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的平衡突然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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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今晚稍有一点儿不一样。
  明天是她结束二胎产假上班的第一天。前两天她还踌躇满志,就要回到职场——生孩子之前,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是陪着老板去交易所敲钟的人,是怀孕也会工作到生产前最后一天的人。她对自己的身体无比自信,也能凭着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叫嚣着产假过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
  可是,前天公司HR以朋友的身份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在她休产假期间,她的职位已经有新人代替,她回去只能先暂时作为普通级别的员工。并且,据说 2019年是艰难的一年,为了报表漂亮,公司可能要裁人。
  可以理解,但怎么面对?
  这两天她也偷偷去招聘网站上传了简历,还不敢用真的名字,怕熟人看到笑话。可是单单年龄超过 35 岁这一项,就被系统自动筛选过滤掉,还不谈她要提出的高薪和哺乳期的提前下班。
  考虑了很久,她想等楼下的那个男人回来后,跟他商量一下,自己是骄傲地回家看孩子,依附于男人的经济能力,还是认怂,先委屈混迹于那个普通的岗位。
  等着,等着。
  她看到沙发和地垫上铺天盖地散落的玩具,厨房水池盛着残羹剩饭油腻的碗筷,还有三五个奶瓶都还没洗,她决定边收拾家务边等男人,其间还有时不时要看看卧室里的两个宝贝,老大有没有踢被子,老二有没有裹着尿包吭叽。不小心路过客厅的落地镜,镜子里有一个浓重黑眼圈的女人,极力想抹平自己皱皱巴巴的睡衣,想用手指撑开捋顺乱草一样的头发……
  5月的杭州,夜里10点。一小伙儿骑共享单车占用机动车道逆行,被交警拦下。他平静地接受处罚之后,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情绪彻底失控。他哭诉着外企的艰难,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而此刻的情况是:女朋友忘了带钥匙让他送,公司也在催他尽快回来完成方案。
  再把时间线放一放。
  2019年除夕前夜,中兴一名程序员被告知将裁员,股权也会被低价回收。当天监控显示,他在一楼刷卡之后,并没乘坐直梯,而是绕路,搭了扶手电梯,慢慢上了二楼——“那一刻,他还没下定决心。但上了扶梯不久,他突然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势。那时他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了。”同事回忆说,扶梯到了2层,他随即转乘直梯,上到26楼,开窗,跃下。
  42岁,北航本科、南开硕士,华为工作8年,中兴工作6年,资深工程师——他的履历,并非走投无路,而是中年负重下,生活平衡突然打破,他的世界瞬间黑暗了。
  数年前,曾见过夜里10点钟的东京街头:都是西装笔挺,崩溃于买醉的街头。
  是的,大家都不太好。在碾压社会与家庭中流砥柱这一标志物上,当下的中国,已然可与发达国家比肩。压力山大,大有超过富士山、挺进珠峰的劲头。
  电影《飞驰人生》里有一句扎心的台词:“成年人的崩溃,都是从借钱开始的。”是的,当一个成年人开口借钱时,就已经在心里放下了尊严,承认了失败。然而,生活中,何止是金钱让人崩溃,非物质的引爆点更多——
  中国当代文学史名著《人到中年》的主人公,名叫陆文婷,这位良医也曾数度崩溃。压倒她的两根稻草,无非也是此刻困惑着我们的困惑:情感与工作。
  37年前,这部根据谌容小说改编的电影一经公映,就引发强烈争论——因为原著中,陆文婷倒在工作岗位;而电影中,导演不忍,硬是让她硬撑着,不崩溃,活着从手术台上走了下来。
  但,情何以堪——无论陆文婷死或不死,崩溃的基因都俨然已经从父辈的血液里流淌复制,此刻,分身为无数个我们,让时代病演变成社会病进而发达了心理学,于是,开方无数,只因崩溃无度。
  令人安慰的是,研究表明,成年人的崩溃点很多,但快乐的人还不少。《社会心理学和人格科学》杂志载文,深入探讨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乐观情绪如何演变。研究人员发现,人们在50岁的时候最乐观。此年龄段的人有一定的财富积累、人生阅历,有一定掌控人生的能力。有些拥有更多负面生活经历的人,并没有比其他人更悲观。换句话说,虽然积极的生活事件有利于提升我们的乐观感,但负面经历也不一定削弱人的乐观情绪。
  这是说,药在自心。要想不溃,必须坚强;所谓坚强,就是硬扛。所谓硬扛,就是用砂纸打磨脆弱的心灵,一边咽下被咬碎的牙,一边默念——所有让你崩溃的经历,都是人生必修课。
  50年前的人们面对焦虑,会说“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30年前对抗这胶着的情绪,口号又换成了“苦不苦,想想人家萨达姆”——你看,每个时代,都有人在坚持着,你觉得应该要崩溃了,可就有人不崩溃。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鼓吹这“打不败的精神”:“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我消灭,可就是打不败我!”老人连续84天出海,一无所获。可第八十五天,老人又出海了!
  第八十五天,老人钓到了一条上千斤的马林鱼——这相当于崩溃84次后理性回归、坚强起来的我们,就要谈成一个巨额交易!
  然,交付訂金时,却功败垂成——老人遭遇鲨鱼群,数小时内,上千斤的马林鱼葬身鲨鱼腹。
  若面临这个场景,总爱崩溃的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海明威笔下不崩溃的老人,是有生活原型的。他是墨西哥湾的硬汉,是用人类文明精华孕育出的生命英雄,有强大的神经和不屈的精神——打不败,永不崩溃。
  毛泽东说:“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他用这句话体现的精神,写出了《论持久战》,并用持久战,打赢了抗日战争。
  说回扛家举业负重前行的我们,忘了啥也别忘了“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一人扛不住,全家帮着扛!一家扛不住,公司都来扛,社会都来扛。至少,单位要体贴,社会要疏导。
  所幸,即将失去高薪职位的二胎妈妈,最终还是从容地回到原公司上班,即便从基础的岗位做起,她依然觉得自己有能力扭转局势。她背着吸奶器,保全自己的权利,也尽忠职守,维护公司的周到。这一切的底气,来自于上楼后紧握她双手的男人,他告诉她,不论她选择进还是退,都是两个人的事情,等老大老二熟睡后,要和她一起去车里听好听的歌。
  生活让我们如履薄冰,可还是浸润着诸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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