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生命之路的交通卫士:失去亲人后,我在心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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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2日下午,在安县通往北川的唯一公路上,一位交警顶着烈日,站在路旁,沉着地指挥着来往车辆。一辆广东开来的抗震救灾大型货车,到了安县安昌镇新桥时,不知道如何开进重灾区北川,他主动上前,耐心地向驾驶员指示方向。
  这位交警就是伍豪。从地震发生到此时此刻,他和战友已经在这条生命线上连续战斗了11天。过往的行人没有人知道,他在这次大地震中失去了妻子、爷爷、奶奶和姑妈,三爸、三妈至今失踪,下落不明。
  一个人要有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按下失去6位亲人的剧痛,依然在自己的工作岗位有条不紊地工作?记者带着崇敬和好奇采访了这位人们交口称赞的交通警察,见识了这个男人的铁骨和柔情。
  
  临危受命
  
  5月12日下午14时28分,地震发生时,伍豪在安县交警大队开完会刚刚走出门。伍豪反应很快,迅速跳到空地上。等大地摇晃了几分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伍豪看见到处是四散逃奔的人,房子垮的垮塌的塌。一种本能的职业敏感告诉他,灾难来了,警察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但是,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北川遭受的打击更大。正在这时,他接到了报警,说安县南河大桥有事故,需要出现场。伍豪二话不说,迅速赶到现场。
  到达现场后,伍豪发现地震时山上飞下的巨石将两辆车砸烂了,两名驾驶员也被砸死了。同时,他发现大桥出现裂缝,已经不能使用。于是,他果断地做出决定:封桥,不让车辆通过,确保群众安全。
  地震发生后,通信和电都断了。伍豪刚完成封桥工作,安昌中医院一位负责人找到他,说医院接了很多伤员,需要手术,但停电了,医院的发电机也没有汽油了,情况十分危急,请求警察同志给予帮助。
  伍豪又立即与医院负责人一起,跑了三个加油站,都没有人,没能加到油。伍豪感到每过一分钟医院里生命就消失一分。他马上下令将中队的一台执勤车上的汽油全部放给了中医院,保证医院抢救伤员。由于汽油及时送到,中医院急需手术的生命获救了。
  为中医院解决了手术用油问题不到两分钟,又有群众报警,三元桥有车祸,伍豪立即带人赶到三元桥。到了三元桥,他看到到处都是惊慌的群众,他与同事马上组织群众向安全地带疏散。此时,他也想打电话给家里了解妻子、女儿、妈妈爸爸他们的状况如何,但是,电话打不通,一直打不通。
  几个小时后,天快黑了,他看到绵阳市公安局交警支队长曹正的车经过三元桥。
  曹支队长下车对他说:“这次地震造成北川损失惨重,你现在执勤的这段路就是一条生命线,抗震救灾的人要进去,里面的受灾群众要疏散出来。你们一定要坚守岗位,迅速排障,确保三元桥畅通无阻,保证人员安全和救灾物资安全通过!”
  队长的话让伍豪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同时,也为在北川的亲人担忧。但是,他提醒自己,现在是工作,来往的都是命,他们都需要保护,自己应该把那份焦虑压下去。
  看到大量的北川灾民途经安县往外面跑,他知道三元桥前面的北川县境内更需要警察执勤,指挥交通,帮助群众。当时,他的中队只有六名交警,警力十分紧张。可是想到北川县的群众,他还是临时决定,中队执勤的范围前移到北川境内。这天晚上,他和战友们通宵没有睡觉,一直不停地疏散从北川跑出来的灾民。
  
  6个亲人被埋废墟
  
  13号凌晨,伍豪在从北川县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他的朋友,朋友一见到他,就痛哭失声,说:“北川完了,被震平了,无数人都被埋在废墟中,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大家都在逃难,向外跑。”一听这话,伍豪的心更沉了。
  早晨7时,一个女子从北川县城哭着奔跑出来,当她看到伍豪,就抱头痛哭起来。她是伍豪妻子的姐姐,在北川县国土局工作。她一边哭一边对伍豪说:“好惨呀,县城的房屋全倒塌了,没有好多人活出来。幺妹(伍豪的妻子)工作的电力公司那栋4层楼只有一层那么高了,她当时就在二楼整理资料!你的爷爷、奶奶、姑姑可能全部遇难了。三爸、三妈也下落不明。”这一连串的噩耗让伍豪心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发黑。姨姐催促他一定要到北川去寻找妻子和亲人。
  太可怕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一瞬间,6个亲人说没就没了,伍豪只想对苍天大吼:“老天啊,你怎么这么残忍!”
  他想立即去北川,去把妻子刨出来,把爷爷奶奶刨出来。可是队长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仅存的一条通向重灾区北川路,所有救援的人和逃生的人都要从这里过,这是生命之路啊,必须确保畅通无阻。
  “我是个警察,我的岗位需要我,我不能做一个逃兵”。伍豪强压悲痛迅即和战友们站到了三元大桥的三叉路口,开始劝阻众多正心急如焚奔向北川寻亲救友的民用车辆。这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劝说工作。人们流着泪求他、骂他,他就是不松口、不让步,他耐心地一遍遍地讲道理。
  在工作的间隙,亲人们的样子都会瞬间跑进伍豪的脑海里,他很想哭,大哭,但是,又有车来了,他立即上前指挥。
  就这样,四天四夜,伍豪一直没有合过眼。他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劝说那些想开进北川县城救人的民用车回头:“别去了,去了也没用,部队、医生、大型机械都进去了,他们会救人的,你们别去了……”
  有个熟人,开了车找到伍豪,想通融一下:“我的爹妈在里面啊,你不能不近人情啊!”
  伍豪只说了一句:“我是北川人,我的妻子和亲人也在里面,现在下落不明!”熟人结舌了,扭头就走。
  那几天,在绵阳居住的岳父岳母不甘心,还在绵阳所有临时医疗点一家家地寻找女儿。伍豪心里在说:“她肯定没有出来。如果她出来,第一个就会想到我在北川和安县交界的路口,第一个就会找我啊!”
  从这条路,源源不绝的救援人员和物资运进北川;从这条路,北川县城几乎所有幸存的灾民惊慌逃离。
  
