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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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的是工商管理专业,却梦想可以出版自己的小说,可惜至今为止,我的文章只在学校的校报上刊登过。
  
  中午,我去学校附近的面店吃面,那里虽然店面很小,但很干净,价格也公道,周围几所大学的学生都经常来这里吃面。
  走进面店时,差不多客满了,我好不容易才在一张桌子边找到空位置。正想坐下,桌子对面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小个子男生很拽地开口道:“这是我们老大的位置。”
  老大?听起来挺可怕,我正打算换个位置,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多了一个陌生的男生。男生长得很俊朗,不过一听到刚才的娃娃脸喊男生“老大”,我就全身汗毛直竖,不知道这位老大是不是故意挑衅,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堵住了我的路,还斜瞥着打量我。
  “你是工商大学的吧?”老大问。
  我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大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马上警惕地瞪着他,“干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老大倒是乖乖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叫郝翼。”
  好意?这个人白取了这么诚恳的名字了。
  “我叫水菁。”我只好告诉他。
  郝翼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去别处找了张凳子来,在娃娃脸旁边加了一个座,对我说:“你就坐这儿吧。”
  我有点儿茫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现在的男生也这么难以捉摸?希望他不会秋后算账去学校找我。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心想事成的人,所以第二天,当我在校门口遇到郝翼时,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事实上,在我吃惊之前,已经一溜烟儿地飞快逃跑了。一整天我都躲在文学社里,听郭君野朗诵他新写的诗。郭君野虽然是会计系的,却喜欢写诗,与同龄人比起来,他显得比较内向,只有说到诗歌与文学时才会滔滔不绝。我觉得郭君野应该是这世上惟一理解我的人,因为我们志同道合,可惜郭君野喜欢的女生却是会计系的系花陈抒琴,我只好把感情一直默默地埋在心底。
  放下手里的诗集,郭君野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我最近才知道,原来陈抒琴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你知道隔壁学校法律系的郝翼吗?听说他成绩很好,还是班干部,我根本比不上他。”
  我有点儿诧异,这个人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吧?他怎么可能那么完美?不想看到郭君野如此消沉的模样,我决定去隔壁学校会会那个郝翼。如果郝翼与陈抒琴是真心相爱,我会劝郭君野放弃,并且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他身边,如果不是,我也会鼓励郭君野不要放弃的。
  佯装镇定地走进隔壁重点大学,门口的保安瞟了我一眼,我有点儿心虚,看什么看?难道我长得不像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吗?
  林阴道的两边种着樱花树,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淡粉色的花朵连成一片花海,偶尔会有花瓣儿飘落,掉在洁白的地上。林阴道的一边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湖上有建造得古色古香的长廊。湖边的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也有的坐在长椅上闲聊,还有看书和睡觉的。林阴道的另一边是篮球场,隔着高高的绿色铁丝网,可以看到奔跑着的男生们和为他们呐喊欢呼的女生们。
  “嗨,工商大学的,来当间谍吗?”正在欣赏着如此美丽的校园,眼前突然冒出一张熟悉的娃娃脸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和郝翼都是这里的学生?”难道郝翼真的就是郭君野口中的那个高材生?
  “对啊,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我们都叫他老大。”娃娃脸无情地肯定了我的猜测,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我们老大挺喜欢你的哦。”
  我才不相信他的胡言乱语,虽然我长得也算清秀可人,不过似乎并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那么大的魅力。
  “郝翼在哪儿?我找他有事。”
  “他在图书馆旁边的花园里。”娃娃脸指了指不远处一幢三层的红砖小洋楼。
  花园并不大,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葡萄架下看书的郝翼。阳光透过葡萄藤的叶子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碎影,郝翼的身上也有了一圈儿淡淡的金色光晕。听到脚步声,郝翼抬起头,有点儿惊讶。
  我不好意思地随口向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郝翼咧嘴一笑,“我们不是昨天才刚见过?看不出来,你跑步还挺快的,有没有兴趣参加2008年北京奥运会?”
  我装傻,“我没看到你啊,你怎么不叫住我?”
  “见你蹿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中了500万彩票赶着去拿奖呢,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我干笑几声,说不出话来。
  “找我有什么事?”郝翼合上面前的英文书,一本正经地问。
  “这个……”既然郝翼不是黑社会的老大,随便和他说什么应该都没关系吧?“你是不是认识陈抒琴?”
  “对啊,虽然不太熟,不过我就是从她那儿知道你的。”
  “我?”我吃了一惊,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本来要问的问题。
  “有一回她给我看你们学校的校刊,我看到你写的文章,特别喜欢。后来你写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了,你可是我的偶像啊。”郝翼半真半假地说,“本来还以为在面店算是与你认识了,昨天想去找你玩儿,谁知道你一见到我就溜走了,害我受了不小的打击。”我睁大眼,这么说来,娃娃脸说郝翼喜欢我并不是无事生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慕才?
  “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我只是看到你害怕。”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害怕?为什么?我长得很可怕吗?”郝翼很是困惑。
  “……”我可不敢说出自己当初可笑的念头。
  郝翼瞅瞅我,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右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来,“唰唰唰”在我手掌心上写了几个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的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没说想要你的电话。”
  “如果你不说,以后我要找你的时候就去你们宿舍楼下喊你的名字。”
  真是个无赖!我欲哭无泪,只好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然后找个借口赶紧脱身。
  郝翼的那支笔墨水防水性特别好,我回宿舍后洗了半天都没彻底洗掉那个电话号码。第二天一早,当我睁开眼,不小心看到自己手上的笔迹时,真是说不出的郁闷。我决定写一篇小说,小说的男主角就以郝翼为原形,然后给他一段悲惨的大学生活故事。哼哼,看我怎么在小说中折磨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郝翼我就灵感如泉涌,可能是这个人的可恶太让我印象深刻了。虽然他其实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还暗示了对我的爱慕,为什么我总是很讨厌他?我是真的讨厌他吗?
