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7月初,周恩来由重庆回到延安。一天,他从毛泽东的窑洞出来,又信步走进了彭德怀的窑洞。不一会儿,来延安参加整风的陈赓也来了。三个战友相见,格外高兴。正当他们谈得起劲时,突然进来了一个人,欢声笑语顿时停止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康生。
　　康生担任着中共中央委员、中央社会部部长和情报部部长、中央书记处书记,地位相当显赫。7月15日,他在中共中央直属机关干部大会上作《抢救失足者》的长篇报告,强调这次大会是在国民党反共高潮这样的紧急时期召开的,是军事动员时期的会议。他极端地夸大党内和边区内部的敌情,认为特务多如牛毛,要把这些“失足者”“抢救”出来,号召“以坚决的革命精神去进行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
　　在他的报告后,延安的各机关、学校普遍地开展“抢救运动”,造成了浓厚的恐怖气氛,出现了严重的“逼供讯”现象,所以一般人在康生面前噤若寒蝉。
　　陈赓倒没什么忌讳,他问康生:“有那么多特务吗?”
　　这一问,像抓了康生的脸。他把陈赓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你还问呢,这都怪你!”
　　陈赓不解地问:“怎么能怪我呢?”
　　“当年东征时蒋介石陷入重围你救他干什么?他当时要是死了,现在哪还要打这么多仗,抓这么多特务?”
　　陈赓不急不忙地说:“那时他要是死了,他不就跟廖仲恺一样,成了烈士?”
　　康生无言以答,又用警告的口吻说:“我劝你还是认真点,不要随随便便。”
　　陈赓笑了一声:“我的天,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我说话你们总不信。”康生见彭德怀扭过脸看着窗外,便更加危言耸听:“我说出来,会把你们吓一跳!到延安来的党员也好,干部也好,有百分之七十、八十,在政治上都是靠不住的,是各式各样的特务,有‘国特’、‘日特’、‘CC’、‘复兴社’、‘红旗党’……”
　　彭德怀哼哼了两声:“这么多特务你怎么抓呀?”
　　“这也容易。”康生传起经来:“打个比方,抓老鼠可以下夹子、放鼠药、养猫,但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抓一只个头大的公老鼠,用一粒黄豆塞进它的屁眼里,然后用线缝上,几天以后,黄豆发胀了,老鼠疼得像发疯似的,从这个洞钻进那个洞,见着老鼠就咬,咬死一大批之后,自已也疼死了。我们搞肃反也应这样,先抓一个典型,让他去咬……”
　　陈赓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这个办法是磕一个头放三个屁,行好不如作孽多!”
　　但康生确实这样做了。他在中央机关许多单位搞出了所谓“红旗党”,说甘肃、四川、河南、湖南、湖北、陕西等十多个省的地下党都是“红旗党”。
　　这些党组织都是周恩来领导的。
　　所以,陕甘宁边区政府整风运动负责人李维汉一见到周恩来,就急急地问:“这(指所谓‘红旗党’的问题)是怎么回事?”
　　周恩来在离开重庆前,专门对南方局机关的审干工作做过一次总结,说明审干是对干部的认识,不是清党,因此结论鉴定都要慎重,应该不怕麻烦地允许本人申诉。因此,南方局的审干工作进行得比较健康。周恩来明确告诉李维汉:“正在清理,没这回事。”
　　周恩来又将情况向毛泽东作了汇报。毛泽东皱紧眉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当烟灰缸满了的时候,他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向陕甘宁边区行政学院的讲台,公开承认“抢救”运动搞错了,“我向大家赔个不是。”然后又说,“一人向隅,满座为之不欢。”
　　他说着,向大家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