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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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天空打雷了,车库房顶上的野猫在奋力地叫着。
  宋元奎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哗啦啦,暴雨终于降临,远处的路面顷刻汪洋。“要不,就让她自己打车回来吧?刚把冬冬从奶奶家接回来,又要去车站接女儿。” 付文雅小声问,“实在不行就等过了六点再过去。”
  “不行。”宋元奎声音不大,却是异常坚决,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墙上的石英钟,还差半小时晚上六点整。半个小时后,宋元奎的女儿宋燕所坐的那班车就会到站了。如果不是妻子付文雅一再拖延时间,他现在已经等在车站了。
  “我现在就去接她。”宋元奎说罢起身,却看到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冬冬光着脚从里面跑出来,小脸上还挂着泪,一边喊着“姐姐回来了”一边跑去开门。付文雅还没来得及制止,已经晚了,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股清冽的风灌进来,穿过玄关一直来到客厅,吹得宋元奎夫妇心里一阵发紧。门外没有人,楼道里连脚步声都没有。付文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表情由刚才的恐惧转而变成了愤怒,冲过去扬起手就要打冬冬。冬冬看着她说,“姐姐说她疼。”
  付文雅愣住了,扬起的手定在半空中。
  这时候宋元奎的手机响了,他慌忙接听,是女儿宋燕打来的,“爸,我马上到家啦!”
  宋元奎一阵欣喜,“你现在在哪?”
  “嘻嘻,刚下车,能看到我吗?”
  宋元奎慌忙走到窗户跟前,只见一辆出租车停下,车灯穿过雨幕打出长长的光柱,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宋元奎激动地说,“爸爸看到你啦!”
  街边的女孩同时抬头朝小区的楼上看着,“快了快了,等着我啊——”话未说完,街对面一辆货车撞到了电线杆上,一根电线落下来不偏不倚倒在了宋燕身上。
  这突降的惨剧发生在数秒之间,宋元奎和付文雅看得目瞪口呆,女儿宋燕在雨中像朵妖娆的黑色大丽花,缓缓倒地。
  付文雅一声惊叫晕了过去,宋元奎只觉得双膝发软,踉跄着朝门外奔去。冬冬站在门边,喃喃说着,“姐姐说她的手指疼!”
  
