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之后的拷问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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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8月7日深夜,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舟曲县,由於强降雨引发特大泥石流災害。顷刻之间,200多万立方的沙石山体混於洪水之中,从舟曲县东北山脈一路咆哮而下,冲进县城,令舟曲在睡梦中,被泥石流吞没了大半个县城,众多民宅被冲毁,村庄被掩埋、电力中断、通讯中断、交通中断,数万百姓一夜间变得无家可归,昔日的“陇上江南”变成一片泽国。至8月22日,災难已经造成舟曲1435人遇难,330人失踪,县内三分之二区域仍被水淹没,街道一片汪洋……
   “陇上江南”如何变成穷山恶水
  看起来,这是天災,天降强暴雨,洪水泛滥引发泥石流。但当我们翻开《舟曲县誌》细看时,就不得不进行拷问了,舟曲处於甘肃的南部,曾经是原始森林,植被丰厚,据记载:当时“舟曲山地,层峦疊嶂,万山皆翠……50年代县境森林覆盖面积大,处处山清水秀,生态环境平衡,空气清新湿润……”堪称“陇上江南”。
  然而,从“陇上江南”到泥石流多发地,其间不过40年的光景,官方记錄显示,从1952至1990年期间,中国的国营木材公司从舟曲县的山坡上砍伐了12.7万公顷的森林,“贡献”了上百亿立方的木材,全县森林每年以10万立方米的面积在减少,对大自然的资源的疯狂掠夺,使森林覆盖率由67%,下降到20%,生态平衡被打破,原生态植被严重遭到破坏。大片地质脆弱的山腰裸露出来,水土流失严重,全县水土流失面积达1245平方公里,佔全县国土总面积的42%。与此同时,在疯狂追逐GDP增长的近些年,毫无规划、盲目上马的数十项水电工程,把舟曲县好端端的白龙江拦截得七凌八乱,炸山劈地,使岩体松动、滑坡,满目疮痍。就这样,昔日的“陇上江南”变成了如今的穷山恶水。我们试问,这究竟是天災还是人祸?
  其实,早在13年前就有两名中国科学家预测到了这场災难。1997年,中科院成都山地災害与环境研究所教授马东涛、祁龙发表论文警告该地区的“破坏生态系统”行为,可能会引发泥石流。他们说,这一地区的生态系统遭到破坏后,暴雨将携带土石沿河谷而下,摧毁农田、房屋、道路、桥樑、水利设施和电力系统,造成人员伤亡……然而,这並未引起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还有媒体报道称,汶川大地震之后,国土部曾派出专门调查小组对舟曲等地进行勘验,並最终建议舟曲搬迁。但当时不仅未提搬迁,相反,舟曲的扩建卻日盛一日。据说,舟曲泥石流也並非完全突如其来,有报道说“事故发生前,当地已出现许多小规模的山体滑坡,但未及时向公众发佈预警信息。”
  假如13年前,我们的当权者能听进科学家的警告,大面积植树造林、恢复植被建设、疏通河道,科学发展,保护生态环境,不炸山劈地,乱建电站,还会发生今天的災难吗?假如汶川地震之后,我们的当权者能多听听调查小组对舟曲勘验后的意见,作出预警预案,对该地泥石流作出专门规划和治理,能否在一定程度上減缓和減少災害危险?假如事故发生前,当地已出现许多小规模的山体滑坡时,能及时向公众发佈预警信息,撤离可能受害的房屋和村庄,是否许多生命就不会白白葬送?
  然而,没有“假如”,惨剧已经发生,能做到的只有反思。
  有钱造水景,无钱修大堤?
