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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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东莞这座过分热闹的城市,到处人头攒动,人流如潮。大型超市前悬挂着色彩斑斓的各种广告,让人眼花缭乱。超市里边到处是减价、促销的招牌。阿美不太相信广告,也不相信减价的真实性,她是一个消费极为理性的人,坚信价格绝对不会背离价值的经济规律。就像不会随便相信广告一样,阿美也不会随便相信别人的话。现实中的她很少向人吐露心声,沉默而淡然已成了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这些年来白领生活造就了她能执着、坚强地独享生活中的幸福和痛苦。
  这时一个瘦弱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阿美的面前,她顿时心跳加速,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得发慌,是阿珍吗?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见到的女人,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骄傲而霸气,最后却一败涂地的女人现在怎么啦!——她心爱的男友被阿美有计划、有步骤、战略性地抢走了。
  阿美的爱情最初起源于报复,但起决定作用还是她的魅力和心计。
  阿美迅速闪到一个隐蔽的位置,同时能暗中观察到阿珍的行动。让阿美激动和安慰的是:分别三年了,阿珍脸上斑点更明显,岁月的沧桑明显地抢占了她的额头和眼角,衰老是女人的天敌,风采因它而退却。
  阿美觉得现在正在和自己同居的男友阿辉再看到阿珍后,绝不会再有动心的可能。自己和阿珍的距离由此拉得更大。迎面有一块玻璃,阿美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容貌,她微微一笑:由自信而产生的骄傲战胜了其他的一切感受,从容又重新回到一度慌乱失态的脸上。她转过身背对着阿珍下楼梯,走出了这家超市。
  
  二
  
  前所未有的慌乱再次袭击着自信而从容的阿美,就像偷了别人贵重的东西,而物主又从对面走来,怎么也无法保持真正的坦诚,更何况是偷了别人的“心”。阿珍如何能轻易地饶恕自己?阿美决定走进隔壁的麦当劳连锁店,让自己的灵魂安静一下。
  阿美平时很少来这里,一来这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合自己的胃口;二来阿美觉得自己口袋的钱要多一点“奉献”给自己的同胞,不能让富得流油的美国人更富。到麦当劳里消费实质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帮他人赚钱,实际属于吃里扒外。阿美的家电、手机等一般都会选择国产货,这也算自己极朴素的爱国之心。阿美这样的观点和宣传遭到了办公室很多同事的反对,被讥笑为还没有加入WTO。
  阿美只要了一杯冰淇淋。所有爱吃麦当劳并引以为自豪的人士一致认为:这里的冰淇淋也做假了,没有最开始来中国上市的味道好。阿美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
  坐定后,阿美一眼就看到了阿忠,“情圣”阿忠正在意气风发的骗取“爱情”。阿美的情绪又由原来的惊慌变得酸涩和无奈,心里默默地想:“今天真是有鬼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人都在今天看到了,这个世界真是越变越小了,同时又是变得这样的不可思议。”
  阿忠现在的工作就是给婚介所当托——婚介所选定的男模特。其中“金桥”婚介所首先雇用这位“人样”,让那些抱着无限幻想和对婚姻有着美好憧憬的纯情少女,或者想通过婚姻来走人生捷径的女性,一眼看到婚介所为自己寻找的另一半的风采。女性眼中的最标准的白马王子——阿忠总穿着名牌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配上白色的波鞋,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会电倒一个加强排的女性,即使他没有钱,也会赢得许多女性的爱。加之他开着婚介所为他提供的别克,就会让很多女性奋不顾身地去爱。爱他是有条件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首先你要交一定数量的介绍费才有机会接近他;其次你必须成为婚介所的“会员”才能接触他。这样前后会缴纳数千元的费用。凡是见到阿忠的女性都会变傻,都以为得到了自己苦苦守候的“爱情”,因而变得在所不惜。
  只要能到达理想爱情的彼岸,钱又算得了什么?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大概世上的女性都这样想,都梦寐以求地希望找一个有钱而且有“形”的男人,这样自己的后半辈子就会过得幸福而风光。试想这样伟大的人生计划能通过区区几个钱就能实现,何乐而不为?
  爱情也需要投资,这也许是女性最大,同时也是最情愿的投资。哪管这笔“爱情投资”早就被婚介所和阿忠之间七三开了。当你成为会员得到了和阿忠接触的机会,你就会慢慢地发现,阿忠这位白马王子,实际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他有殴打女人的习惯、有赌博的恶习、有劳教的历史、有吸毒的恐怖,更重要的是他的身边有无数个女人……总之,他的一切会让你望而却步,和这位魔鬼、地痞接触下去,只会令人越来越伤心,付出的越多,失去也越多。所有的一切会证明放弃阿忠是你最明智的选择。总之阿忠有让一切女性糊涂地投入,又能让她们清醒地离去的“秘方”。
  当一些女性恢复理智放弃阿忠时,又会有一些女性投身到他的“爱情陷阱”。阿忠就这样在女人的爱情中辉煌地发展着自己,已小有成就。他之所以能这样大胆地发展下来,是因为他骗取的是人的“情”,法律上也没有任何规定,再说即使有人发现了这中间的“猫腻”,也不会为数千元的损失来暴露自己全部的隐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胜负难定、尴尬不已的官司。
  看到自己昔日上进的、雄心勃勃的男友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爱情骗子,阿美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失落和痛心。到底是自己这一代人的欲望过高,还是社会被污染得厉害?怎么每一个人都变得这样自私而且缺少最起码的信任?好像身边已没有纯真,没有让自己能放心去干的事和认真去爱的人,总是小心翼翼,而且高度警惕。人类最本质、也是最美好的东西似乎随着物质生活条件的提高而逐渐沦丧。
  阿美感到异常的疲惫,这是一种万念俱灰时才产生的绝望情绪。这一天真的完蛋了,好心情就这样被无情地驱散。她感到是回到她房子里的时候了。阿忠也在她激烈的思绪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带着那个女孩子离开了。
  
