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学，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一茬一茬的学子都在嚷嚷：作文作文，作得头疼。语文教学效率低，最突出的例子也是学生的写作能力见效较慢。面对这种状况怎么办？似乎应当重温陶行知先生的名言，行动是思想的老祖宗。陶先生说：“路走不通才觉有困难，走不通而不觉得困难，这是庸人；连脚都没动而心里却虚造出万千困难，这是妄人；走不通而感觉有困难便要解决这困难，不到困难解决不止，这是科学家。”令人十分高兴的是，在语文教育界，我们经常会遇见一些想做“科学家”的同行，黄艳梅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她和同事们多年执着于此，以言语主题统领，教、读、写联动，力求创造作文教学的新天地，且从语文学科教学改革的这一突破上，彰显出学校文化建设的鲜明特色。他们的行动正在生成自己思想的过程中，已经形成对于我们富有启迪的特点。
　　一、意义性
　　我曾经给一些优秀的老师讲过一则《圣经》故事：上帝给亚伯拉罕及其后代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好得不得了，到处流淌着奶和蜜。黄艳梅说，她会经常想起这则故事，她希望学校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奶和蜜”的味道也好。作为校长，她和她的团队，一直在这方面努力。文化是教育的血脉，文化是学校的灵魂，人民小学以一种文化自觉引领学校的文化建设，引领学校的特色发展。这是一所有着七十多年办学历程的学校，基于学校“和”的文化基因，他们明晰自己的文化主张，从“和文化”到“和乐文化”到“和乐人生教育”，每一段历程，就是一次体认与扬弃，就是一次突围与超越，他们在历史与现实的语境中探求着，在个体发展与社会需求的教育理想中寻觅着。“和乐致远”的学校精神指的是在平和安适、自由快乐中达至远方。其包含三层意义：自由快乐、关系和谐的乐观精神，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的务实精神，追求理想、不断探索的超越精神。“和乐人生”就是一种自立向上、好学力行、悦己纳人、从容致远的人生，是价值、行为、情绪及态度臻于完满的生活历程。“和乐人生教育”是黄艳梅们秉持的教育哲学，是学校的核心价值，旨在给予学生乃至教师一种整体性的、关乎人生价值、人生态度、人生作为以及人生修养的教育范式。她大气而舒展，直抵生命本真，是完满人格培养的道德教育，是和谐关系构建的自然教育，是积极快乐体验的生活教育，更是持续健康成长的终身教育。“和乐人生教育”是人民小学对于素质教育理念深入理解基础上的创新诠释，是贴合学校实际，并能满足师生需要的关于素质教育的自我表达，是学校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源泉。提炼，转化，构建，提升，人民小学精心培育学校文化，以此引领教师、学生、学校发展。这也是他们行动的最根本的意义所在！
　　难能可贵的是，黄艳梅的“和乐人生”理念更多的是以课程和教学来表达的，仅从言语主题系列看，她的这种努力是用心的、持续的、卓有成效的。石中英先生说过：“任何教学改革的深化与教育知识的创新都可以从历史上或现实中所蕴涵的‘人的形象’的反思与重塑开始。”黄艳梅正是不满意传统语文课程教学特别是作文教学的现状，正是努力遵循学生身心发展与母语学习的规律，正是着意培育学生语文素养特别是作文能力，正是力求摆脱教作文和写作文的被动姿势，提出了一系列的构想，力求见文又见人，并在初步的实践中尝到了甜头。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思想，他们初步建立的体系，其背后，其前方，都是“人的形象”，都是学生学科素养的提高，都是孩子的精神发育与精神成长。他们是在为孩子们提供更多的更优品质的“奶和蜜”。这种立足学科课程而又超越学科课程的努力，这种抵达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等教育本质的追求，是值得肯定和推崇的。
　　二、科学性
　　教育是一门科学，教育是“科学在内”（杜威语）的活动，需要我们尊重规律，还需要我们不断探索规律。黄艳梅老师提出言语主题，是在探索语文教育科学的道路上迈出的坚实的步伐。有很多老师都在困惑：语文是什么？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可以简而言之地说：语文就是语言。语言有宽狭之分，宽泛的语言包括狭义的语言加上言语，包括书面的语言（文字）加上口头的语言，包括语言的内容加上语言的形式。索绪尔是以狭义的语言，即那些普遍的稳固的词汇系统、语法系统为基石，创建现代语言学的。相对应的言语则是指怎么说（写）和说（写）什么，是属于个性的。索绪尔说要有两门语言学，一门是“言语的语言学”，一门是“语言的语言学”，“两条路不能同时走，我们必须选择；它们应该分开走”。他的学生说老师曾向听众许愿：关于言语的语言学的研究将在以后的讲坛上“占有一个光荣的地位”。但索绪尔并未能如愿，关于“言语的语言学”留待后人们努力。我国语文教育界经过多年的探索，逐步认识到言语教育的重要性，认识到如果没有主体的言语实践活动，如果没有典范的言语成品作示例，如果没有言语经验指导言语行为，学生对语文课程知识的建构就是一句空话。言语教育是语文课程的根本属性。黄艳梅及她的研究团队，对语文教学特质有着很好的把握，提出的言语主题意在突出“言语”之主线，是对语文学科言语特性的回归与彰显。
