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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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初春一天正午


  张万党左手拉开驾驶位车门,右手将两杯奶茶递了过来:“师傅,一杯香芋的,一杯椰果的,你要哪杯?”
  安徽淮南市公安局田家庵分局刑警大队的探长李亮皱着眉头,瞅着这个刚入职的小伙子,问道:“蹲守要少喝水,警校老师没教过你啊?”
  张万党被他问得一愣:“这个还真没有。”
  “不过警校老师的确教过你,要多关心探长,服务好探长,对吧?”李亮忍不住要乐了。
  张万党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是学治安的,不是学刑侦的,所以这个……警校老师也没教过。”
  一瞬间,李亮觉得自己的冷笑话真够冷的,他板着脸,取走了那杯椰果奶茶,啜了一口,摆摆手:“赶快上车。”
  张万党坐进驾驶位,眼睛乜斜着:“后面就是公厕,拉撒有保障,我刚买奶茶时就去放了一泡。”
  奶茶还没下肚,李亮差点儿吐了出来。
  张万党没在意李亮的反应,他只是瞅着工业园区门口的那家汽车修理厂,像是自个儿问自个儿:“也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
  李亮没搭话,他明白这名刚入警的刑警还需要时间来打磨心性。
  “我有预感,今天能破案。”张万党又说。
  “你说说,你的预感从何而来?”
  “今天人都齐啊,修理厂的老板、事故车辆的驾驶员、保险公司的定损员,对了,还有警察,四拨人都齐了。”张万党掰着手指头。
  “你这是要和牌的节奏啊!”
  “我是想着,趁人都在,一锅端了省事。”
  “怎么个一锅端呢?”李亮放下奶茶,有意想考考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警察。
  “统一抓捕,分头讯问,各个击破!”张万党回答得很坚定。
  “这是你警校老师教的?”李亮嘿嘿笑了,“对了,我忘了你学的是治安,不是侦查。”
  张万党听出了自己的回答不及格,便不说了。
  李亮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小张的领悟更深刻一些,他用小拇指指着修理厂,连着抛出了几个问题:“如果他们达成了攻守同盟,都不交代呢?如果他们貌似交代了,却编了个谎言,核实不了具体案件呢?如果他们确实交代了,但各执一词,都往对方身上推,确定不了主犯从犯呢?如果他们的的确确说得清清楚楚,但避重就轻,交代的数额达不到量刑标准呢?”
  张万党脸红了,他只是翻着笔记本,大概是希望从中能得到某种启示。
  “再合理的判断,如果没有坚实的证据认定,都只会在疑罪从无中被排除掉。”李亮将吸管重新插回到奶茶杯里,缓和下语气道,“刑警要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尊重事实。”
  张万党点点头。
  “不过,如果没有判断,也就没有证据搜集的方向,你来说一说你对这个案件的判断。”李亮又给了张万党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
  张万党这次谨慎许多,他翻开笔记本:“自去年11月份到今年4月份,涉案保险公司受理了十三起两车碰撞的交通事故理赔,单起理赔金额在五千元至一万元之间。保险公司怀疑收到理赔款的维修厂、保险公司的定损员,还有车主三方串通对保险公司实施了骗保行为。”
  “这是案情通报,不是判断。”李亮冷冷地说。
  张万党咽了咽口水,接着说:“第一,事故多发生在偏僻路段,这里车辆行人较少,发生事故的可能性不大;第二,所有事故没有报警记录,而是直接通知保险公司定损员到现场查勘;第三,十三起事故全部发生在保险公司涉案定损员当值期间,仅用巧合难以解释。”
  李亮吸了一口奶茶,尽可能缓慢地吞下,他要在这慢镜头中小火烹制张万党的耐心。张万党的确在等待李亮的肯定,但随着李亮沉默的时间愈久,他愈加知道自己的回答还是不合格。
  李亮终究还是说话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老鼠窝,不符合赔付标准的车主为了不自掏腰包修车,将车交给维修厂伪造构成赔付的交通事故;维修厂老板为了攫取更大利益,伪造两车相撞事故后,虚报维修金额,榨取保险公司赔付款;保险公司定损员明知事故存在疑点,但为了吃维修厂的回扣,出具虚假的查勘定损报告。车主、维修公司和定损员都能从中获利,是这个程序吧?”李亮将头侧向张万党。
  张万党还没来得及点头,李亮便又拋出问题:“关键是要如何证明?”