  三
  
  阿美和阿辉已同居三年,所有的激情似乎已被平淡的日子溶解,剩下的只是有些茫然和无奈。阿辉爱自己吗?这也是阿美十分不情愿面对的问题,因为阿辉也具有“情种”的杀伤力,而且他目前的经济状况也为他的“情种”提供了相对肥沃的土壤和气候环境,就像自己当初能从阿珍手上抢来阿辉一样,也会有一个比自己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干同样的“勾当”。不安全的阴影总笼罩在阿美生活的上空。
  阿美一不小心就将二十九岁的青春绽放到了尾声,然而阿辉并没有主动提出结婚,最初是阿美不愿意结婚,家里的人也不同意自己在外边“抢”一个“二手男人”;后来是阿辉占了上风,尽管阿美的母亲一再催促,但阿辉似乎并不热心,而阿美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不便主动,也是为了保留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房子还在月供,这样大一笔开支是阿辉来承担的;车是老板提供的,一切费用都有报销,阿辉的钱也从不经过阿美的手,各用各的钱,各存各的钱。家庭经济制度基本上是AA制。阿辉在事先就打好招呼,他不喜欢把钱交给女人,当然他和阿珍同居时也一样。房产权是阿辉名下的,所以阿美的母亲一再提醒她:不要把自己的钱全部拿出来用于生活,防止自己将来一无所有。是的,没有婚姻的保障,自然也没有阿辉财产的份额。更重要的是阿美觉得和阿辉之间的亲密逐渐消失,剩下的只是彼此之间的需要。所以阿美觉得自己越过越不快乐,越来越沉默。实际上阿美也不知道到底需要阿辉的什么?也许并不完全是婚姻。
  阿辉是那种十分武断且过分自信的男人,他跟阿美的初恋情人阿忠比起来根本就不优秀,无论是浪漫、学识还是生活情趣。但阿辉比阿忠幸运的是找到了一个看重自己的老板。
  阿辉现在工作在一家民营企业。这样的企业是阿忠不会眷顾的,阿忠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而阿辉只是三类大学,阿忠只会找一些大型的港企,对一些有点实力的民企他也会不屑一顾,因为民企环境一般比大型的港台企业要差得多。但阿辉在选择工厂时并不十分挑剔,能得到老板的信任和重用就好,关键是得到一份满意的收入。一个主管着一个工厂采购的厂长,一年到底收入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方面阿辉特别深沉,从不流露,哪怕在阿美面前也不会张扬,只会请阿美到名酒楼去吃海鲜,给她买名贵的服装和高档化妆品。
  一个人择业意向不同,所以经历也不同。相比较阿忠就要坎坷得多:他先经朋友介绍进了一家大型港资厂,相对工资也要高一些,由于阿忠的帅气和他的“金字招牌”,公司以满腔热忱的态度接受了他,并给了他喜出望外的工资。然而阿忠的漫不经心、得过且过、不努力去做事情,其结果愈来愈凸显自己的平庸加之懒惰,二年后公司不景气,阿忠就被裁员了。没有费多大的周折,阿忠又找到了一家比前一家更大更优越的港企,待遇也更好,但遗憾的是他不小心就跌进了“欲望陷阱”,当了香港上司的炮灰。因为公司的订单太多,做不过来,只有外发到其它厂家来生产。在众多的厂家中,中标的一家厂原来就是香港上司的亲戚,虽然阿忠清楚此厂没有按时完成交货期的能力,但碍于上司的面子没有在会上竭力反对,而是幻想出现奇迹。果真不出所料,这批货未能按时保质保量出货而遭到退货和罚款,老板一怒之下追究下来,所有责任全部由阿忠一个人承担,最后免不了被“炒”。在香港企业做事,出错永远是大陆人的责任,而功劳永远属于香港的同事,这几乎是一种定律,这种定律只能是一种心酸和无奈。
  阿忠满腹的委屈加冤枉,只能默默的承受和化解。香港人总以自己的同类而自豪,不自觉就会歧视内地人,谁叫我们穷呢?阿忠时常这样想。
  阿美时常陷入一种回忆的沉思状态。这也差不多成了她生活的组成部分。有时和阿辉面对面吃饭时,阿辉会追问:“你又走神到什么地方去了,总是魂不守舍。”阿美只会轻轻一笑收回思绪。
  