  擦干眼泪,继续上路
  
  5月17日,在完成保障胡锦涛总书记通过这条路前往北川视察之后,在安县公安局副局长张良聪的一再劝说下,伍豪才决定到北川县城,寻找妻子和亲人。
  这天上午,伍豪地震后第一次走进生他养他的故土,看到北川县城面目全非,走在这片废墟上,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山体滑坡的隆隆声中,他站到了埋葬了妻子的那片废墟前,仿佛看到了废墟下的爱妻,他心如刀割,泪流满面。他一把把将瓦砾往外刨,一颗颗泪水滴到废墟里。“小英呀,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他声泪俱下。然而,掏了好久,仍然没有爱妻的影子。有朋友说北川县城余震不断,劝他赶快离开。可是,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在使劲掏呀掏。掏了很久,没有力气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伍豪1975年6月25日出生在北川县城。他与妻子罗英是初中同班同学。罗英与他一样,也从小在北川县城长大。罗英的父亲原是北川县电力公司的一位领导。
  1993年7月,两人初中毕业同时考上中专,罗英在绵阳水电校,伍豪在绵阳财贸校。读书期间,两人相互鼓励,相互关爱。1995年,罗英毕业后,回到北川县电力公司工作,在行政部当了一名职员。伍豪比罗英晚一年毕业,他读的是三年制中专。毕业后,罗英劝他继续学习,不能满足一个中专学历。当年,伍豪考入四川教育学院,到成都读书。
  1998年,伍豪毕业后,决定返回家乡与恋人在一起。由于北川工作不好找,伍豪就到离北川最近的安县安昌镇交警中队当了一名协警。2000年4月30日,在五一劳动节前夕,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两年后,有了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2001年6月,伍豪通过考试成为一名正式警察。
  回想与妻子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站在妻子的遇难处,伍豪哭得几欲昏厥,拼命呼唤着妻子的名字。“罗英,我真对不起你!结婚8年,就没有好好地照顾过你。生女儿时,是岳父把你抱上手术台的,我没能在你身边;4月30日,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你好想我陪你,可是我工作离不开,没有时间回到你的身边,我只好托朋友给你送了一束花,你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谢谢老公!6月1日就是你32岁生日了,你怎么就等不到了呢?我们一起到西安,到海南。我们约好了今年与女儿一起,到香港,带女儿去看迪斯尼乐园,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说,就突然离开我们?我需要你呀,女儿也需要你,她不能没有妈妈。声声呼唤,在废墟上空飘荡。
  在战友和朋友的强拉下,伍豪才悲怆地离开了北川。他回头看看县城,眼中饱含着泪水,他咬着嘴唇硬是强迫自己没哭出来。
  从北川县城回来,伍豪来不及悲伤,又冲进抗震救灾的队伍中。救人,救人,救人,时间就是生命。救他人,就是救自己的亲人——伍豪的意识中,只有这样一个模糊而执著的念头。
  在绵阳读书的6岁女儿伍俊佳地震后不断地给妈妈打电话,总没有人接听,她感到奇怪,以前总是妈妈主动给她打电话,问寒问暖,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妈妈怎么反而不闻不问呢?女儿打电话问爸爸:“妈妈怎么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每次接到女儿的电话,伍豪总是哽咽不语,不知如何告诉还没有长大的女儿。他只好编了一个谎言,对女儿说:“妈妈在北川抗震抢险,没有时间,电话也打不通。”
  18日下午,伍豪担心在绵阳的岳父岳母想女儿,于是回到老人身边,不断安慰他们。伍豪对岳父岳母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不管罗英在不在,我都是你们的儿子。”罗英的两个姐姐在一边听后,痛哭不已。
  伍豪对两个老人说:“爸、妈,北川需要我,安县需要我,安县到北川的那条路是一条生命大通道,我要到岗位上去保证车辆安全。”
  说完,他告别了老人、姐姐和心爱的女儿,带着伤痛又站到了三元桥生命大通道的运输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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