  2、
  
  宋燕死了。那个间接葬送宋燕性命的货车司机当场毙命,由于此人生前无父无母,也只好不了了之。一个漂亮女孩在人生最好的季节里死去,宋家陷入悲痛中。
  办完葬礼后,大家都陆续散去。付文雅坐在宋燕生前的房间里,睹物思人,不禁又难过起来。她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个家中,宋燕还只有十三岁,那时的她似乎对付文雅这个后妈充满敌意,有一次晚上还钻进床底下,等付文雅来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猛地钻出来,付文雅被吓得连声尖叫,宋燕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钻进被窝。但是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下来,最后关系好得就像亲母女。
  付文雅这么想着,就往床边瞥了一眼,紧接着她缩着肩打了个哆嗦,心脏碰碰乱撞。她看到床下露出一截衣服,红格子的衬衫,是宋燕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难怪刚才收拾衣服的时候没发现,原来在这。付文雅想着便弯腰去捡,那件衣服竟然自己缩进了床底!
  “谁?”付文雅故意放大声音,在客厅抽烟的宋元奎闻声也赶了过来问,“怎么了?”“床底下……”付文雅指着床下,“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宋元奎取来手电,膝盖跪在地上朝床底照去,很快他就对着里面说,“冬冬,快出来,不要让爸妈生气。”付文雅一听是冬冬,赶忙也弯下腰朝里看,只见冬冬穿着姐姐的衣服,四肢着地看着自己和宋元奎,像一只小野兽。
  “冬冬,快出来。”付文雅刚失去一个女儿,她不舍得再对唯一的儿子发火。
  冬冬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说,“姐姐说她浑身疼。”
  宋元奎干脆坐在地上,又点着一根烟抽上,“文雅,我看咱们把冬冬送去我妈那住段时间吧,老这样下去,我担心对孩子成长不好。”
  没想到付文雅一口回绝,“我不能让冬冬离开我半步,他去哪我就去哪,除非……”她盯了宋元奎一眼,把话说完,“除非我死了。”
  宋元奎沉默了,“这样吧,我们三口子都回老家住几天。你简单收拾下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宋元奎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付文雅把冬冬抱进后座,自己坐在了副驾驶。路上,宋元奎一直没说话,倒是付文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元奎问她,“有话想说?”付文雅回头看了看冬冬,他正在摆弄变形金刚玩具,这才开口,“咱妈是在哪里算的卦,好准……”最后那个字的气息很弱,因为宋元奎很生气地看了一眼妻子。
  “都是瞎编乱造的!”说到这宋元奎终于爆发了,冲付文雅嚷道,“要不是你死活拦着不让我去接她,女儿也许就不会死了!”
  付文雅没有吭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那天,的确是自己不让宋元奎去接宋燕的。可是,自己若不这么做,说不定还有什么更大的祸事发生。眼泪又悄悄躺下来,一片模糊中,付文雅回想起两周前的那件事。
  由于宋元奎工作太忙,那天,付文雅一个人坐车回了趟宋元奎的老家,去看望他88岁高龄的母亲。严格地说,是老太太叫宋元奎回来一趟,宋元奎脱不开身就叫付文雅代替自己回来。
  宋元奎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三寸金莲走路一颤一颤,性情开朗。若在平日见到儿媳妇,肯定会亲热地不得了,只是那天,付文雅刚一到家,老太太就神情怪异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从祖传的梨木大铆钉箱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折叠起来的纸,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撕裂。付文雅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箱子里许多用皮子包起来的东西,很有条理地对方在里面。“妈,这是什么?”付文雅很好奇。“这个嘛,是指骨。”说着老太太居然伸手捏了捏付文雅中指的中间一截,继续说,“每个宋家的女人死后都要取下这块骨头,然后在上面刻上字,就算到了下辈子,还可以继续做我们宋家的女人。”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屋里静悄悄,她的脸处在阴暗中,只有眸光在闪烁。付文雅吓得赶忙把手抽回来,尴尬地看着老太太。“你也逃不掉的。”老太太似乎在宣读审判结果,随后颤巍巍地把纸打开,铺在小屋的床上。借着高处窗户透下来的光,付文雅看到上面写了些歪七扭八的字,她使劲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明白,只依稀看到上面有“卦、歹、死”几个字。她问老太太,“妈,这是什么?”老太太一脸严肃,密密麻麻的褶皱里藏着两只犀利的小眼睛。老太太说,“这是你公公死前留下的,说的是三年后我们老宋家必有大难临头!”
  付文雅当然不信,从老家回来后就把这事跟宋元奎说了,谁知宋元奎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拿筷子的手也是不住地抖动。宋元奎告诉付文雅,他们老宋家以前世代都是算卦的,他的爷爷的爷爷当年还在河北承德给当时的一位王爷算过卦,到了宋元奎父亲这一辈,经历了时代变迁干脆入了别的行当不再吃这碗饭,但是宋元奎知道,父亲的卦算得相当准。所以这种宁可信其有的事情,决不能当儿戏。到后来,宋燕还是出了事,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宋元奎夫妇惊讶地发现,女儿的死期竟然跟她的爷爷是同一天,时隔整三年!
  路况不是很好,付文雅随着车子的摇晃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觉得背后有种怪怪的感觉,回头就看到冬冬死死盯着前面,这孩子的眼珠子又黑又亮。
  “乖儿子,坐好,自己系上安全带。”付文雅哄他。
  冬冬不看她,依旧盯着前面颠簸的路自言自语,“姐姐说她的手指疼。”
  