  四
  
  阿美全身疲惫不堪,走回阿辉的房子时还是有归家的感觉,毕竟这里自己也花了很多心血。这套三居室被阿美布置得相当典雅:碎花落地窗帘,配上同样的沙发套和腰垫,显得房间和谐而温馨,从洁白的窗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阿美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就响起来了,是阿辉打来的,告诉阿美不回来吃饭了,中餐让她自己搞掂。阿美知道冰箱是空的,刚才上街只采购回来满腹的感慨和沉沉的追忆。
  阿美极注意房间装饰的每一个细节,像那只一米高的景泰蓝花瓶里插的长势良好的“富贵竹”,就是阿美出钱买的,其实这些细物也花了不少钱,有的为了能便宜一些,还从家乡带来了不少。只是和出嫁的情况不同,母亲世俗地跟在后边,不停地谴责阿美:“不听话,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所需要的一切等结婚后再办也不迟,很多东西家里都会给你陪嫁的,现在算什么?现代人同居的多,真正结婚登记又有几人?”也只有母亲才敢这样教训阿美。阿美有良好的家庭背景:父母都有公费医疗和退休费,不仅不需要她负担什么,反而不时地能支援她,回家后总是家里人买好返广东的卧铺票,买吃的和穿的也是常有的事。
  阿美把手机换上联通的卡,马上出现了阿忠的一条条信息,全部都是想念和问候。阿美和阿忠是大学时代开始恋爱的。本来成绩优异的阿忠是可以留校的,但最后还是被有关系的人顶替了。受到打击后,两人双双来到了南方,以为这里是一方净土。然而,首先就是阿忠的事业进行得不尽人意,阿美也被裁员,好在阿美是一位漂亮的女性,总是比阿忠受欢迎。
  阿美在第一家港企做事时,这家厂订单多时就拼命招人,年底订单不多时就拼命裁员或者要你放长假。阿美原以为自己在海关大查时,为老板做了一整套的假账,因此可以高枕无忧,哪知自己因为太知情而首当其冲被裁员。拿着几千元的补偿费,阿美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那家公司。
  来第二家厂试工时,试工的那个人就是阿辉。从阿辉兴奋、惊喜的眼神里,她就知道自己不仅可以得到这份工,而且可以要到工资的上限。阿美也有女人那种特别的敏感,果真一切如愿。
  从此,阿美和阿珍成为同事,同时成为阿辉的助手,主要是帮他整理客户资料、下采购单,核算各种物料的采购成本。不久,阿美就知道了阿珍和阿辉是一对已同居的恋人。当时她就隐隐约约感到二人之间的不和谐,其中长相上的不般配似乎让人多出许多的遗憾。阿辉怎么都算得上一个优秀男人,无论他本人的职务和长相。但阿珍却是瘦得让人反感,加之脸上有不少的浅斑,给了她长相上致命的打击。
  阿美觉得自己更明白了,为什么阿辉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是愉快而且惊喜、久久不愿离去的。
  那时阿美和阿忠双双失业,阿美很快就找到了厂,而阿忠找厂却要居高临下摆架子,结果碰了不少的钉子。阿美对阿忠的选择不可过多的指责,但因暗暗地替他着急变得成天忧心忡忡。阿忠出生在贫穷山区,在生活十分拮据中上完大学。现在家里的双亲还等着阿忠寄钱回家,买种子、化肥,而弟妹则眼巴巴等着他交学费。阿忠死要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阿美的资助,反而在阿美面前充阔,这中间的酸楚阿美只能沉默接受。
  阿珍很自然地把阿美当成情敌。无论阿美做什么事,总会遭到阿珍或多或少的指责,损阿美似乎就成了阿珍的骄傲:“你怎么搞的?连订单的编号也抄错,你到底会不会做,连数字都认不清……”
  阿美强忍着怒火,紧张地应付着一切。因为在五金行业里,“公差”等术语对自己还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加之自己对数据又不是十分的敏感,工作特别紧张。电话总是响个不停,时常打断思维,所以那段时间阿美每天都穷于应付,没有丝毫幸福感,而阿珍的挑剔和尖酸简直就给阿美的生活雪上加霜。
  有一天,阿珍当着客人的面数落阿美,因为语言过分激烈,让阿辉也看不过去,出来把阿珍支走了,同时还怜惜地拍了拍阿美的肩膀。那一刹那,使阿美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勾引”阿辉,气死阿珍。
  当阿美从朋友的渠道确认了阿忠已做了婚介所的“托”,还津津乐道时,阿美义无反顾地实施起自己的报复计划,对阿辉展开了全面的攻势,凭借着自己优越的长相和气质资源。阿美非常明白,让自己取胜而让阿珍惨遭失败,还不单单停留在外表上,更重要的是人的性格,阿珍那一触即发的炸弹脾气,尖酸刻薄的语言,更是成就了阿美的成功。与阿珍相反的是阿美有着女性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这是女人战胜一切的武器。
  主意一定,阿美马上感到自己占了上风,更何况三个月的试用期飞逝,阿美对自己的工作已熟悉了很多,底气也足起来了,她一反常态,从沉默寡言变得幽默多话,把自己的音乐、地理、文学知识发挥到极致,使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学识”。
  一天,阿辉突然从他的小办公室里走出来,接完手机后说:“我不想用《两只蝴蝶》了,想换上一首好听的老歌。”他的话音刚落,阿美就站到了阿辉的身边说:“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歌抒情而婉转,特别是:‘我的心上人就在我身旁……’你任何时候听起来都感到特别的美好。”阿辉斜了一眼阿美,接着改变了手机设置,阿美从这一眼中看到一线美好和温暖,更加得意地睁大眼睛,让脸上的笑靥更深一些,接着说:“《红梅花儿开》热情奔放;《三套车》低沉而忧郁。这几首歌都是前苏联歌曲中的里程碑似的经典。”
