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退休前，总是工作忙。退休后，又因家事缠着难以抽身。上个月，趁参加家乡组织的一个活动，顺路回去了一趟。
　　我的老家在乐平乡下，离县城二十多公里，原来是个偏僻贫瘠之地。父母早已不在了，在老家唯一的亲人是一个妹妹。白云苍狗，光阴如逝，转眼间，妹妹也是霜染两鬓的花甲老人了。因早年家境清寒，妹妹如同许许多多农村妇女一样，从未真正踏进学校门。她仅有的一点点“文化”来自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的扫盲夜校。而且那点“文化”，恐怕已忘得差不多了。妹妹虽然不识字，但她治家有道，勤俭操持。妹夫做篾工，常在外面。几个孩子都已成家。大儿子曾在浙江打工多年，自去年起不再出去了，决心在家乡谋发展。二儿子跟父亲做篾匠，媳妇在本村开了一个小食杂店。两个女儿分别出嫁在邻村，生活都还好。一家人各施其政，大家都为生活打拼着。
　　前些年，妹妹老埋怨我没有给外甥找“铁饭碗”，为此甚至跑来省城找过我。后来看到这条路走不通了，她也就不再为难我了，而在我心里却隐约有欠疚之感，总觉得对妹妹不住。于是每当逢年过节或家乡有人来时，我总会给她寄点钱，或带点衣物去。我家的旧衣、旧物，从来不担心处理不了。妹妹对我的慷慨，也很高兴。
　　这次回老家的前几天，我就交代老伴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大包衣物，有些还是挺新的，我心里想，妹妹见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这次回去，由于是突然“袭击”，妹妹自然是一阵惊喜。她忙着带我去看两个外甥的新房子。在这之前，我只知道他们做了新房子，但什么样子并没有见过。
　　她陪着我先看大外甥的房子，从外表看这房子，没有什么特别，进到里面，感觉却出乎意料。上下两层，楼上是四间卧室，衣被整洁干净。楼下两边的房间摆放杂物，排列有序。中间一个大厅堂，旁边的大厨房看得出来是新近加建的。家具配套，彩电、音响，还有一辆摩托车。令我更感新鲜的是，竟有一间书房，书架上放着不少书报杂志，还真有一些书香气息。妹妹对我说：“我们老的没有文化，小的不能没有文化啊！”接着看老二的房子。他的房子前年才落成，结构新颖别致，外面贴瓷砖，里面刮瓷。我跟外甥媳妇说：“你家比我家好多了！”她说：“有的人家比我家还好呢！”
　　从她家出来，我独自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新房子的确不少，从村东到村西的一条水泥路面连接着各家各户。远眺青山，近观绿水。我努力想找回记忆中的景物，但能找回的地方已经很少了。看来，家乡的变化还真的很大啊！
　　中午回到妹妹的老屋。妹妹在厨房忙着为我做饭。吃饭时，妹妹一再责怪我不打招呼。菜虽然不是很多，但妹妹做菜的水平却大大提高了，色、香、味俱全。餐具也变了，不再是从前农村的粗瓷糙碗，而是景德镇产的54头套餐具，从中反映出妹妹家生活质量的提高。饭桌上，妹妹一再嘱我以后不要再寄钱、拿衣服回来了，却指着两个都在上小学的孙子、孙女，信心十足地说：“如果方便，以后多给他们买点儿童书来，我跟他们的爸爸、妈妈说了，要让他们上大学，到时要请舅舅帮忙啊！”
　　离开了妹妹家，我一直感慨着，感慨妹妹一家的变化，感慨妹妹观念的变化，而这变化，不正是当今农民翻天覆地变化的一个缩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