　　写作能力目标的实现，要以表达内容及表达活动为载体。黄艳梅提出以主题统摄，这个主题指培养写作能力的具体目标，就是以言语表现（写作）为本位、以分解式写作能力培养为教学目标（主题）的结构教学形态。小学阶段的写作以记叙为主，他们通过对三至六年级作文内容的整合，对小学记叙文体进行具体细化，梳理出人物、动物、静物、景物、游记、活动、事件、想象文、应用文等若干方面的类别，以这些记叙类别为内容和载体，围绕表达设计丰富而有序的单元教学活动，提供学生运用口语、阅读、写作和思维等学习和分享的机会，提高学生说写能力。“主题”教学，就是目标明确的教学，追求科学性、序列性、高效性的教学。在我看来，黄艳梅和她的团队，对于这些问题都有了科学的认识，于是有了自觉的行动，才提出了言语主题的构想。这在当今的语文教育界，无疑是领风气之先的。
　　三、体系性
　　小学语文教学中，基本以单元形式呈现，设置阅读、口语交际、习作、语文综合性学习等内容板块。在现实教学中，这几种课型之间横向勾连和纵向螺旋联系不够，语文教学效益不高。“言语主题”单元教学实行综合治理，尝试以表达为中心整体设计教学，优化阅读教学，在阅读教学中习得方法，将口语交际、综合性学习等作为单元教学的重要环节，既保证口语交际、综合性学习的教学质量，也使得口语交际、综合性学习与作文教学相辅相成，以提高听说读写诸项训练的实效性。“言语主题”作为重要的链接，可以打通很多壁垒，建立起作文与阅读、与生活、与语文各类课型的诸多联系，在解决以往的疑难问题上有很大的优势。 　　如何从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个维度上构建小学习作总体目标，是个复杂工程。能力目标是其核心目标，过去在年段目标中只能笼统表述，“言语主题”课题组为了使作文教学有的放矢，将能力目标划分为几个层次或几个侧重点，分解、落实到每个学年、学期中。建立纵向能力目标序，这既可以作为作文教学的航标，引领着习作教学的方向和过程，也可作为作文教学评估标准，检验、评价和反馈学生的习作。在教学中，每个年段的训练重点各有侧重，这样将写作知识溶解到读写实践中，学生才能消化吸收，才能形成写作技能。他们正是通过具体的习作指导，通过模拟的、缩微的、典型的方法，引导学生发现、理解和掌握小学阶段各类记叙文的写作技能，层层推进，循序渐进，并通过记叙话题将作文教学引向自然，引向生活，引向时代，使学生用我手写我心，最终达到《语文课程标准》提出的要求和标准。
　　黄艳梅言语主题系列是一个比较庞大的体系，《教出好作文》《读出好作文》《写出好作文》是互为依托和促进的；阅读和表达是相互对应、互动生成的；低、中、高三个年级，拾级而上，是有序可循的；主题链接、单元联动与主体激活、走向生活又是相互策应的。学界关于儿童教育有关键期之说，所谓关键期，是指儿童发育有一个对某种类型的环境影响特别敏感，而这种类型的环境影响会对这一时期发展的方向及进程，发挥重大的作用，“过之”与“不及”都会给儿童发展带来消极影响。我以为，言语主题系列是照应到儿童作文能力形成关键期的。这其实也说明，言语主题系列是以科学性为根基，以“人的形象”的更好塑造为价值追求的一个开放的充满生命活力的教学系统。
　　整体大于部分的简单总和，黄艳梅们的自主变革与提升体现了系统思维，这是一种含金量很高的思维方式。人民小学和乐人生教育为达成既定目标，形成特有的学校文化，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文化内容框架，包括课程文化、教师文化、学生文化、组织文化和物质文化。他们不仅架构文化，还为文化落地寻找到必要的抓手，使得文化建设从无形走向有形。在我看来，文化落地最为重要的是课程教学中和乐文化的创造和浸润。条条大路通罗马，言语主题系列显然是通向和乐人生的有效路径。
　　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许多诗，据说用童心去理解，才能品出滋味。我在这里抄录一首《我的河在向你奔来》送给黄艳梅老师：
　　我的河在向你奔来/欢迎么？蓝色的海！/哦，慈祥的海啊/我的河在等候回答/我将从偏陋的源头/带给你一条条溪流/说啊，接住我，海！
　　黄艳梅们的行动是奔腾的一条河，他们会激起教海的波澜；黄艳梅们的思想是涓涓流响的一条河，他们会融汇进语文课程的理论之库；黄艳梅们的学子们也是一条河，他们将因言语主题更加欢快，他们走向成人、走向社会，会汇进海的大合唱。“海”，不就是我们的理想么？“奔来”的“河”，不就是我们对理想的追求么？让我们共同努力，让我们的河奔得更欢吧！教作文、写作文都会因此成为成功的体验、幸福的享受。语文课程教学改革，儿童生长和发展的明天，都会因此而更加辉煌！
　　（杨九俊，江苏教育学会会长，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特级教师，210013）
　　责任编辑：赵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