  后来,阿美一听到阿辉的手机铃声,就觉得自己取得了“爱情战役”的初步胜利。
  接着阿美又特别虚心地向阿辉请教电脑操作技巧,因为阿辉特别喜欢异性赞美他。在阿美有意识的引导下,阿辉设计出一连串令阿美的计算产品价格和采购成本一挥而就的公式时,阿美装出无限深情地说:“这岂不让我又多出一个崇拜对象。”阿辉不知是因为满足还是因为阿美的天真和幽默,顿时开怀大笑。
  随后,阿美每天会在十分繁忙的上午,准时给阿辉准备一杯速溶咖啡。从阿辉满意而赞许的眼神里,阿美读懂了自己的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
  那时,阿忠也正因自己“骗取爱情”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完全忽略了阿美。阿美报复性的“移情别恋”转眼间就进入了真正的角色,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报复还是实现了目标式的爱,反正阿美觉得和阿辉之间也能达到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而这一切全在“地下”的不言之中。阿珍这个大头虾没有太多的提防,也许她认为自己已与阿辉同居,继而可以完全忽视爱情的背叛。
  阿珍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性,刚多而柔少,更不会在乎爱情中的许多细节,她有十分惊人的记忆力,给她工作带来充足的自信,从而也给她带来了生活和爱情上的自信。她反应敏捷,目光锐利,能及时发现采购单的许多问题,挽回过很大的损失,这也是阿辉能跟她走到一起并同居的主要原因。或者是阿辉太孤独寂寞而“饥不择食”,总之连阿辉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冲动”了,接下来选择同居也就顺理成章。
  当阿美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出现时,阿辉就有一种本能的蠢蠢欲动,加之阿美略带主动的“献身”,使阿辉原本不十分坚固的爱情防线,几个月就土崩瓦解。移情别恋在这个时代遭受不到人们的唾弃和指责,时代已变得相当宽容和自由,这不仅使人们越变越冷漠,更重要的是人们越变越功利。
  总之,阿美把女人的看家本领:撒娇、发嗲、作“天真秀”、崇拜、眼泪、温柔……发挥到极致,使阿辉在她所施的“爱情魔法”里,一步一步愉快而幸福地走进爱情陷阱;而阿珍因为遭冷遇的暴戾、刻薄、反抗、喋喋不休,加快了阿辉背叛的步伐。
  终于有一天,阿辉以给自己过生日的理由邀请阿美,阿美打扮得十分漂亮赶到酒楼时,才发现只有阿辉一人,但她马上就心领神会,不停地给阿辉敬酒,讲自己儿时的趣事……在阿美一大堆情话面前,还有那乳白色低领西装下洁白而起伏的酥胸,女人特有的淡淡体香……使阿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紧紧地抱着阿美朝预先订好的房间走去……
  一夜激情,让阿辉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阿美了。她那柔若无骨的胴体,使阿辉享受了做男人的另一种幸福:原始的野性在两人体内熊熊燃烧……
  阿美回公司就辞工了,一个月后,阿美与阿辉同时消失。阿珍顿时明白了一切,她真恨自己当初没有及时除掉阿美这个狐狸精,自己被阿美的甜美和温柔所蒙蔽。她更恨阿辉的无情,每天怒火都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偌大的广东,这对狗男女会逃到哪里去呢?阿珍决心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阿辉,因为她已经被证实怀孕了。可是阿珍在同阿辉同居八个月的时间里,并没有他的家庭地址,只知道阿辉的父亲早逝,而母亲在他上大学时也过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出嫁的姐姐。
  阿珍从公司的人事资料上得知阿辉的身份证号码,其实他的老家就在湖南省的一个县城里,离自己的家乡岳阳并不远,当初为两人牵线搭桥就是老乡这层关系。阿珍并不想因为阿辉的背叛而放弃孩子,相反认为孩子才是她和阿辉之间重续前缘的惟一纽带,只要把孩子抚养成人,她就有希望重新找回阿辉的爱,她太爱阿辉了,一切都是阿美这贱货的阴谋。如果阿辉知道她怀孕后是一定不会离开的,她坚信阿辉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阿珍又在公司做了几个月后觉得无脸再做下去,就辞工回到了老家。阿珍的母亲是一位十分贤惠的家庭妇女,对阿珍有一种类似崇拜的情感,总为女儿所做的一切而骄傲,遇到阿珍突然怀着孩子回来也没有太多的指责,也很赞成阿珍把孩子生下来后再找阿辉。阿珍从小就是母亲的掌上明珠,现在又将诞生一个小明珠,阿珍母亲感到特别快乐。阿珍的哥哥成家后,因为嫂子和母亲不和,所以搬出去住,只是逢年过节有些来往。这些年一直是阿珍在照顾母亲,有了“小明珠”后,母亲对阿珍的依恋就有了更充分的理由。
  第二年阿珍在县城医院里顺产了一个小男孩,更让阿珍家人喜出望外的是这个孩子长相和阿辉一模一样,特别是一对大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这一切都给阿珍带来了自信和希望。
  