  3、
  宋元奎兄弟姊妹众多,而且混的都很不错,家中两年前盖了村里第一幢三层小楼房。跟老太太一起住的是老大两口子,老大是村支书,平时工作多,一般都是大嫂陪着老太太。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刚参加葬礼回来的老大夫妇俩对于宋元奎一家三口的到来都感到惊讶。对此宋元奎只简单找了个理由,“冬冬因为姐姐的事情受了点刺激,带他回老家住几天。”
  老太太在自己的屋子里,双腿盘坐在床上,身子就倚着那个梨木大铆钉箱子,宋元奎一家人到来前,大哥刚把宋燕去世的消息告诉她。老太太让冬冬脱掉鞋上床,然后紧紧握着孙子的手,苍老的脸上开始笼罩着悲伤的神色。
  “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坐在家里撑过那晚八点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老太太看了眼付文雅,付文雅觉得这话是是对她说的。
  “妈,这都是迷信。”宋元奎说。
  “迷信?”老太太突然生气地拍了拍身后的大箱子,“这是你爸临死前专程问的指骨。”
  这话让宋元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对于问指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宋家祖上专门给人算吉凶,靠的就是这满箱子时代积累下来的指骨。宋家每个女人死后,不管年龄大小,都会取其中指的中间一截指骨,用很多种药材浸泡后在秋天的毒日头下曝晒一个月整,然后将其用特制工具上下穿透,凿出直径约半厘米的小口,再细心将两边小口打磨光滑,将先人写好的字条卷起插入指骨洞中,两边都要封蜡,最后用驴皮将指骨包起来。小时候宋元奎曾问过自己的爷爷,为什么要用驴皮包指骨。爷爷告诉他,在我们这里吃驴肉被说成是吃鬼子肉,如果你梦见驴,就是梦见了鬼。我们宋家问吉凶,靠的不是卦数,而是靠的鬼力。这指骨都来自女人,阴气重,用驴皮包裹最是极佳。
  宋元奎没再说话,接下来他知道母亲肯定会问他要一样东西——宋燕的指骨。
  宋元奎记得,事发当时是自己报的警,宋燕的尸体已经被电击成了一块焦炭,直挺挺地躺在大雨的街头,触目惊心。宋元奎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抱起了女儿的尸体。后来医院将尸体归还时,宋元奎就发现宋燕的中指没有了,一个负责尸检的医生告诉他,尸体运来时就没有中指了,估计是慌乱中丢失了也说不定,因为死者尸体已经高度碳化。宋元奎没有听下去,他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个心结,不知该怎么向母亲交代。
  果然,老太太说话了,“燕子的指骨呢?别告诉我你把我们宋家的规矩忘干净了。”
  宋元奎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候,一直趴在奶奶怀里十分安静的冬冬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宋元奎。
  “我知道姐姐的指骨在哪里。”冬冬说。
  一旁有些走神的付文雅听到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小声训斥儿子,“冬冬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我就是没有乱说!”冬冬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看到妈妈都不肯相信自己,觉得很委屈。这时候老太太从后面抱住冬冬,小声贴着他耳朵问,“乖孩子,你知道你姐的指骨在哪里?”冬冬含着泪点点头。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吓人。宋元奎说,“冬冬,那你说姐姐的指骨在哪里?”小孩子没有搭理爸爸,像猴子一样三两下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刺溜一下钻进了奶奶的床底。宋元奎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蹲下来,掏出手机朝床底下照去。只听到冬冬突然大声咋呼,“快点滚!下次再敢来我打死你!”宋元奎听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这冬冬,在跟谁说话呢?
  
