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郑建伟的留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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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建伟,患先天性双目失明,但他是我国西南地区第一个雅思盲考生,也是英国埃塞克斯大学2013届唯一盲人学生。他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实现了出国留学读书的梦想。
  他入选2013年感动重庆年度人物评选;他患先天性双目失明,但不甘接受一生只能做盲人技师的命运,他想像正常人一样“看”世界;他用双手“摸”出雅思6.5分(满分9分),被英国埃塞克斯大学(University of Essex)录取,9月30日独自远赴英国留学,他就是重庆黔江小伙—郑建伟。
  《留学生》记者联系上郑建伟的时候,他已身在英国。问及以何种方式方便采访时,郑建伟落落大方地提出视频通话。画面打开,简陋整洁小房间呈现在眼前,英国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挤进来,坐在电脑前的郑建伟始终保持着微笑,清脆的嗓音说着流利的普通话,近两个小时的视频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享受读书
  1983年出生的郑建伟接受过8年盲校的义务教育,在盲校,小学学习五行、解剖,初中学习普通针灸、推拿,毕业后只有两条路:一是去当技师,从事按摩工作;二是继续读书,上高中。对于“年纪”大的盲人学生们来说,早点出去赚钱养活自己是很现实的一种选择,但郑建伟却毅然选择了后者。
  “我只是想把‘死期’推迟。”郑建伟不想太快从事按摩,但他知道高中毕业后等待他的还是这条路。青岛盲校作为第一个成立盲人普通高中部的学校,是迄今为止全国为数不多招收盲人的普通高中之一,郑建伟听闻有此学校后立即报了名,“要知道那时候能上高中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考试科目除语文、数学、物理外,还有从未接触过的英语,也就因为这样他结识了26个英文字母。
  高中时光稍纵即逝,又到毕业时节,郑建伟读书的念头愈发强烈,通过“单招单考”成功考取长春大学——第一个招收盲人的大学,专业仍是针灸推拿。问及他远赴青岛、长春求学的动力时,“享受读书”是他的回答。“与其说是困难不如说是一种享受,我享受读书的过程,这大概就是我坚持的动力。”
  想知道国外的残疾人怎样生活
  2006年,郑建伟大学毕业,回到黔江中医院工作,负责临床针灸。相比盲人技师,这份工作他更为珍惜。
  工作中实际操作要求强,问诊病人丝毫不敢马虎,身边同事都是健全人,无形中带给他很大压力。郑建伟拿的虽是国家承认的本科毕业证书,但得不到卫生部的认可,影响医生资质的评估,在医院拿的工资比中专生还少,属全院最低。
  对于工作2年的郑建伟,读研深造是他长期的梦想,想通过“看世界”改变自己寻找自信。“我想改变生活现状,证明盲人不是只能做按摩师。目前来说,要进一步深造只能出国,加上能和同学们一起上学对我的诱惑力非常大。所以留学对我个人而言,一方面是想经历不同的事情,看看这个世界,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国外的残疾人是怎样生活的,残疾人状况如何,想知道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外是怎样看待残疾人的;另一方面是由于我还不够自信,想出来找找自信,想作为一个独立的主体去解决事情。”
  2008年,郑建伟决定考雅思,出国留学。刚开始边工作边备考,但上班时精神紧绷,下班疲累的他没有过多精力再去学习英语。2009年10月,他做了一个决定:辞职。
  “我辞职的事家人、朋友都不太赞同,担心我的生计问题,毕竟在医院有一份稳妥的工作,可以安稳熬到退休,稳当过活。去留学,父母更是不放心,家里特意为此事讨论了好几番。但最后一致认为那是必须要做的事,不管在哪里,父母都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独立解决。”现在,郑建伟家人仍然很不放心,他告诉《留学生》记者,最少一星期得和父母通一次电话,经常视频。
  郑建伟自己也挣扎了好久,“最难克服的是心理障碍,心里很矛盾、彷徨,如果考雅思不成功,就只能开个按摩店,又怕别人说折腾这么久到最后还不是要做技师。”按摩对于盲人来说,一方面是救命稻草,另一方面是唯一的命运。“当我从挣扎中走出来时,对按摩已经达到脱敏的状态,就坚定了按摩不是我唯一出路。”
  郑建伟终于得以全身心投入到备考雅思中。“读屏软件”帮助他不少,“高中就听闻有这个软件,直到2002年我才开始接触。读屏软件对我帮助非常大,用电脑就得靠它。”《留学生》记者与郑建伟视频时,也能清楚听到读屏软件发出的声音,语速很快,很难听清,郑建伟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速度。