  五
  
  阿珍费尽心机找到阿辉姐姐家,然而阿辉姐姐也不知道阿辉具体的地址,这个时代写信的人实再太少,有事就打电话,还是阿辉的姐夫提醒:两个月前姐姐住院,阿辉寄过来两千块钱,汇款单上有阿辉的地址,只可惜汇款单被邮局收走了。当下阿珍和阿辉的姐夫一起找到当地邮局,费了一番周折找回了地址。从汇款单上得知阿辉现在已到了东莞,就在莞城东的一个花园小区。
  最让阿珍惊喜的是阿辉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不然他姐姐没有理由不说出他结婚的事。阿珍这次来并没有给阿辉姐姐说明真实原因,只是说自己作为同乡借过阿辉数目不小的一笔钱,现在要找到他还钱。当初阿辉“逃走”是有计划的,当然对后边的事情也会有考虑。说出实情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有价值的东西。
  有了阿辉大致的方位,阿珍就有了明确的目标,回家后她收拾好东西,她的下一站就是东莞。凭自己丰富的工作经验,阿珍很快就在自己的目的地找到了工作,这个时代对女性找工作向来十分慷慨。
  按地址上的线索,阿珍很快找到了阿辉所在的花园小区,可是一排排的房子鳞次栉比,这么大的一个生活小区,要找到阿辉还是十分困难,特别是害怕暴露目标,阿辉又会“潜逃”。聪明的阿珍把眼光集中在附近的一个超市里,觉得自己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定会有收获,阿美没有理由不到超市里来买东西。
  阿珍也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女性,自己找到工作后就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把母亲和孩子接到身边来了。其实哥哥结婚后就很少管母亲,这些年来一直是阿珍对母亲嘘寒问暖,现在自己更离不开母亲。
  阿珍一到休息天就到超市里闲逛,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只是时机未到。千年等一回的机会终于到了,阿珍一看到容光焕发的阿美,真想上去把她撕成碎片,但自己强忍住了愤怒,害怕打草惊蛇,她要带着和阿辉一模一样的孩子,惊天动地地出现在阿辉的面前,让这个男人负起责任,并重新夺回自己失去的爱情阵地。
  阿美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阿珍知道阿美已看到了自己,极小心地跟在后边,好在阿美并没有发现自己。阿美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麦当劳,阿珍整整在对面巷子的小商店里等了一个多钟,最后她探清了阿美全部的路线,并打听清楚了阿美和阿辉的门牌号码。
  