  4、
  
  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蘧然平息下来。
  冬冬鬼头鬼脑地从床底探出头来时,手里还拿着个玻璃瓶子,宋元奎再仔细一看,是个输液的瓶子,里面好像灌满水,拿在冬冬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冬冬把瓶子往床沿上一放,然后撅着嘴巴看付文雅。这时宋元奎才看见瓶子里有个东西慢慢沉到了瓶底,随即他看清了,那是一根人的手指头!它像是泡在药酒里的一只海参,微微打着弯,像是在勾引人过去仔细观看。
  付文雅惊得一下退到宋元奎身后,用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时候,在外面一直准备晚饭的大哥推门走进来,老太太大声说,“你给我出去!”
  大哥闻声,又看其他两人脸色十分难看就慌忙把门带上了。
  老太太动了动身子,移到床边,将那个盛着手指的瓶子举到眼前,仔细看着。然后一行老泪留下来,老太太喃喃说道,“没错,是燕子的。”老太太从随身的衣服内兜里取出一个小红包,然后控出一枚铂金钻戒,上头的施华洛世奇钻石闪着夺目的光。
  “这不是宋燕的吗?怎么在您这里?”宋元奎感觉舌头在打架,有点不听使唤。
  “三天前,燕子来过我这里。”老太太重又移回到大箱子前,倚靠在上头。
  “你说燕子三天前来过这里?”宋元奎张大嘴巴,看着自己年迈的母亲。
  “是的,她说要来看看我。”老太太的声音很悲伤,“她把这枚戒指给了我,说要我好好保留,等冬冬长大结婚,就把这枚戒指送给她的妻子。我还问她干嘛不自己留着,她说自己已经用不到了。我还注意到她的手缠着厚厚一层纱布,问她这是怎么了,燕子说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却原来是自己把手指头整跟剁了下来!”
  付文雅蹲下来,双手握住冬冬的肩膀,“你也见到姐姐了?”冬冬点头。付文雅又指着玻璃药瓶问,“这是她给你的?”
  “是呀。”冬冬说完,把瓶子紧紧搂在怀里说,“姐姐要我保护好,可是刚才差点被该死的大老鼠吃掉!”
  “姐姐说,她还会回来取的。”冬冬说。宋元奎和妻子互相望着,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宋元奎低声道,“难道燕子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她死时就已经没了手指?”
  老太太气急攻心,抚胸哭道,“可怜的孩子,心里一定有冤屈。燕子,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奶奶,叫奶奶替你去死吧!”
  冬冬把瓶子抱得更紧了,“姐姐说,她会回来的。”
  
  5、
  
  习惯了城市生活,付文雅在这里住得一点都不舒服,尽管空调不断吐着冷气,她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不时闪现出那根手指,一会儿变成一条蠕动的虫子爬进自己耳朵里,一会儿又变成一根尖针直直刺向付文雅的眼睛。
  “元奎,我害怕。”付文雅转身贴着宋元奎的身体。
  “害怕什么?”宋元奎问。
  “那个瓶子里的手指……”付文雅很纠结地看了眼靠墙桌上的周倜,那个盛着燕子手指的玻璃瓶子就放在里面。“你还怕什么?难道你做过对不起燕子的事?”宋元奎没好气地说。“你说什么呢!”
  宋元奎背对自己躺着,付文雅碰碰他,“你说,燕子会不会还活着?”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燕子被一根电线击中的。”宋元奎说。
  “咦?冬冬呢?”付文雅从床上坐起来,把灯打开,房间里只有夫妻两人。宋元奎坐起来说,“我去找找他。”付文雅说,“我也跟着你。”
  两人从二楼的房间出来,就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随即一道光柱在地上滚动两下后突然熄灭了。
  赶过去的时候,大嫂正瘫坐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惊恐。付文雅问,“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大嫂指了指靠墙的一截阶梯,跟二楼的高度相同。宋家的宅子原本是二层,第三层是后来加盖的,所以这段楼梯已经废置许久。宋元奎把手电捡起来,敲了两下,灯光又亮起来,他向着大嫂所说的方向照过去,见到冬冬正坐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几个人。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人。这时候,大哥也从卧室走了出来。
  “冬冬,快下来,你在上面做什么?”宋元奎有些生气。
  冬冬这回很听话,边从楼梯上往下走边说,“姐姐回来取手指了,我们坐在这聊天呢。”
  付文雅看着丈夫说,“咱儿子不会精神出了问题吧?”
  “冬冬没有乱说,我看到燕子了,她刚才就坐在冬冬身边,搂着他,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大嫂一把抓住付文雅的手腕。
  院子里起风了,几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宋元奎跑回房间很快又下来,他蹲下,双手扶住冬冬的肩膀,“儿子,那个玻璃瓶子呢?”那个瓶子已经不在抽屉里。
  “我说了呀,刚才被姐姐拿走了。”冬冬回答,“姐姐说她手指疼。”
  “姐姐还都跟你说什么了?”宋元奎又问。
  “姐姐说她还会回来的,她说还会有人死去。”
  这像是一个恐怖的炸雷,在宋元奎和付文雅心中开了花。“告诉爸爸,你怎么知道今晚跟姐姐见面的?”“是我们商量好的,姐姐那天给我瓶子的时候就说了,我们一周后的晚上见面。”宋元奎在心里大指一算,距离那天正好是一周时间。
  “那你们有没有说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宋元奎的声音都有点哆嗦。
  “说好啦,一周之后。”
  