  张万党低头思考,李亮又说话了:“你对案件的重构确定了侦查工作的方向,但问题是如何从中寻找破案的突破口。在这起案件中,每一方都获利了,他们可不会配合你的调查。”
  “人性的贪婪啊。”张万党唐突地冒了一句。
  “是啊,为了维护这种贪婪,每个人都要保守秘密。”李亮说道。
  “贪婪的程度不同,违法的成本也就有所不同。”
  “有点儿意思,你接着说。”
  “维修厂老板我调查过,有盗窃和诈骗前科,根据保险公司提供的数据,他和定损员两人从系列骗保案件中获利至少二十万元,所以这两个人讯问起来难度肯定很大。”
  李亮点点头:“那你说说车主的情况。”
  张万党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上面记录了姓名、性别、年龄、车牌号、工作单位、家庭成员、维修时间、维修费用、事故地点等十来项信息。李亮暗想,梳理得够细的。
  张万党说:“我梳理了一下所有事故车主,里面有公职人员、教师、医生、国企职工,这些人恐怕也不愿意东窗事发,而且我找到的这个车主恐怕更不愿意。”
  李亮的目光追随着张万党的手指移到表格的末尾,车主工作单位一栏填写着“退伍待分配”。李亮看着车牌号,然后抬起头望向停在维修厂的那辆车的车屁股。“我明白你为什么预感今天能破案了。”李亮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万党有些兴奋:“这辆车是前天送到维修厂的,右侧尾灯烂了,维修厂并没有及时维修,我查了一下车辆投保的公司,正好是那家疑似被骗保的公司。公司也没有出险记录。所以,我相信他们是在等待另一辆不符合理赔标准的事故车辆。”   李探长瞅着自己这个徒弟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子并不像之前他认为的那样木讷。更何况,即便当刑警需要些灵性,但基础工作做得扎实,才是破案的关键。毕竟,所有破案的偶然性都是隐藏在基础工作的必然之中。
  就在李亮内心翻出一层层感悟时,张万党已经启动了车子,掉转车头,向着背离维修厂的方向驶去。张万党边开边问道:“师傅,这车你买了有几年了吧?”
  张万党没看李亮,但李亮却从他的侧脸上看出了“阴谋”的味道。李亮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正要喊,只听“砰”的一声,半杯奶茶倾倒在自己的胸前。
  李亮瞪了徒弟一眼,然后下车,看到保险杠耷拉下来一半,被撞的墙倒是墙皮都没掉下一块。李亮气得踹了一脚车头,整个保险杠应声而落。
  张万党也下了车,却远远站着。李亮向他招招手,张万党一步步磨蹭过来。李亮指着地上的保险杠:“这也是你警校老师教你的?”
  张万党摇摇头:“这是你教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李亮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摆摆手:“接着实施你的计划吧。”
  张万党一边笑着赔不是,一边将保险杠塞进后备厢,然后一猫腰钻回驾驶室,丢下李亮,驾车向维修厂驶去。
  李亮快步回到先前蹲守的位置,观察着维修厂里发生的一切:张万党又变回了那个木讷的小青年,在维修厂老板的巧舌如簧下,只是犹豫地点头。不一会儿,那个退伍待分配的小伙子也来了,然后,两辆车相继离开维修厂,李亮拦了一辆出租跟在后面。再然后,便是维修厂工人伪装两车相撞事故,嫌疑定损员装模作样地查勘,一切都像是预判的那样,人证、物证,一清二楚。
  当张万党最后领着那名事故车主回到李亮身边时,李亮眯缝着眼,打量着自己的徒弟——他第一次觉得,这小子是块儿干刑警的料。

2013年夏末一天午夜


  虽过午夜,美食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各色霓虹交相辉映,大排档内的吆喝声、划拳声、音乐声随夜风播散。
  李亮微微摇下车窗,眼神越过玻璃缝儿看街对角的晓兰大排档,准确地说,是大排档一侧厨房内攒动的身影,从中辨别出身为大厨的马某。瞅了一会儿,知道今晚又要熬大夜,他打了个哈欠,抽出一支烟,在鼻尖嗅了嗅,又放回到烟盒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正想和张万党开一个关于烟的玩笑,却发现他今晚上一直没怎么说话。李亮翻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张万党:“嚼嚼这个提提神。”
  张万党淡淡地看了师傅一眼,接过口香糖,撂了两颗进了嘴巴,继续望着正前方出神,只有腮帮在无声地咬合着,显出他有些冷峻的脸颊。
  李亮知道,能将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徒弟思绪拉回的办法,只有谈工作。“今晚有戏吗?”