  六
  
  阿珍是一个计划周密的人。她设计了若干个计划:是先把孩子突然抱去找他们算账,还是自己独自去“打江山”?是在路边等阿美单独谈判,还是直接闯进她的家?如果阿美也有了孩子怎么办?是否打官司要求阿辉付生活费?自己独自一个人扶养孩子是多么艰难,加之小孩又爱生病……
  “计划没有变化快”。最后阿珍决定星期天晚上独自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定要阿辉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阿珍到达花园小区时,在不锈钢的围栏外边徘徊了很久,阿辉的房间里有灯光,说明里边一定有人,可是阿辉如果明说自己是爱阿美的,自己才是可恨的第三者,那时不是自讨没趣?阿辉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将是对自己多么沉重,甚至是致命的打击……一想到孩子,阿珍突然变得坚强起来,无论如何要阿辉知道他是孩子的父亲,阿辉会不会因为孩子而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一阵疲惫透彻心肺地向阿珍袭来:爱情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份快餐,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时代到底还有没有爱情,有没有责任?有没有人性……想起阿美被保养得那样好的面容,阿珍觉得爱情还是有的,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过程完结后,另一个过程就会开始。
  阿珍按响了606的门铃后,马上紧贴在门边,让阿美无法从门镜里看清自己的面孔。阿美穿着一套缎子绸睡衣,把门打开的一瞬间,阿珍一个箭步闪进去了。阿美顿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睁大了眼睛,人怕亏心,而阿美此刻就是要面对一个自己曾对她做过亏心事的人。阿珍反而冷静地关上门,朝阿美走去,嫉妒的怒火填满了整个心房,给了她无穷的力量。阿珍第一感觉就是要把这张假似童真、光洁如玉的脸撕得粉碎。阿美在阿珍愤怒得发红的眼睛里,不自然地后退到客厅。当阿珍扑上来抓阿美的头发时,阿美灵机一动,一脚踢在了阿珍的小腿上,可是这一脚并没有踢痛阿珍,反而被阿珍抓住了头发,与此同时阿美也揪住了阿珍的“马尾”,双方都毫不示弱地厮打起来……碰倒的花瓶滚在一边,富贵竹被践踏得乱七八糟,里边的水流得满地都是;电视机旁精美半透明的陶瓷茶具也被打翻在地,碎片被踩得更碎……刚才还是整洁的客厅,顷刻变得一片狼藉。
  当双方挣扎一段时间后,都因为没有力气而倒在沙发上。这时,阿美的脸被抓出了一道血迹;阿珍的头发被抓掉了一缕。由于都要坐起来,所以双方都放手了,一番激烈的交手,两人都气喘吁吁。
  阿珍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从我手上抢走了阿辉,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
  阿美也不示弱:“你才真不要脸,我和阿辉过得好好的,你跑来抢阿辉。”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会勾引男人的种,真后悔没有因为你几次重大错误炒掉你。”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根本就不配阿辉,你看你脸上的雀斑,快去死掉好啦。”
  阿珍突然哭起来了:“我要不是有了阿辉的孩子,早就死掉了。”
  阿美一听孩子,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他已两岁了,和阿辉长得一模一样,求你放开阿辉吧。”阿美再次跌倒在沙发上惊恐得发呆,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一片狼藉的客厅变得那样陌生……
  阿美再次清醒后说:“我不相信你有孩子,阿辉出差要后天晚上才回,你到时把孩子带过来,由他来选择。”
  阿珍站起来拢拢头发,坚定地朝门外走去。阿美看到她更瘦的背影反而心酸起来,心里冉冉升起一份不该有的同情心。
  
  七
  
  房子里恢复了宁静,像死一样的寂静,能听到日光灯的振流声,墙上的挂钟清晰地“滴嗒、滴嗒……”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些年的生活就像一本书一页一页在记忆里打开:暗算别人和被人暗算的种种情景;同事之间相互的倾轧;又是怎样的帮助老板偷税漏税,最后因为最知情而被炒掉;和阿辉在生活上的种种、利益上的较量:昨天超市上有一条领带很适合阿辉,但因为上次阿辉没有舍得出钱给自己买那套套装而最终选择放弃。和阿辉经济上的分明造成彼此心灵的距离,情感也由激情而走向冷漠、故意忽略……为什么物质生活越来越高,而幸福感越来越低?是不是自己越来越变得欲壑难填?在这个追逐利益的社会里,物欲横流,就像南方永远炽热的空气总令人烦躁不安。
  阿美换上联通的手机卡,一打开里面就挂满阿忠发来的短信,仍然是思念和关心、思念……突然手机响起来了,阿美吓了一跳,果真是阿忠打来的。阿美马上按了拒听键。二分钟后是阿忠发来的信息:“我知道你不会丢掉这张卡的,这是我联系你的惟一方式,我想有一天你一定会接听我的电话的,我会不停地打你的电话。”
  
