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克兰首都基辅，美国退役军人肖恩·福勒拖着行李箱来到城西的一处廉价住所。屋内24张床铺都是供外籍战士使用的。他们要在这里接受军事训练，获取战斗经验。左手中指上纹有“卐”字的挪威人乔基姆·佛胡姆不停地抽着烟。他负责为亚速营招募像福勒这样的右翼分子。

成长迅速

　　同其他准军事组织相比，亚速营似乎并无特别之处。过去六年间，他们中的很多人投身到乌克兰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中。但亚速营不是简单的民兵组织，他们拥有自己的政党、出版社、儿童夏令营和治安会，可与警察一起在乌克兰的城市街道上巡逻。与美欧其他的意识形态组织不同，亚速营配备了至少两个训练基地和大量武器，从无人机到装甲车再到火炮，应有尽有。
　　欧洲、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官员都声称，亚速营在极端组织的全球网络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对于渴望获取战斗经验的年轻人来说，它就像一块磁石。前联邦调查局特工和安全顾问阿里·苏凡估计，过去六年间，来自50个国家的逾1.7万名外籍战士都曾来过乌克兰。
　　成立于2014年的亚速营，起初只有几十名营员，却从默默无闻发展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极端组织。除了给国外激进分子提供战斗技巧的学习场所以外，亚速营还利用网络宣传，在全球性的仇恨扩散上推波助澜。
　　2019年，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市的恐袭事件致使51人遇难。事后，亚速营借助印刷品和互联网，为制造这起事件的恐怖分子散播宣言，试图美化其罪行，鼓励他人效仿。根据美国政府问责局2017年的一份报告，在9·11事件后的16年里，美国本土发生的85起致命袭击事件中，有近3/4是右翼组织所为。

　　RAM是亚速营在美国最亲密的盟友之一。这个右翼团伙在加利福尼亚州发动了一系列暴力袭击事件，其中几名成员已被联邦调查局指控。该组织的领导人罗伯特·伦多声称，他组建RAM的灵感源自亚速营，“他们有自己的文化理念，还有自己的酒吧、俱乐部乃至着装风格，亞速营就是未来。”

思想极端

　　位于基辅市的“哥萨克之家”是亚速营的主要招募中心。这栋四层砖砌建筑是从乌克兰国防部借来的，里面设有电影院、报告厅、拳击俱乐部和图书馆。陈列的书籍，要么支持德国法西斯主义，如埃兹拉·庞德和马丁·海德格尔的著作，要么就是书里的思想曾被纳粹的宣传机构吸收利用，如弗里德里希·尼采和恩斯特·荣格尔的作品。还有一个名叫“战斗地带”的商店，出售带有“卐”标志的衣服和钥匙链，以及与新纳粹主义相关的其他商品。“可以说，这是一个小型的国中国。”亚速营的国际拓展部负责人奥蕾娜·瑟梅雅卡说，“亚速营的任务是在西方世界筹建右翼组织联盟，最终执掌整个欧洲。”
　　白人民族主义者的大本营位于乌克兰，这看上去多少有些讽刺。2019年，除以色列之外，乌克兰一度成为世界上唯一同时拥有犹太裔总统和犹太裔总理的国家。在近年的大多数议会选举中，右翼政客未赢得任何一个席位。然而，在全球白人至上运动中，亚速营在两个重要方面所向披靡：武器获取和人员招募。
　　乌克兰的白人至上运动起源于2014年的那场革命。革命领导人赦免了23名囚犯，包括一些著名的右翼煽动分子，其中就有因谋杀未遂入狱的安德里·比莱茨基。他坚持认为，官方对他的指控是出于政治目的，是对地方民族主义者的又一次不公平打压。
　　但在乌克兰警方看来，比莱茨基的组织“乌克兰爱国者”一直就是新纳粹恐怖组织。比莱茨基在组织内部的绰号是“白人统治者”，其政治宣言几乎直接来自纳粹思想。他曾说：“为了生存，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必须带领全世界白人与以犹太人为代表的劣等人进行最后的斗争。”获释后不久，比莱茨基就着手组建右翼民兵组织，还为兵团选用由“黑太阳”和“狼之钩”组成的徽章。二战期间，这两个符号都曾是德国纳粹的标志。