  6、
  
  大人通常不会太把小孩子说的话当真。
  宋元奎夫妇就是这样,几天过去生活依旧,一家人还是沉浸在丧女之痛里不能自拔。周三这天,宋元奎接了到公司的一个电话,临走前他叮嘱妻子带冬冬出去散散心。
  付文雅带着冬冬去了游乐场,她希望儿子在那个人声鼎沸的场所里恢复以前的调皮活泼。可是晚了一遭下来,冬冬依旧是闷闷不乐。付文雅有点泄气,只好一手牵着冬冬一手给宋元奎打电话,打算带冬冬去医院看看。付文雅就在一家医院工作,宋燕死后,单位放了她一段时间的假。
  宋元奎正在公司里忙事情走不开,付文雅只好挂掉电话,再看冬冬的时候,他手里正提着一把破旧的伞。与其说是破伞不如说是伞的骨架,上面已经没有伞布覆盖,整体看上去黑乎乎的。
  付文雅猛然明白了,这是一把被烧焦的雨伞,随即心里又是一个激灵,这不正是宋燕出事那晚打过的雨伞吗?周围人潮如织,付文雅的心里却像是跌入了冰窟窿,她明显觉得有一双眼在暗处盯着自己。她把冬冬拉到一边,问他,“这东西哪来的?”
  “刚才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姐姐给的。”冬冬说完,付文雅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她惊恐地盯着冬冬手上的伞架。“你姐都跟你说什么了?”
  冬冬小小的身子靠过来,把嘴巴凑到付文雅耳朵上,“姐姐说啦,她要杀死你。”付文雅阴云密布的脸上开始由惊恐转为愤怒,她猛地夺过那把伞,重重地在地上摔打着,全然不顾周围游客诧异的目光。伞架被摔得支离破碎,如同一具被肢解的尸体。发泄完毕,付文雅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冬冬说,“她想杀我?门儿都没有!”
  “姐姐走了。”冬冬似乎毫不在意妈妈的疯狂举动,他盯着前面拥挤的人群,声音里充满留恋。付文雅惊愕地顺着冬冬的目光看去,人来人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回头望了一眼,尽管只是侧面,付文雅瞬间就傻了眼,那个女孩像极了死去的宋燕。
  宋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冬冬做了简短的交待,说要杀死自己的继母。付文雅越想越觉得害怕,高跟鞋碰到一个东西,随即一个东西发出清脆的倒地声。付文雅急忙俯身去看,天,这不是那个盛着宋燕中指的药瓶吗?
  冬冬捡起来,把它抱在怀里,自言自语地说,“是姐姐把瓶子给我送来啦,还要继续用来装妈妈的手指头呢。”
  到了晚上,宋元奎回家了,脚步沉重。他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光碟,扔到了桌上。付文雅看着那张光碟,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我今天没有去公司。”宋元奎靠在沙发上,眼神却在盯着付文雅。“早晨那个电话不是公司打来的,是一个陌生人。”
  “哦?”付文雅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宋元奎起身让妻子跟自己进屋,打开电脑将光盘放了进去。很快,一个熟悉的路口出现在画面里,大雨中车来车往,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下车,那正是宋燕。付文雅张大了嘴巴,屏幕上出现的居然是宋燕被电击的全过程!其实那天被扯断的电线有好几根,其中一根吐着火星子缠在了宋燕的身上,顷刻间宋燕全身发出耀目的光亮,随后倒地身亡。
  付文雅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着宋元奎问,“光碟哪里来的?那个陌生人给的?”
  宋元奎点头,“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那天他把这一切拍了下来。但这不是凑巧,而是专程等在那里。”
  “什么?你是说,那个大学生知道宋燕会发生意外?”付文雅惊声道。
  “不,那个大学生在宋燕出事前一天曾跟她见过面。”宋元奎点燃一根烟,“ 他跟宋燕是高中同学,还追求过她。那个男孩说,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找到的自己的。宋燕叮嘱他找个合适的位置,再找一个像素不错的手机,一定要有时间显示。从下午5点半开始朝着后来宋燕出事的路口摄像,结果就拍到了这段录像。”
  “难道她的死是自己安排的?”付文雅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找人把这段死亡过程拍下来?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选择像素高一些的DV之类摄像器材?最后一点,又为什么要求在画面上显示时间?”
  “冬冬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宋元奎呵斥道,付文雅低头,看见冬冬正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车子没有动。”冬冬说。
  宋元奎本想把冬冬抱出去,听到他这句话一下愣住了。冬冬往前走两步在桌前停下,把手放在鼠标上,然后屏幕上的鼠标箭头就画了一个圈。“车子没有动。”冬冬又说,大眼睛明亮地有几分诡异。
  在冬冬画圈的地方,停着一辆货车,它在镜头里一直没有动,直到宋燕下车,一直停在路边的货车才突然发动,径直朝着不远处的电线杆撞过去。
  难道说,宋燕的死是别人有计划的谋杀?
  