  郑建伟从网上找到《新概念英语》的电子版,从英语的基础教材开始学起。雅思培训教材却是一个难题,网上只有部分资料可以靠读屏软件学习,更多的雅思资料只能摸“盲文版”:需将资料扫描,用特定软件转换成word文件,再通过盲文复刻机打印成盲文,是件费时又费力的事。除了准备笔试,口语也是郑建伟学习英语的最大挑战。“下载YY语音软件,找到一些外国人,偶尔相互对话。”跟着听力教材边听边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总领事馆为他设立单独考场
  郑建伟先后参加了3次雅思考试,报考雅思时,报名系统有额外服务选项,郑建伟如实填写自己的信息,主办方了解后特为他在英国驻重庆总领事馆设立单独考场。
  “我的试卷跟普通试卷难度一样,只是换成了盲文卷,差不多有100页,光阅读就用了5个小时。”他只能摸着厚实且密密麻麻的卷子考了近一天,主考官考虑到笔试后他可能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口试,特调换了科目顺序,为他先进行口试。
  郑建伟第二次雅思考试后就收到了英国百年名校——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录取通知书,但综合考虑最终未去。2013年3月,他成功申请到英国埃塞克斯大学,攻读TESOL(对外英语教学)专业。
  “由于我的条件受限,综合考虑只能选择这个专业,我对语言不是很擅长,准备雅思也下了很大功夫,但我对教育感兴趣,想从教育的角度去钻研,我觉得传道授业特别有成就感。”9月30日,郑建伟独自远赴英国,开始了他为期一年的留学生活。
  郑建伟很快就适应了英国的生活,“起初外国人问候我的比较多,对我很感兴趣,说我了不起,有些人看见我拄着拐杖走在路上,就会上前问‘Are you OK?’需不需要帮助之类的。自从我的事情被报道后,华人同胞逐渐开始关注我,还会联系我。”11月7日,直到《留学生》记者采访的时候,他依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要解决的事情虽然多,但压力和动力并存,痛并快乐着,这里有一个能让自己获得肯定的平台和锻炼的机会,让我平等地融入集体参与活动,即使充满困难但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郑建伟告诉《留学生》记者,一个人在国外任何事都要独立解决,但是能作为一个主体融入主流、参与社会,自己的心态、性格、做事方法都发生了改变,最明显的是更有信心。“人都不希望太孤单、被隔离,在国内可能由于自己的原因不经意间被边缘化,这里给我提供了一个参与到集体的机会,即使会遇上许多困难,也是欣慰的。短短一个多月,我的信心大增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盲文版”教材尚未解决,图书馆电脑里的文献资料受版权保护,读屏软件读不了PDF文件,需要下载转成word文本,由于读屏软件发音是光标指到哪读音读到哪,而不是靠鼠标移动,下载东西的时候常常没有光标出现,网页查找资料也就相当费力。页面经常出现按钮图片,如果是动画按钮读屏软件就束手无策了。现在他仍然在和学校沟通,尽快解决教材的事。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它铺一块砖”
  一年后,郑建伟将结业归国。长期以来,深感国内保障残疾人制度不够完善的他,在解决自己生计的前提下,想做一些力所能及帮助残疾人的事情。
  他说任何地方都需要这股力量,不管国内、国外。国内残疾人保障体系与国外尚存较大差距,英国保障残疾人制度更是完善,正是这样他更想为国内残疾人做些什么。“制度就像一条路,如果有机会建设这条路的话,让我铺一块砖也愿意,不是说我有多伟大,因为那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
  回国后,想从事教育的他,不得不考虑国内教育体制。盲人教学太不现实,办盲人课程班会有各种原因通过不了,到普通学校教学更是望尘莫及。
  如果条件允许,郑建伟想做些像NGO(非政府组织)那样的事情,专门与社会组织沟通反映底层需求,“它是用一种很和谐建设性的方式帮助底层人,让大家了解残疾人的状况,它可以号召人们捐款,有助于改善残疾人的生存状态。在国外就有专门负责给我建议的人,帮我与人协调,极大便利了我融入英国生活。”
  郑建伟一路走来非常不易,他善于调整心态,享受生活给他带来的一切。“用诚实的心对待自己,化解心结,我身心已经越来越健康,身体健康是非常重要的。”可能身体健康对于郑建伟来说更为弥足珍贵。虽然他处在黑暗里,但坚定意志、持之以恒的心让他走向世界,“看”那色彩斑斓。都说三十而立,郑建伟在这一年开启了他人生新的征程。
  “留学是个复杂的工程,需要计划周全,出国才会轻松一点,在陌生的环境要做好思想准备,放松去享受你的留学之路,enjoy your life。多主动与人交流,沟通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赶走你的孤独,祛除所有的不适应感,还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帮助你留学之路。不要担心口语不地道,应该放下思想包袱,大方地与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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