  八
  
  阿辉已告诉阿美在下午五点钟回家,阿美回了阿辉信息:“今晚你哪也别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客人找你。”
  阿美被一整天的紧张工作整得没有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设计未来。在繁忙的客户电话中还要下完采购订单给客户,跟踪自己订购的各款物料,这样才能保证工厂的生产能有秩序地进行。在这种忙碌中根本就没有时间来享受幸福,也没有时间来体味痛苦,整个人完全变成按程序进行的机器人。
  阿美的身体并没异常,这些年不怀孕与自己的工作紧张有关,薪水的分量和工作的压力是成正比的,阿美也不是一个会化解压力的人。所以身体也在这种压力下走向亚健康状态:头痛、失眠……使她在辛苦的生活里挣扎着,没有交心和倾诉的朋友,在孤独中自己认真面对所有的一切!包括今天晚上那必须要过的一关……
  阿美疲惫不堪地回到这所房子里时,阿辉正在看电视,郁闷而沉重,阿辉最讨厌阿美这种面相。阿辉也并不快乐,前天购买了一批原材料,今天就跌了几万块,在老板那里的难为情是难免的,老板的脸色又会难过几天,似乎自己只能做材料一买后就跌价的买卖。
  阿美不说话,阿辉也不想理她。心想阿美不知在搞什么鬼,不做饭就跑到卧室里去了。阿辉也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男性,俩人时常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
  天不觉就黑下来了。外边已是华灯初上,阿美在卧室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阿辉想叫起阿美到外边去吃饭,他今晚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门铃响了,阿辉打开门时发现阿珍抱着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口,阿辉极不自然地说出请进二字。来到客厅极强的灯光下,看到这个二岁多的小男孩明亮、清澈、酷似自己的那双眼睛时,阿辉拿到饮水机前的杯子掉到地下摔得粉碎。小孩怯生生的眼神像两支毒箭射在他的心上,疼痛难忍。那一刹那,阿辉似乎明白了一切。
  阿美听到门铃声,把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到灯光下小孩子天真无邪、亮晶晶的目光,顿时感到自己的世界天昏地暗,失败像磐石一般,沉沉地压在她本来就十分脆弱的心灵上,顷刻就有粉碎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即将化成一股轻烟,消失在远方。这个孩子认回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DNA”之类的鉴定,因为造物主太神奇了。为什么这个孩子不像阿珍的成分多一些?阿珍真的又可以在自己面前骄傲了……
  阿辉情不自禁地把小孩子抱在自己的腿上,小孩子低着头玩自己手上的“小熊猫”公仔。阿辉的思绪不自觉就飞回到童年:那时自己多希望有父亲强有力的爱,多羡慕小朋友坐在父亲的肩上、父亲带着他们放风筝、跟着父亲去买烟时顺便有糖果吃……有了父亲就有了一切。自己宁愿挨父亲的打,也不愿看到母亲悄悄地落泪。然而父亲在自己的记忆里的东西太少了,三岁就没有父亲,所以自己从小就懂得了沉默和忍受。
  母亲在后院养了一群小鸡仔,着实让阿辉高兴和牵挂了一段时间:自己上课时也想着给那群小鸡喂食,因为小鸡和自己一样没有父亲。有一天阿辉问起母亲,小鸡的父亲是谁?母亲只是淡淡地说,母鸡和小鸡都没有食喂,那里养得起公鸡。阿辉偷偷地伤心了很久,直到那群小鸡长大,阿辉的心痛才减轻了。
  阿辉陷入了极度的深思之中,抬头看到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阿珍还在伤心地抽泣着,她的后边是洁白而漂亮的窗纱,一尘不染,窗顶上的楣头由七个带皱褶半园组成,边上镶嵌着黄色的流苏,在晚上的微风中轻轻抖动,液晶电视机上那幅漂亮的风景油画、高雅的景泰蓝花瓶,里面的富贵竹怎么就一片衰败?好像被人践踏过一般,头顶上的支形顶灯辉煌着……他感到自己突然如梦幻一般,即使是梦也注定要辜负一些人,割舍自己的一段情,舍弃自己钟爱的东西……
  阿辉觉得自己决不能辜负的是自己手上的这个人,一定要让他健康、愉快且无遗憾地成长,决不能让他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他抱起小孩,扶起阿珍说:“我用车先送你们回去,相信我,我虽不是一个好男人,但一定可以是一个好父亲。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一切,一定会去接你们的,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
  阿美在卧室里清理好自己的衣物和书籍,这三口行李箱一直陪伴着阿美,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现在依然严阵以待。阿美从楼上听到阿辉的车已经发动走了,就把行李箱全部拉到了客厅,又走进书房,拿走了和阿辉的合影,换掉了电脑桌面上和阿辉的婚纱墙纸,迅速删除了电脑里所有合影照。环顾四周,阿美反而没有更多的伤心和留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轻松。阿美觉得自己应该找回适合自己的生活,不能在这种欲望、纷争、紧张的环境顽强地争斗下去,而应该去过一种清心寡欲,自由和轻松的校园生活,应该是实现自己当初上大学的愿望——教书育人,发挥自己师范专业的长处,现在的老师工作已成为一门热门工作,城市的教师工作很难找,但边远山区一定会需要教师,这也是自己多年的愿望,阿忠的家乡一定会缺少乡村教师。
  阿美换上“联通”卡,拨通了曾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阿忠的电话。阿忠果真答应马上来接他,阿美得把自己的行李箱赶紧搬到花园小区的门口。
  