  7、
  
  光线穿过高处的玻璃射下来,房间里一半处在光明中,一般隐藏在黑暗中。一个隔夜的苹果上插着一根香,烟气袅袅。
  床上是一副用指骨摆成的图案,老太太眯着眼睛坐在图案前,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突然她睁开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直视着宋元奎说,“可以问骨了。”宋元奎身子不明显地抖了一下,然后伸出手,随意抓起一枚指骨,然后迅速递给母亲。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从身边拿起一个纳鞋底的锥子,三两下就把指骨两端的石蜡抠掉,随即又小心翼翼从中空的部分里取出一张字条。宋元奎紧张极了,不知那字条上都写这些什么预言。
  老太太借着屋外的光线,匆匆看了一眼,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妈,这上头怎么说的?”宋元奎问。
  老太太把字条完全展开,上头只有一字,“囡”。老太太盯着这个字好一会儿,挺直脊背靠回大木箱子上,脸重又隐藏在昏暗中。“这囡字里面有一女,女被困于其中,这分明暗示我们家燕子活着时曾被人绑架过。而且,燕子已经死了。”
  绑架?宋元奎傻眼了,可是再看老太太一脸的严肃,绝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次回老家问骨,宋元奎就是为了想知道燕子到底是生是死,没想到却意外从母亲那里获知燕子生前曾遭遇意外。
  回到市里,宋元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私人侦探所,重金委托最有名的侦探调查一个人,还提供了照片,那人正是间接害死宋燕的卡车司机。按说卡车司机已经死了,再没有丝毫调查的必要,但综合那段手机视频和母亲问骨的结果,宋元奎愈加觉得女儿的死有蹊跷。
  在等待侦探调查结果的几天内,宋元奎先是带冬冬去了付文雅就职的医院,医生说孩子的精神完全正常,要他们夫妇不必太在意。冬冬没事,付文雅却病倒了,经常做梦,醒来总是冷汗淋漓。宋元奎问她梦到什么了,她说梦到小时候的宋燕了,赤身裸体地站在房间里,宋燕说自己很冷,付文雅走过去想要温暖她,却赫然看到宋燕的下体在流血。
  “元奎,她在梦里流了好多的血,顺着大腿根淌下来,一直淌到地板上汇成一大滩血!”付文雅哭着紧紧抱住丈夫。“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不是燕子在暗示着什么?”
  宋元奎有些烦躁地推开她,“不要多想,梦到的事情怎么能够当真。”只剩下付文雅带泪的脸上满是惊讶。
  终于到了约好的时间,宋元奎来到侦探所。负责调查的侦探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宋元奎刚要伸手去拿,侦探抢先一步把它摁住了,“宋先生,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哟!”宋元奎皱皱眉,把纸包拿了过来。
  货车司机叫祁或,23岁,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宋元奎把被调查人的简介放在桌子上,又去翻看里面的照片。里面多是祁或跟女朋友的照片,两人感情似乎很好。当宋元奎翻到其中一张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张女儿宋燕和祁或走在一起的背影照片。
  “那不是您女儿,是他女朋友王果果。这么看上去,两人长得的确实很相似呢。”侦探说。宋元奎没说话,阴沉着脸继续看照片,接下来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祁或跟女朋友在一处街心公园拍的照片,就在据此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家医院,妻子付文雅就在里面上班。当年,宋元奎就是在医院看病时认识的付文雅,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个王果果看上去体弱多病啊。”宋元奎看到照片上,祁或的动作与其说是搂着女朋友,不如说是在搀扶着她。
  “是的,这女孩子得了一种奇怪的传染病。”侦探回答。
  宋元奎突然想到,在传染科工作的付文雅很可能就是她的主治大夫。难道这些都是自己凭空的胡乱联系?这时他又想到一件事,就在宋燕去世前几天,付文雅的账户上少了整整20万。一个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宋元奎脑海中。
  “根据我这几天的调查,祁或在死前一段时间跟王果果的主治医生来往密切。”侦探的一句话,让宋元奎重又紧张起来。
  “那个医生叫什么?”
  “付文雅。”侦探带着一种调侃的笑意,“宋先生,今早我收到一个包裹,上面写着要我转给您。”说着侦探从脚下取出一个包裹,推到宋元奎跟前。
  宋元奎看着那个包裹,像是在看一个定时炸弹。
  