野心勃勃

　　这场亲欧洲的乌克兰革命，意图加强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同西方国家的关系。为应对俄罗斯的出兵，绝望之下的基辅新政府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盟友，即便是那些不认同民主价值观的组织也被考虑在内。比莱茨基的队伍行动高效，迅速成长为亚速营。亚速营以其驻扎的亚速海命名，也正是在那里，他们首次经历了重大战斗。
　　在抵抗俄军的所有兵团中，比莱茨基的队伍纪律性最强、战斗力最高。曾在战争初期为亚速营提供资金和装备支持的冶金工业巨头谢尔盖·塔鲁塔说：“即便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们依然坚守阵线。”亚速营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甚至为比莱茨基和其他指挥官赢得了“民族英雄”的称号。2014年，乌克兰时任总统彼得·波罗申科在一次颁奖典礼上称呼他们是“最棒的志愿军”。
　　那一年，很多人从欧洲和美国来到亚速营。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母国有从事新纳粹地下活动的案底，但乌克兰政府并不介意，甚至有时还会赋予他们公民身份。在抗击俄军的第一年，亚速营被正式编入乌克兰的国民警卫队，逐渐成为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一部分。
　　亚速营身份的转变与他们强大的军火库密不可分。当今世界没有哪个右翼民兵组织能像亚速营那样，拥有可供上千名士兵使用的作战装备。在乌克兰黄金时段的脱口秀上，比莱茨基及其同僚被视为战斗明星。他们利用名气，顺势进入政坛，并在2014年的乌克兰大选中赢得了一个席位。很快，比莱茨基就变得野心勃勃，开始在YouTube上发布演讲和宣传视频，再借助脸书传播。有赖于此，亚速营逐步培养出鲜明的网络风格和独特的审美。他们的短视频多以火炬游行和战争场面为主，以此展示自己拥有重炮。

招兵买马

　　美国很多反恐机构将伊斯兰极端主义等同于恐怖主义，这导致白人至上主义能在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展壮大。以脸书为代表的社交平台，令白人至上运动拥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曝光机会。全球反对仇恨和极端主义项目的负责人海蒂·贝里奇直言，“脸书的应对策略与西方国家失败的反恐政策如出一辙。”
　　脸书的群组向来是佛胡姆这类招募人员的活跃地带。计算机科学教授梅根·斯奎尔的数据库显示，在亚速营的鼎盛时期2018年，佛胡姆混迹在34个极端组织群组中，比如“理解国家社会主义”和“第三个千年的法西斯新人”。它们信奉的思想或是新纳粹主义，或归于反犹太主义或其他右翼思想。当佛胡姆浏览这些群组的帖子和评论时，他会有意地寻找这类年轻人：足够成熟，以致能清醒地认识到投身武装组织的风险;足够鲁莽，以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勇猛前行。
　　对于乌克兰右翼民兵组织的巨大危害，美国政府的反应相当缓慢。2018年3月，国会终于公开谴责亚速营，严禁政府为亚速营武装分子提供任何“武器、训练或其他帮助”。这一举动确实打击了亚速营的士气，其中一位高级指挥官说，“仍有人把我们当作不法分子。”
　　美国明令禁止军援亚速营。于是，亚速营提高了对外籍战士的招募标准，只接收那些受过足够武器训练、拥有专业知识并能担任军事教官的人。但网络招聘仍在继续。2018年夏天，亚速营准许佛胡姆将基辅郊外的一所房子用来接待外籍战士。那些未能入选的人员会被分流至乌克兰的其他民兵组织，有时甚至还能加入正规军。
　　因缺乏战斗经验，福勒被亚速营军团拒绝。但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和乌克兰海军陆战队签订合同，终于走上战争前线。2019年，脸书集中清理了一批右翼账号，包括福勒的个人账户，但他仍能通过其他社交网络开展活动。一旦有白人在网上询问如何加入组织，福勒都会积极地給出建议。
　　福勒在社交网站VK上的一些帖子表明，他的观点比当初离开得克萨斯老家时更为激进。脸书整顿右翼账号以来，VK在右翼分子中越来越受欢迎。2020年5月，福勒在VK上发帖，不仅指责英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把阿道夫·希特勒描述成名副其实的反战主义者。包括福勒在内的10万多名用户，持续关注着亚速营军事组织的VK账号，蠢蠢欲动。
　　[编译自美国《时代周刊》]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