  今年6月21日,江西省抚河市唱凯段堤溃,成为今年南方水災最为悲剧性的一幕,导致10多万群众大转移,惊动三军将士前往抗洪抢险,令13亿国人关注。
  唱凯堤位於抚河中游右岸,保护面积达100.65平方公里,耕地12.29万亩,人口14.43万,是抚州唯一的一座保护面积10万以上的重点堤防工程。而如此重要的工程竟然只能抵御20年一遇的洪水,然而就连这个低标准也没有完全达到,市水电勘察设计院副院长、高级工程师李晓声说:“唱凯堤总长81.8公里,而投入资金有限,该堤大部分没有达到抵御20年一遇洪水的设计标准。決口处位於唱凯堤灵山何家段,堤高5.5米,顶宽10米,堤身填土为粉细砂,堤基为砂及卵砾石层,结构单一,透水性大,因进入汛期早,一直处在高水位运行中,长时间高水位浸泡,使堤体松软。”
  对此,抚州方面一再把问题归咎於“资金短缺”。抚河是江西省第二大河流,唱凯堤決口之后,人们发现,在抚州有钢筋水泥的堤坝主要集中在城区,而乡镇段的堤坝则基本是土堤,堤坝的一侧长着草。根据“抚州市城市防洪工程管理局‘抚河大道滨水景观工程’招标”公告显示,这个包含了“绿化工程、园路、广场及码头、管理房、给排水、景观照明”工程投资约3000万元。而唱凯堤B标和C标加起来竟然不到300万投资,不及抚河大道滨水“景观工程”投资的1/10。
  有媒体指出,仅仅300万的唱凯堤B标和C标加固工程,政府说缺钱;而2009年卻花了4450万,装修抚河市市委市政府接待宾馆贵宾楼,投资2.2亿建造抚河市文化生态名人园,连抚河大道的景观工程都花了3000万。政府真的没钱吗?
  为什么城区的堤防可以用钢筋水泥修建、不存在资金问题,而修建村镇段的堤防时,资金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有钱造城市水景,无钱修乡村大堤?《水库大坝安全管理条例》有规定,(加固计划)有关人民政府应当优先安排所需资金和物料。洪水无情,防范第一,当地政府是如何“优先安排”资金的?
  假如,抚河市市委市政府2009年把装修市政府接待宾馆贵宾楼的4450万资金,用於抚河所有堤防的加固和改善,唱凯堤还会決口吗?抚河市政府少一所贵宾楼不会影响民生,来抚河拜访的贵宾也不会住到马路上,可由於这个“资金短缺”,卻让10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孰轻孰重,何难把握?要知道,政府花的每一分钱,可都是纳税人的钱。
  抚州唱凯堤決口究竟是天災,还是人祸?
  大自然报复了人类
  今年发生於中国西南五省市、贵州、广西、四川及重庆的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災。一些地方的乾旱天气可追溯至2009年7月,至2010年3月,受災人口逾5000万人;仅贵州一省,由於受災严重需要救济者就高达310万人。同月旱災蔓延至湖南西部,到处都是乾裂的土地,连人们的饮水都成了问题,上至国家领导,下至平民百姓都在为此焦虑万分。然而,我们是不是该想到:一个地区的气候变化,与本地生态系统的改变往往存在紧密的联繫。西部大开发,矿产被挖掘,甚至有的山都被掏空,坍陷出一个个天坑;河流被开发,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电站,且不说水电站对生态的改变,水电站对水资源的“脅持”,已明显成为旱情加剧的一大原因;而为了经济效益,西南一些省份一直在砍伐原生态林,大力种植橡胶林和桉树林,而这两种速生丰产林都被形象地称之为“抽水机”,大面积种植会导致地下水位下降,涵水能力很差。此外,桉树还有“霸王树”之称,它生长了,其它物种会慢慢地退缩,最后造成桉树林都是地表光秃秃的,生态遭受颠覆性的破坏。根据有关资料,云南橡胶林集中的西双版纳地区,上世纪80年代后,有雾日減少了30天,现在更减少了60天,说明当地湿润度下降,区域性气候出现变化。而现在,云南橡胶林面积达300万亩,桉树林的规划面积更达到3000万亩,如此庞大的生态系统改造是不是造成大旱的一个诱因?
  西部的荒原变成了城镇,让西部的人民也富裕起来,无可厚非。但是西部生态的脆弱,西部物种的珍惜,以往西部人与自然是如何相处的?在挖掘时、开发时、种植时、建设时,我们认真地研究过西部人与自然的和谐吗?西南大旱是不是大自然报复了人类?