  8、
  
  冬冬失踪了。
  晚饭时,家中的电话响了,居然是冬冬打来的。
  “冬冬你在哪里?”付文雅抢过电话,急切问电话那边。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跟姐姐在一起。”冬冬说。付文雅现在已经对姐姐这个词过敏了,她大声吼着,“宋燕我告诉你,你有本事来找我算账,别报复我孩子!”
  电话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付文雅感到头皮一阵发紧,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宋燕习惯用手掩着嘴巴,发出这种怪里怪气的声音。
  她不再说话了,神情看上去十分绝望。电话就在这时候猛然挂断了。
  付文雅放声大哭起来,“宋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些年来对你也不薄啊!”然后她猛地愣住了,因为她清楚地听到宋元奎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冷笑。
  宋元奎把牛皮纸包里的照片取出来,用手将它们呈扇形划开,付文雅看到这些时,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那20万被你转到了一个账号上,而账号的主人是个叫王果果的女孩,我想你对她不会陌生吧?”宋元奎冷冷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妻子。
  付文雅从地上站起来,在沙发上坐下来,翻了翻那些照片说,“没错,她是我一个重症病人。”
  “王果果的男朋友就是间接害死宋燕的货车司机。”
  付文雅显然不感到意外,她挑衅地看着宋元奎说,“那又怎样?难道因为这些你就怀疑我跟宋燕的死有关系?”
  “我怀疑是你雇凶杀人。”宋元奎声音简直冷到极点,“那个货车司机祁或深爱自己的女友,于是你就趁机跟他达成协议,让他撞向电线杆,然后那些电线砸落下来正好击中了宋燕。我已经调查过,那些电线并非是老化,而是之前被人做了手脚!”
  “请注意,你只是怀疑,证据呢?我要证据!”付文雅也像是变了个人,歇斯底里地嚷道。
  宋元奎掏出一盘微型磁带,说,“这是刚才我在侦探事务所收到的包裹里发现的,里面是你跟祁或交易的全部录音。他为了给心爱的女朋友治病,选择用生命来交换你的20万。”
  付文雅的身子瞬间矮下来,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他还有这招。”说完她抬头看着宋元奎,“不错,宋燕是我花钱雇祁或害死的。我想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你以为这些年你对宋燕做的那种龌龊事,没有人发现吗?”付文雅脸上开始出现一种报复的快感,“我调查过,你的前妻根本无法生育,宋燕是你们从福利院里抱来的。后来我们认识后,你托我从医院里分期弄出剧毒药物,然后给前妻服下,并伪造成自杀现场。当时我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于是昧着良心帮你做了坏事。我以为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见你跟宋燕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并且听到你们的对话,才恍然明白自己想错了。你杀死前妻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她也撞见了你的禽兽行为!”
  宋元奎没说话,身体陷在沙发里,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付文雅。
  “我曾经想过离开你,也许你并不爱我,你只喜欢小LOLI,但是——”付文雅掩面哭泣,“但是我离不开你,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只能让宋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许宋燕并没有死。”宋元奎低声说。付文雅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警方最新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那天遭电击致死的人并不是宋燕,而是王果果。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说罢宋元奎站起身越过茶几朝付文雅冲过来,双手死死扼住她的脖子。
  很快,付文雅就没了呼吸。宋元奎转身离开客厅,很快又走回来,空气里慢慢有股刺鼻的味道在蔓延。宋元奎笑着看了眼付文雅,“等下我,很快就来。”然后他抽出一根烟,打着了打火机。
  一股强烈的气流在屋内炸开,一切都结束了。
  