  张万党点点头,眼神很坚定:“应该就这几天。”
  “为什么?”
  “自入夏以来,嫌疑人已经连续实施了九起抢劫案件,平均每五天一起,最长间隔不超过一周,而且,嫌疑人作案越来越频繁,如今距上次发案已经过去四天,”张万党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下弦月,说,“他该出手了。”
  李亮翻看着串案统计表,案发时间、地点、作案工具、受害人情况、案情简介一目了然,甚至每一起案件后的备注栏都画着嫌疑人进出案发现场的路线。这样的基础表格张万党已经做了五年了。
  李亮的手指划过一起起案件,停在了四天前的那起抢劫、猥亵案上,说:“犯罪升级了。”
  张万党点点头:“看来嫌疑人已经从先前的抢劫中获得了自信,开始实施其他犯罪了。”
  李亮说:“上面非常重视这个案件,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
  张万党的嘴角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嫌疑人频繁出手,危险性越来越高,这是对刑警的挑衅,我们不可能容忍他继续下去。”
  李亮有些尴尬,他说:“这个案件前期我接触不多,但毕竟是我们探组的案件,我不想调走了还悬着一个案子没破。”
  张万党将口香糖吐在纸巾上,叠好,郑重地说:“这会是你在探组完美的收官之作。”
  李亮收回笑容,他虽然相信自己的徒弟,但还是忍不住指着马某的照片问:“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是一个左撇子。”张万党的回答极简略。
  李亮歪过头,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張万党笑了,笑得还有些狡黠,这笑容暴露出他不过才二十七岁。他说:“根据几位受害人的回忆,嫌疑人都是从左侧后方接近,用右臂搂住受害人的脖颈,左手持刀架在受害人的颈部。”
  “也许只是巧合?又或者是嫌疑人故意为之?”李亮说。
  “技术室的同事在一个工地的案发现场提取过嫌疑人的足迹,那天刚下过雨,泥土上左脚痕迹明显要深于右脚的痕迹,这说明嫌疑人是左撇子,而且经常用左手干重活。”
  “比如用左手颠勺切菜的大厨?”李亮笑道,“你让我想起了赵本山那个《卖拐》的小品。”
  张万党说:“但这个证据不能确证嫌疑人是大厨的唯一性。”
  “的确,接着说一说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吧。”
  “嫌疑人的鞋码是39码,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我模拟过抢劫过程,这个身高也是综合受害人的判断得出的。”
  李亮瞟向窗外,大排档的厨房内,马某舀起一勺汤也尝了一口,他用的是左手,身高目测约一米六八。
  李亮说:“但这还不够。”
  “是不够。有这样体貌特征的人太多了,但犯罪地点、犯罪时间、犯罪手段都指向嫌疑人。”
  “说说看。”
  张万党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展开,借着亮光向李亮指出了晓兰大排档的坐标,又指出了马某家所在位置的坐标。然后以笔长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所有的案件都发生在这个圆的范围内。张万党看着李亮,眼睛中闪着光。
  李亮说:“你的意思是,嫌疑人只会在自己熟悉的街区作案。”
  张万党点点头:“这是他的安全区,他知道哪里可以避开监控,哪里是最佳的逃跑路线,在这个区域作案,他感到自在。”   张万党的讲述引导李亮的目光追随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发案坐标,一张案发周边的视频监控布点图浮现在地图之上,嫌疑人果然挑选了监控的死角作案,难怪到现在都没有获取嫌疑人的照片,连背影都没有一张。
  张万党的声音又响在耳畔:“再说一说案发时间,所有的案件都发生在后半夜,这当然可以解释为,他是借助夜色为抢劫做掩护,但这也反映了他并不是那种具有强烈作案急迫性的嫌疑人。”
  “但他目前在頻繁作案。”李亮提出质疑。
  “这是他的内在动机,我说的紧迫性是指现实物质上的,比如吸毒人员犯瘾后,会为了筹钱买毒品而不分时段实施犯罪。”
