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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铃,福师大平民。混迹于聒噪的中文系。向来是娱乐大众的典范,音乐、睡觉、美食一样也不能少。习惯在夜晚时用四十五度的视角寻找那个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的盖世英雄,但他至今没有出现,心情失落,俗称″郁闷″。目前,正处于念英语六级词汇的崩溃边缘。
她盯住那条手链。它躲在橱窗里,有厚厚的玻璃防备保护。
这是一条墨绿色带子编织成的手链,中间缀着一颗墨绿色的小石子。石子表面光滑明亮,零碎地点缀着黑白相间的花纹,很诡异。
她第一眼看见它就喜欢上它。她走进那间装饰豪华的店,问小姐:它多少钱?
化着浓妆的女孩抬起慵懒的眼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喃喃地应道:九十八元。
她当场愣住。很久,她才缓过神,垂头丧气地挪出了店门。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二十岁了,还吃父母的喝父母的穿父母的,这一切让她惭愧。每次交学杂费,她的头永是低低地,不敢看爸爸的眼神,只是别过脸去,耳朵里都是这样的声音:你真没用,真没有,真没用。
她不敢伸手。每次,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就会习惯性地拧它。所以,她的两只手常常青一块,紫一块,她解释说,是蚊子咬的。
但是,她舍不得那条手链。自她第一眼见着它开始。她知道,她被它打败了。她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心仪的手链,心一直往下沉。她喜欢它,但她没有足够的钱潇洒地奢侈。
回到宿舍,她蒙上被子,闭上眼。脑子里尽是墨绿色的手链一圈圈地飞扬,她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重新睁开眼。她想,它是属于她的,她一定会拥有它的。
是的。每个人都有他心仪的东西:她日夜思念遥远故乡的父母,他夜夜只有枕着黄品源的歌才能缓缓入睡,她希望有一天可以穿上罗列在淑女屋里的美丽长裙,他盼望某一天可以拥着心仪女生的肩散步……
而她,只是想拥有一条喜欢的手链,一样地充满欲望、奢望与希望的色彩。如此而已。
她想找一份合适的兼职。她拜托她认识的所有的人。结果,她累得精疲力尽,却一无所获。她在经过那家店的路上反反复复地走动。她发觉它憔悴了,也许,她更加憔悴,相形之下。
最后,她终于找到一份工:在一家饮食店帮忙。
每天中午,她早早离了教室,赶到饮食店,穿上工作服,站在店门口等待前来吃饭的人,开始两个小时的荣辱。
她的工作是招呼客人,即帮他们找位子,点菜,最后说“稍等”,一个系列下来,她必须保持永恒的笑意。她笑了好几天,照镜子的时候,她看见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笑纹。在寂静的夜,她不敢放纵自己哭泣。
最苦闷的是,很多客人没有耐心,没有足够的修养,稍等了几分钟便冲着她发火,她不能发火,只是忍住泪与屈辱,不断地说“不好意思对不起我错了抱歉”,一转身,泪就掉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毫无理由的指责而且必须忍气吞声。她还只是一个小孩,一个需要人哄的孩子,爸妈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但是,她忍住了。
这一段漫长的打工生涯,这第一次打工岁月,这漫长而艰难的日子,使她迅速衰老、憔悴,她因此变得沉默不语。这时,她常常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一天工作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两块五,工作二十天,她就可以真正拥有它,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于是,她做了一个本子来计算余下的工作日。
夏天到了,她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汗如雨下,在密密的人群里来回不停穿梭。端完一份菜,她伸手擦汗,菜的油迹沾在脸上了,油腻腻的,面目全非。老板笑着提醒她,她才从忙乱中清醒过来,边擦边笑。
二十天拖拖拉拉地过去,她终于领到她的第一份工资:一百元。她把它藏在牛仔裤的里兜,内心汹涌澎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那条手链,她忙于功课与打工。但一旦想起它诡异的墨绿色,她的瞳孔就会放出更灿烂的花。想像着在傲慢的店员的注视里,神采飞扬地戴上它,然后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呵呵呵……
她开心得笑出声来。
远远地,她看见久违的熟悉的橱窗,可是,墨绿色已不在。不在,不在,不在。
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
“前一阵子,我们店打折,六十块卖了。”小姐经不住她的纠缠。
她终于彻底绝望。百元大钞带着余温,杂着汗味在她的手心里颤动。她的双肩抖动着,喉间忽然叫出洪亮的哽咽,她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那仅仅是一条手链而已,我们店里还有别的。你再看看。”小姐被她吓倒了,想安慰她。
她在泪眼朦胧中迷糊地走出店门。她想起他。她始终不曾忘记他。他一直纠缠在她的灵魂深处。他喜欢穿墨绿色的裤子、鞋子。他后来去了广州,再也没有与她联络。一切,都似乎已结束。
墨涵。她想起他的名字。充满了诡异的色彩。完全覆盖在她的整个生命。以二十岁为起点,继续向前平铺开来。
那是她的初恋,链住她的一生。
她盯住那条手链。它躲在橱窗里,有厚厚的玻璃防备保护。
这是一条墨绿色带子编织成的手链,中间缀着一颗墨绿色的小石子。石子表面光滑明亮,零碎地点缀着黑白相间的花纹,很诡异。
她第一眼看见它就喜欢上它。她走进那间装饰豪华的店,问小姐:它多少钱?
