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杂志是我最喜欢看的刊物之一，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关系，每一期的文章，并未能一一阅读。最近因病住院，随身携带了几本来。偶尔看到去年十二期上柳前同志《重读<约翰·克利斯朵夫>的随想》一文的第三部分有下面这样一段话：
　　
　　“雨果说过：‘我现在可以对飞逝的年华说：流逝吧，一直流逝……在我心里有朵摘不掉的花儿’。”
　　
　　顿时引起了我的兴趣。上面这段引文是从雨果一首以《既然我把我的唇……》为题的诗中删节译出的。雨果曾于一八三三年与朱利叶·杜葳(GulietteDrouet)小姐相识，一见钟情，永远相爱。一八三五年一月，雨果就写了《既然我把我的唇……》这首诗，歌颂爱情不受时间的侵袭，时光消逝，爱情永在，并多少带有神秘论的倾向，是《阿南比亚的忧思》——另一首以记忆对人生的伟大意义为中心主题的长篇抒情佳作的前奏。好在《既然我把我的唇……》这首诗并不长，现将它全文译出附后，以飨读者，通过一斑，究竟不如得窥全豹之为愈也。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在上面那段引文后面注明了(《爱伦娜致龙沙》)等字样。据我所知，龙沙(Ronsard)是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法国的著名诗人，曾写过一卷情诗献给爱伦娜(嘉特琳·德·梅第西斯皇后举行婚礼时的女傧相)，如果需要加注的话，应该是《龙沙致爱伦娜》，而不是《爱倫娜致龙沙》。何况分明是十九世纪雨果讲的话，怎么又扯到十六世纪龙沙和爱伦娜身上去了呢？附注在这里显然是多余的，而且附注本身又有错误。为此我附带把这个问题提出，以免以讹传讹。雨果的诗译如下:
　　
　　既然我把我的唇放进你那永远充溢的酒樽，
　　既然我把我苍白的前额贴近你的手心，
　　既然我有时呼吸到你灵魂里温柔的气息，
　　一种沉埋在暗影里的芳芬；
　　
　　既然我有时从你的话语里谛听你散布你那神秘的心声；
　　既然我看见你哭泣，既然我看见你微笑，
　　我的嘴对着你的嘴，我的眼睛对着你的眼睛。
　　
　　既然我看见你那颗星在我头上光芒闪耀，
　　它可老是，唉！深藏不露，觌面无由；
　　既然我看见一片花瓣从你那年华之树上
　　掉下来，坠入我的生命的波流；
　　
　　现在我可以向急逝的韶光讲了：
　　消逝吧，不断地消逝！我将青春永葆！
　　你和你那些憔悴的花儿一齐消逝吧，
　　我心灵里有朵花儿谁也不能把它摘掉。
　　
　　我这只供我解渴的玉壶已经盛得满满的，
　　你的翅膀掠过去，也溅不起其中半点甘霖。
　　你没有那样多的死灰扑灭我的灵火！
　　你没有那样深的遗忘吞没我的爱情！
　　
　　北京闻家驷
　　
　　一九八一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