  九
  
  阿辉带阿珍母子俩吃完饭并送回家,安顿小孩睡觉了,阿珍给他所说的一切虽无法打动阿辉,但阿辉知道除了倾听外,别无选择,谁让自己当初没有决定去爱阿珍,却又因为孤独难忍和她同居了呢?当初自己就没有太多的责任感和道义。
  回到家里是漆黑一团,只有鞋架处有一盏微弱的小灯亮着,阿辉换完拖鞋,顺手打开了吊灯,室内变得通明起来,卧室的门开着,床上整整齐齐,没有阿美的踪影;书房简洁、明快,电脑还开着,但没有阿美的照片,阿辉迅速打开电脑的文档,所有的合影已被阿美全部删除了;厨房一尘不染,一切整洁有序,窗边的挂钩上依旧挂着那条漂亮的围裙,只不过再也看不到它的主人……
  透明、时尚的玻璃餐桌上那支永不凋零的假玫瑰,依然热烈,两支红色的蜡烛在黑夜里静静地燃烧,桌上放着自己爱吃的四样小菜,高脚酒杯里盛满了红葡萄酒,生日蛋糕上的三支小蜡烛还未点燃,一切安静、温馨而美好。阿美呢?阿辉知道阿美又躲起来了,从卧室的门后边“揪”出阿美并拥着她走向餐桌时,阿辉的幸福在全身荡漾……那是去年自己三十岁生日时的情景。一切都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而现在,阿美真的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辉除了心头凄凉之外更多的是愧疚,这种情感狂风暴雨般侵袭着他的心灵,又像一根荆棘抽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有时自己已吃饱了,放下碗后,阿美又会悄悄在他碗里放一块排骨、或者一个饺子,他不但没领情,反而朝她发一通火;看到阿美边洗碗边流泪时,阿辉又后悔得无以复加,但大男子主义泛滥的他并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上次明知道阿美喜欢那套衣服,自己却没有掏腰包,而是残忍地忽略了阿美暗淡而失落的眼神……
  阿辉后来的沉默全都来源自己的工作不顺,但这种不顺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似乎失败就在眼前:自己现在的工厂只是一间加工厂,利用的是国家重要的资源之一:矿石。由于投资少,利润丰厚,成了许多人竞争的领土,现在已竞争到白热化的程度,价格几乎接近成本。如果接单,便毫无利润;不接单,工人又无事可做,工人三五成群地在工厂等事做的惶恐而又带希望的眼神,更增加阿辉的压力和使命感。这是种十分残酷的竞争,跨国公司渔翁般地大获其利。我们的资源也有耗尽之时,而自己的同胞却发展得沉重、缓慢、辛酸,我们这个民族到底怎么啦?任何时候都不能高瞻远瞩想到整体利益,总为局部利益这样相互争斗,最后失去自己应得的一切,这也是我们不能富裕的原因之一。
  阿辉的收入也在递减,而房子、油价又在不停的涨价。这种无奈和尴尬又怎能让阿美知道?她应该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浪漫里。但现实对情绪的影响还是间隔着自己和阿美之间的情感,使原本生活中很多美好受到不同程度的侵蚀,阿美后来的沉默无疑和他的不良情绪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当初知道阿美要离去,一定要善待她,可是现在连再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和阿美还能相逢吗?空留下深深的遗憾永远珍藏在记忆里!
  阿辉每次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因为阿美是一位极有品位而又极注意生活细节的女性,所以跟她在一起总感到生活的浪漫、温馨和舒适,而这些又恰是阿珍无法媲美的……想着,有一种冰冷略带咸味的液体流到嘴里……深夜的钟声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在阿辉的心上,阿美正歪着头带着调皮的微笑向他走来,幻影始终不能在眼前消失……
  人生,人生是什么?能辜负的又不能辜负;不想辜负的又不得不辜负,就像你想吃蛋糕时,口袋里的钱偏又只够吃馒头。他慢慢走进卧室,无论如何,自己还得认真地面对明天。
  责任编辑:鄢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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