  9、
  
  小屋里,光线依旧暗淡。
  宋燕和冬冬偎在奶奶的肩头。
  就在前段时间,祁或绑架了宋燕,准备几天后实施付文雅制定的杀人计划。但这个计划不巧被祁或的女朋友王果果发现了。王果果在听说宋燕这些年的悲惨遭遇后,给宋燕说了一个自己的计划,她要帮宋燕复仇。宋燕很吃惊,问她,“为什么不去劝阻你男朋友也活下来?”王果果告诉她,“我的病传染性非常强,常年在一起生活,祁或早已被我感染,换句话说,祁或剩余的时间也不长了。”
  随后,宋燕回了趟老家,将自己的过去如实告诉了奶奶,虽不是自己的亲奶奶,老太太还是被女孩的真情打动了,决意帮着宋燕一起演这出戏,编造了一个老伴临终前的预言,至于那些指骨已经做过手脚,不论宋元奎抽到哪一根,都会显示同一个字。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儿子和儿媳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根泡在药水中的手指是王果果的,当她把瓶子递给宋燕时,宋燕知道,这条路,她只能走下去,她没理由辜负一个尝遍世间人情冷暖的女孩对自己的馈赠,为了更加逼真,她将自己的钻戒取下来扔进了瓶子里。当然,手机视频里一身黑色打扮的女孩正是王果果,远处看去,跟宋燕的体型极为相似。宋燕之所以让自己的同学选择手机拍摄,有两个原因,一是担心王果果的样子被清晰拍下来,而是此举的目的只是要让宋元奎发现那辆可疑的货车,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付文雅的阴谋。
  当然,祁或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友,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在此之前他们做了一件事,将留有付文雅卡号的银行卡以及密码全部留给了城郊一家福利院。那个暴雨的傍晚,宋燕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拨通了宋元奎的手机,与此同时王果果也假装成在通话的样子。随后祁或发动引擎,带走了自己的恋人……
  冬冬紧紧抓着宋燕的手说,“姐姐,我想妈妈了。”
  宋燕安慰他,“爸爸和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就我们三个了,要好好活……”
  她身边放着那个玻璃药瓶,断指在福尔马林溶液中颠簸起伏着,像个孤独的舞者。宋燕双手把瓶子抱起来,闭上眼睛,紧紧贴在了靠近胸口最温暖的地方。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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