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哲学思辨上，“存在”（exist）始终是一个被哲学家们不断破解的谜。要训练自己的思辨能力，就无法绕开这个问题。我们来看看一场关于世界上有没有鬼的辩论吧。看能不能辨识关于“存在”的一些秘密。
　　正方：请问对方辩友，世上有鬼存在吗？
　　反方：鬼？这世上哪儿有鬼，科学告诉我们，所谓的神仙鬼怪都属子虚乌有，并不存在。
　　正方：先别这么肯定。你这么说并不是你独立思考出来的结果，而是书本上或别的人告诉你的。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你的观点，你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你对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并没有搞懂。
　　反方：好吧，按照思辨的经典套路，我来为自己的观点提供理由。不要告诉我香港的鬼片中的那些鬼是真的，那不过是电影，是艺术。我们当然经常说“见鬼了”，但这不过是一种形容“很倒霉”的修辞。不管多少人认为有鬼，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谁能证明鬼存在过。所谓的形容鬼的样子的各种恐怖描述，不过是人们根据现实进行的虚构。他们说他们确实看见了鬼，但那不过是一种幻觉。
　　正方：的确并没有谁能令人心服口服地证实鬼存在过。可是有很多东西，到目前为止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当然是这样，只要目前科学或常识还不能解释的东西，人们就会把它说成是神或鬼干的，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习惯。或许会证明这是荒唐的，可是，我问你，如果鬼不存在，那么“鬼”这个字指的又是什么？可能有一个实词，却不指任何东西吗？显而易见，有“鬼”这个实词，并且被人们运用，也就意味着有了这样一个承诺，即存在“鬼”这么一种东西，否则有“鬼”这个词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不可思议。还有，认为“有鬼”并不是哪一个人做梦或发高烧的结果，而是一种大多数人都具有的观念，那么，你能够说有一个社会观念，却没有指向任何东西？
　　反方：在这里我们对“存在”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一般来说，我们问“存在任何东西”，指的是有没有一个实体（不只指固体，也指液体和气体），这个实体具有时空形式。比如我说“我存在”，指的是，有这么一坨肉，这么一架“造粪机”。这架“造粪机”一定在时间和空间之中，不可能离开时间和空间而存在。这种存在是“客观的真实存在”，而且具有实体性。我之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意思就是：根本没有一个具有一定的时空形式、被称之为“鬼”的东西。
　　正方：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你如何来解释“鬼”这个词和“有鬼”的观念呢？
　　反方：有一个实词，并不一定就是指向一个在人类的大脑之外客观存在的东西，它可能只是指向一个虚幻的东西，或者指的是一种观念。有“鬼”这个词，那是因为尽管鬼并不真实存在，但人们认为有鬼这么一种东西，从而用“鬼”这个词来指代。“鬼”在这里指向的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一种观念，即“有鬼”的观念。注意，在这里，并不是鬼存在，而是“有鬼”这么一种观念存在，以及“鬼”这种幻想、虚构出来的东西在人们的心中存在。这种观念和幻象的存在当然也具有某种客观性，但这种客观性只是“在人们心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的意思，它并不独立存在于人们之外。这种存在不是实体的存在，不具有任何时空形式，它是“客观的虚假存在”。比如，你说，“有上帝”，意思其实只是：在人类心中有一个关于有上帝存在的观念，这种观念指向的东西可能虚假，但它无疑是真实的。
　　正方：非常精彩！照这样说来，2的立方8存在，8的这种存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反方：这种存在既不同于实体的存在，它并不具有时空形式，同时也不同于“有鬼”的存在，而是一种特殊的逻辑性的客观存在。一句话，它是真的，但它并不是像我那样位于时空之中，也不只是像“有鬼”那样存在于你和其他人的大脑之中，而是位于逻辑之中。
　　正方：简单的概括就是有三种存在：实体的存在、观念的存在、逻辑的存在。这是不同事物的不同存在形式。对吧？
　　反方：正确。看到了这点，和人辩论就不会被人绕晕了。
　　总结：如果有人告诉你，不存在的东西实际上存在，你肯定反对不起。为什么？这是因为，说某种东西“不存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东西”，它肯定存在了，所以“不存在的东西实际上也存在”。然而，就像“鬼”一样，这个不存在的东西的存在可能就是一种观念的存在，和作为实体的那个东西的存在完全是两码事，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了。
　　这就是柏拉图的“非存在之谜”。这个谜语两千年来，一直吸引着哲学家们。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