  下午,郝翼打电话来了,“你思考好了吗?”
  “什么?思考什么?”我一头雾水。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被人这样直白地示爱,我要晕倒了,会不会是最近自己写稿太累所以产生幻听了?“你只是看过我写的一点儿文章而已,根本不了解我。”
  “所以我希望从现在起,你能给我机会让我们彼此增加了解。你不用马上回答我,就让我们先做普通朋友吧,你愿意把我当作朋友吗?”
  我想了想,和帅哥做朋友不是什么坏事,那就答应吧。接连几天,我都和郝翼出去玩儿。我也想经常和郭君野在一起,可是郭君野对除诗歌以外的一切事物全部不感兴趣。我的小说终于完成了,我很兴奋,专门找了郭君野来帮助修改。郭君野草草地看了一下,“听说你想给出版社投稿?出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没有天分,还是务实一点儿比较好。”
  我被他批评得心情很是灰暗,我是那么努力地想要去接近自己的梦想,难道做错了?前路漫漫,要如何选择?无精打采地到处游荡,不知不觉间我走到那家面店。坐在角落里,我要了一碗片儿川面。
  “你也来吃面啊?”郝翼走进店来,一眼看到了我。
  “嗨……”我有气无力地夹了一根儿面条送进嘴里。
  “怎么了?失恋了?”
  差不多吧,只不过还没恋呢就已经失了。为什么郭君野就不像郝翼那样喜欢我写的文章呢?难道是郝翼太没眼光了?
  “郝翼,你真的喜欢我写的文章吗?其实我的写作水平挺差的,你不要认为我在校刊上发表过作品就肯定很有才华,我们学校校刊的稿费才5元钱。”
  郝翼耸耸肩,“不管别人认为你的文章写得好不好,反正我就是喜欢。好的文章未必非要看文字技巧,只要你是用心写的,总有人能感受到与你相同的心意。对了,你的小说写完了没?不是打算去出版社投稿吗?”
  “算了,肯定会被退稿的。”郭君野的话让我有心理阴影。
  “全国有那么多的出版社,被一家退稿了还可以去投另一家,总会有赏识你的伯乐出现。只要坚持到最后,就有机会成为胜者。”郝翼掏出笔和本子,“把你的电子邮箱给我。”
  “干什么?你想寄病毒给我?”
  “我最近帮你留意了一下出版社的资料,收集起来后寄给你。”
  晚上上网的时候,我果然收到了郝翼的电子邮件,里面有详细的出版社资料,而且郝翼还专门做了整理归类。
  一直一个人孤独地写作,原来有人支持鼓励的感觉这么好,我忽然信心增加了百倍。
  在郝翼的软磨硬缠之下,我终于答应让他看我写的新小说。郝翼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这个人和我挺像的嘛,不过他怎么那么倒霉啊?”我笑而不答,傻瓜,这篇小说就是为了恶整你的,只是现在再看你,发现你也并没有那么可恶。
  郝翼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我的脸红了,打开盒子,眼前一亮。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饰品,在一个小小的圆形底座上有一对透明的翅膀,向两边展开,呈一个大写的V字形。
  “有了这对翅膀,你就可以展翅翱翔了。”郝翼微笑着说,水晶的光彩映入他的眼眸,他的眼眸深处似乎也同样的流光溢彩。
  我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开始有所不同。可是究竟是什么不同,我一时又说不清。
  我的书稿通过了。收到出版社合同的时候,我的第一念头就是让郝翼分享我的喜悦,感谢他在我烦恼失意的时候为我分担。可惜郝翼代表学校去外地的高校做交流了,打他的手机也不通,我只好发了短信给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郭君野一改当初的反对,对我表示了祝贺,还主动邀请我去吃面。走进熟悉的面店,里面依然整洁而热闹。不知为何,我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苦涩,郝翼为什么没有消息?会不会在外地水土不服生病了?成功的喜悦全因为他的杳无音讯而消失无形,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梦想并不是我的全世界,又或者,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梦想。
  郭君野的兴致很好,说了很多话,“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好,很羡慕我有一个作家朋友。”
  我轻轻皱起眉头,“我可不是作家。”我渴望自己的小说能够被肯定,却并没有想过要成为名人。
  “别谦虚了,这样说显得很假哎。”郭君野抿抿嘴,“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我愣了愣,自己以前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我已经很久没想这事了,现在听郭君野说出口,感觉好遥远。
  郭君野继续说:“以前我确实喜欢的是陈抒琴,她实在太完美了,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也有不错的地方……”
  他终于看到了我的好了吗?可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早地看到了我的好,比他更早地选择了我。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溺在了那个人的温情之中。心口忽然堵得难受,我站起来,无视郭君野难以置信的眼光,走了出去。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天空很蓝很蓝,就像一块澄净的蓝色水晶。我闻着花香,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一切都豁然开朗,在郝翼回来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告诉他,自己的新梦想。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阳光下对着我笑得没有一丝阴影。我也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向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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