化着浓妆的女孩抬起慵懒的眼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喃喃地应道:九十八元。
她当场愣住。很久,她才缓过神,垂头丧气地挪出了店门。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二十岁了,还吃父母的喝父母的穿父母的,这一切让她惭愧。每次交学杂费,她的头永是低低地,不敢看爸爸的眼神,只是别过脸去,耳朵里都是这样的声音:你真没用,真没有,真没用。
她不敢伸手。每次,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就会习惯性地拧它。所以,她的两只手常常青一块,紫一块,她解释说,是蚊子咬的。
但是,她舍不得那条手链。自她第一眼见着它开始。她知道,她被它打败了。她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心仪的手链,心一直往下沉。她喜欢它,但她没有足够的钱潇洒地奢侈。
回到宿舍,她蒙上被子,闭上眼。脑子里尽是墨绿色的手链一圈圈地飞扬,她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重新睁开眼。她想,它是属于她的,她一定会拥有它的。
是的。每个人都有他心仪的东西:她日夜思念遥远故乡的父母,他夜夜只有枕着黄品源的歌才能缓缓入睡,她希望有一天可以穿上罗列在淑女屋里的美丽长裙,他盼望某一天可以拥着心仪女生的肩散步……
而她,只是想拥有一条喜欢的手链,一样地充满欲望、奢望与希望的色彩。如此而已。
她想找一份合适的兼职。她拜托她认识的所有的人。结果,她累得精疲力尽,却一无所获。她在经过那家店的路上反反复复地走动。她发觉它憔悴了,也许,她更加憔悴,相形之下。
最后,她终于找到一份工:在一家饮食店帮忙。
每天中午,她早早离了教室,赶到饮食店,穿上工作服,站在店门口等待前来吃饭的人,开始两个小时的荣辱。
她的工作是招呼客人,即帮他们找位子,点菜,最后说“稍等”,一个系列下来,她必须保持永恒的笑意。她笑了好几天,照镜子的时候,她看见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笑纹。在寂静的夜,她不敢放纵自己哭泣。
最苦闷的是,很多客人没有耐心,没有足够的修养,稍等了几分钟便冲着她发火,她不能发火,只是忍住泪与屈辱,不断地说“不好意思对不起我错了抱歉”,一转身,泪就掉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毫无理由的指责而且必须忍气吞声。她还只是一个小孩,一个需要人哄的孩子,爸妈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但是,她忍住了。
这一段漫长的打工生涯,这第一次打工岁月,这漫长而艰难的日子,使她迅速衰老、憔悴,她因此变得沉默不语。这时,她常常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一天工作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两块五,工作二十天,她就可以真正拥有它,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于是,她做了一个本子来计算余下的工作日。
夏天到了,她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汗如雨下,在密密的人群里来回不停穿梭。端完一份菜,她伸手擦汗,菜的油迹沾在脸上了,油腻腻的,面目全非。老板笑着提醒她,她才从忙乱中清醒过来,边擦边笑。
二十天拖拖拉拉地过去,她终于领到她的第一份工资:一百元。她把它藏在牛仔裤的里兜,内心汹涌澎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那条手链,她忙于功课与打工。但一旦想起它诡异的墨绿色,她的瞳孔就会放出更灿烂的花。想像着在傲慢的店员的注视里,神采飞扬地戴上它,然后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呵呵呵……
她开心得笑出声来。
远远地,她看见久违的熟悉的橱窗,可是,墨绿色已不在。不在,不在,不在。
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
“前一阵子,我们店打折,六十块卖了。”小姐经不住她的纠缠。
她终于彻底绝望。百元大钞带着余温,杂着汗味在她的手心里颤动。她的双肩抖动着,喉间忽然叫出洪亮的哽咽,她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那仅仅是一条手链而已,我们店里还有别的。你再看看。”小姐被她吓倒了,想安慰她。
她在泪眼朦胧中迷糊地走出店门。她想起他。她始终不曾忘记他。他一直纠缠在她的灵魂深处。他喜欢穿墨绿色的裤子、鞋子。他后来去了广州,再也没有与她联络。一切,都似乎已结束。
墨涵。她想起他的名字。充满了诡异的色彩。完全覆盖在她的整个生命。以二十岁为起点,继续向前平铺开来。
那是她的初恋,链住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