  智利大地震伤亡少的启示
  今年2月27日,智利发生里氏8.8级地震。据地质专家介绍称,这次地震释放的能量,几乎相当於今年1月海地太子港地震的500倍,其强度是位列世界第5大的大地震,但仅仅伤亡了数百人,对智利来说,这是了不起的奇跡!而海地发生里氏7.3级地震时,首都太子港瞬间变成一片废墟,大量房屋严重受损或倒塌,交通、通讯中断,死亡人数高达22万人。
  智利地震为什么伤亡人数相对很少?主要原因是智利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比较高,当地建筑有着严格的建筑质量标准和比较完善的应急措施,绝对没有“豆腐渣”工程。地震袭击之后虽然很多建筑受到损害但並没有完全倒塌。另外,智利是个“多地震、多火山”的国家,因此对於防备地震袭击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好,当地居民的防震逃生意识比较强,而海地则不然,建筑质量相当糟糕。在海地地震发生后,当地民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总统是否还活着。
  再看2008年汶川发生7.8级地震,那只不过是个县城,死亡人数就近7万,许多学生在课堂教室里被砸死。假如学校教室的建设,能严把建筑质量关,配有比较完善的应急措施,少一些“豆腐渣”工程,我们的学生伤亡人数会不会有所減少?我们不能只埋怨天災。
  建立与自然和谐发展
  的良性循环
  早在1999年初,中国科协就组织召开减轻自然災害学术研讨会。会上专家们对1998年我国特大洪水災害进行了总结分析和反思,专家认为,我国是世界上受地质災害危害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据不完全统计,各类地质災害每年造成经济损失高达270多亿元。为此专家们强烈建议:用12年的时间,到2010年,建立起相对完善的地质災害防治法律法规体系和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地质災害防治监督管理体系,使我国地质災害的发生率和损失量减少50%,人员伤亡减少70%。
  如今12年已经过去,是否已经建立起相对完善的地质災害防治法律法规体系和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地质災害防治监督管理体系,我们不好妄加评价,但摆在人们面前的事实卻是环境日趋恶化、几十年一遇、上百年一遇的自然災害频繁发生,我国已成为世界上自然災害最严重的少数国家之一,平均每年造成近2万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高达国家财政收入的1/4至1/6。而且,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类活动的增强,自然災害的损失还在以更快的速度增长。
  世界末日的谣言,我们不会相信,但近年来我们国家,乃至全球的自然災害、地质災难频繁发生卻是不争的事实。08年的雪災和地震,今年以来的西南大旱、洪水泛滥、堤坝決口和泥石流等各种災难的发生让我们措手不及,环境问题日益严重,人们抱怨天災的无情,埋怨大自然的破坏力,但卻很少有人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从身边的事做起。
  今天我们必须反思了!尊重自然,倡导环保,明确树立科学发展观不能再是一句空话。在当今形势下,以科学的发展为指导,以最大限度地減少自然災害造成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为目标,以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实现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开发利用环境自然资源。
  据有关预测,当前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在短期内很难逆转,2020年前我国还不能完全遏制环境质量的“局部改善、整体恶化”的趋势。況且植树、植被覆盖率提高並不能代表生态系统的恢复。水土保持、植被恢复、荒漠治理、海岸整治等生态调控则是需要持续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的千秋大业。有鉴於此,实现可持续发展,要求我们必须处理好当前与长远、局部与整体的关係,在重视今天发展的同时,为子孙后代留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和发展机会。坚持以人为本,严格控制人口增长,並将人口政策重点逐步转移到提高人口素质上来;建立资源节约型的国民经济体系,增加资源、原材料和初级产品的进口,实现资源的永续利用;加快生态建设步伐,切实保护环境,重视技术进步,淘汰浪费资源、污染环境的产业、产品和工艺,大力发展第三产业。从而实现在统筹我国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中的良性循环,积极防御自然災害,保障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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