮他,为了两人的将来也应该这么做。”“赵红霞们”最终答应了肖烨的要求。谭琳玲一度拒绝,但遭肖烨威胁,“称以前杀过人,要杀我全家。”“赵红霞们”就此入局。
上钩官员的通讯方式是许社卿拿到的。先后有两本政府领导通讯录,一份是2005年版,另一份为新版。据《南方都市报》报道,通讯录由当时仍在重庆市市级机关事务管理局工作的郭华提供。郭华2005年由军队转业,2011年退休。郭华自称,曾因为缺钱向许社卿借过3万元高利贷,月息12%,并由此与严鹏结识,先后向许社卿提供七八十页A4纸复印的通讯录。
许社卿则自称有个强大的公司,希望通过官员找关系做工程,若郭华能帮忙联系可得到提成。“郭华称自己并未从中获得好处,反倒是因为未能及时还钱还被许社卿带人殴打过,至今仍欠其3000元。”
成局
得到通讯录后,这条“生产线”开始了运转。
肖烨口述短信让“赵红霞们”按照通讯录名单发送。短信的内容通常是:“XX 领导你好,我是XX,在XX地方见过您,对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刚从大学毕业,没有在以前的单位上班了,也没有在模特队培训了,现在在华伦达集团上班,希望您有空出来吃饭。”
待到周末时,肖烨会让“赵红霞们”继续发短信: “XX领导您好,又是一周过去了,您工作忙吗?”大凡回复的领导,视同上钩的鱼儿,定然保持联系;发了多次都不回的就不再联系。发短信的时机除了周末之外,还有节假日、天气突变时。发短信的对象局限于政府和事业单位以及区县领导班子一二把手,最重要是“要有实权”。
发短信的手机和号码均为专用的。赵红霞的第一个手机是灰色诺基亚平板,她第一次给四十多名官员发信息时只得一个一个发送,每个人分配到的领导不同。
赵红霞记得领导回复短信的概率并不高。雷政富最初的明确回复是:有时间再约。但再三骚扰后,联系愈加频繁。很快实现了第一次见面,“仅是喝茶聊天”后各自离开。
一周后,第二次见面。赵红霞将雷约至歌厅唱歌一小时。在此过程中,赵红霞称与雷在一起很开心,二人遂以男女朋友自居。又是一周后,仍以唱歌为由第三次邀约见面。唱歌过程中,赵红霞提出歌厅太吵,约雷到蓝剑宾馆开房。
赵先到宾馆开好房间,后将装有密拍设备的包包放在对着左边的床头柜上,并启动拍摄键。但赵红霞这次密拍的视频并不清晰,于是有了第四次见面。
警方调查显示,赵红霞以自己的身份证在重庆登记住宿的记录共计32次,与雷吻合的前后有6次。
2008年2月14日晚,赵红霞再次入住金源大酒店2506号房间,这是雷政富与赵红霞分别承认的双方第五次见面。当日是情人节,赵红霞致电雷想与其见面,双方约晚8点在金源大酒店负一楼茶馆。此后赵在酒店开好房间,短信通知雷房间号。直至洗完澡穿好衣服聊天时,有人敲门,赵红霞开门,两名男子随后进入,“捉奸”一幕发生了。
设局
赵红霞们的职业训练包括:与领导见面,多聊生活琐事,少谈工作;与官员的前几次见面不能发生性关系,要让对方感觉自己是正统女孩;第一次见面时即要带密拍包,让对方对包有印象;开房时不要一起进酒店、上楼进房间;平时要从网络上搜集领导信息,包括照片;与领导拍完性爱视频后通常就不再联系。在整场骗局中,许社卿负责获取领导联系方式和招聘年轻女孩;严鹏负责购买密拍设备,并培训女孩如何使用;王建军负责在捉奸时扮演女孩男朋友;肖烨是善后,充当“和事老”,赵红霞们联络领导并密拍视频。
视频拍摄完后,赵红霞们要马上赶回办公室交给肖烨,肖烨将视频放在一个深棕色的男士公文包内。肖烨得到视频后,第一时间交给严鹏处理,严鹏则会让侄子严川江进行编辑。严川江毕业于重庆联合职大计算机专业。
严川江从2006年开始为肖烨等人编辑视频,最初视频中的男女都不认识,“编辑一张,刻录一张。”2008年9月后,一月内编辑过四五次。严川江于2008年加入肖烨一伙人的公司,后成为股东。
严每次编辑视频都在肖烨家中,用同一台电脑。严川江将视频最前面和最后面图像不稳处删除,把剩下部分保存到MP4中。每次都是在密拍设备上编辑,并存入密拍设备中,原始视频删除,之后还要刻成光盘。严被要求对所做之事保密。
四五次后,因担心电脑上留下痕迹,流传到网上,严川江将电脑格式化,重装系统,“视频被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这些向肖烨做了说明。”
雷政富的性爱视频也是2008年编辑的。刻录了两张光盘,一张给肖烨,一张给严鹏。光盘用作日后与官员联系时的把柄,“把光盘交给涉事官员,也是一种暗示。”
在万事俱备后,程序便进入“捉奸”。为了让“出演”的人都“入戏”,这至关重要的程序需要提前演习,“搞雷政富的时候就提前搞过。”排练的内容包括:熟练使用密拍设备,调试机位、台词、出场顺序等,这些在宾馆和公司都进行了一遍遍的演练。
敲诈与败露
雷政富被“捉奸”第二日,肖烨便向他提出了要求。
这日下午,赵红霞反复给雷政富打电话,称自己已经怀孕。肖烨要求她告诉雷政富,要把小孩生下来,要和他结婚。遇到难题的雷政富只能再度请“和事佬”肖烨解决问题。
2008年2月16日,雷政富接到肖烨电话,称事情已经处理好。见面时,肖烨将光碟交予雷。肖烨告诉雷,他与搞房地产的朋友有个项目要启动,需要500万元的启动资金,希望给予帮助。雷政富称最初并未答应肖烨要求。后肖烨又提出自筹200万元,雷政富答应想办法筹资300万元。
肖烨承认借钱的事实,但强调只是借款300万元。雷政富知道肖烨并未将光盘销毁。肖烨开口借钱时,雷政富“一下子明白整个过程被人设了圈套”。
肖烨承认,给雷光盘就是告诉他视频原始资料还在他手里。手中有雷的把柄,雷必须借钱给他。
肖烨没有想到的是,在随后的几年里,许社卿因透支了他8万元信用卡被辞退,这条“生产线”内部出现了矛盾和裂痕。一批人相继离开,与许重结同盟,继续他们的“敲诈事业”。这种竞争关系,成为同行互曝丑闻的动力。
于是雷政富变成了牺牲品,他最初被拍下的视频陡然出现在了微博里,并瞬间“走红”。后面的事情便堂而皇之地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