  “你的意思是,嫌疑人并不缺钱。”李亮停顿了一下,又望向窗外的大排档,“所以,他有一份正当的工作。”
  “是的。”张万党语气平静,并没有为自己的推理感到骄傲,实事上,他还有很多佐证,他接着说,“你可以看一看他抢劫的物品清单。”
  李亮翻看着串案表,那些抢劫物品跃然纸面:项链、戒指、手机、发卡……李亮的目光停顿了一秒,嘴里喃喃道:“发卡?”然后接着往后看:时装帽、太阳伞、墨镜……
  “嫌疑人有收藏癖?”李亮忍不住说道。
  张万党点头,说:“是的,他属于享乐型罪犯,而不是受迫型,他实施犯罪并不为钱财,而是为了满足,或者说是为填平他心中饥渴的沟壑。”
  “所以他不会变卖那些抢劫来的赃物,而是藏在某个地方,没事儿拿出来看看。”李亮说。
  “这是他的‘荣誉勋章’嘛。”张万党轻轻笑了一声,“这样也好,一旦让我们找到赃物,嫌疑人就很难抵赖了。”
  李亮沉默了一会儿,他认可张万党的推理,但这还是不够,全市人口三百七十万,符合这样特征的人少说也有数十万。他需要再缩小范围!
  李亮再次望向窗外,晓兰大排档里的一桌客人已经散去,剩下的一桌应该也喝得差不多了。
  李亮催促道:“说说动机吧,嫌疑人内心饥渴的沟壑在哪里?”
  “他很孤独吧。”张万党虚望着前方,“马某的妻子在移动公司营业厅工作,上的是大白班,朝九晚五。他们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按时上学放学。马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大排档里当厨师,每天下午四点到饭店,凌晨三四点下班,可以说,一家人的生活作息都非常规律,只不过这种规律是黑白相错的,是没有交集的。”
  “他失去了家人这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李亮补充道,紧接着,他又提出了质疑,“即便他内在积累了许多负能量,总该有一件事成为引燃他犯罪的导火索吧?”
  “当然,今年5月25日,马某和他的妻子之间爆发过一次严重的争吵,马某的妻子把马某的脸和手都抓伤了,邻居报了警,派出所民警上门制止了争吵。”张万党说。
  “所以几天后,也就是6月1日的晚上,他实施了第一起抢劫犯罪。”李亮立刻明白了张万党的推理逻辑。
  “如今看来,那是一次动机不明的犯罪,他从后方接近受害女子,对其实施了殴打,然后才抢走了她掉在地上的手机,或许是为了延迟她报警,又或是临时起意。但是受害人手机在被抢后一个小时都处于开机状态,这也反映出嫌疑人的反侦查意识不强。但随着频繁的作案,嫌疑人也在改进他的犯罪手法,这种低级失误他再也没犯过。”张万党分析道。
  “每一起案件都有手机被抢。”李亮说。
  “嫌疑人甚至问过其中一名受害女性手机的开机密码。”张万党补充说。
  “他想窥视受害人手机里的信息。”李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或者说,他想沟通,微信、微博,还有手机里那些照片都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张万党平静地说。
  最后一桌客人已经散了,打杂的小伙子在收拾碗盘,马某则点了一支烟,胳膊攀着窗棂,抬头望着天空上的下弦月。
  李亮也望向月亮,不知怎的,他觉得这月亮有点儿冷。李亮说:“下周,我就要离开刑警队了。”
  张万党没搭话。
  “这几年,很多人离开刑警队,有的升迁,有的平调,有的身体吃不消,有的为了照顾家庭,他们这样做,都是无可厚非的。”李亮说。
  “我明白。”张万党将视线收回到李亮身上,说,“干刑警要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有的时候,不管是侦查还是日常工作,都会受到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这就有些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张万党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我这样理解不对,但我也想要把未来看清楚。”
  李亮沉思了许久:“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我也不知道。”张万党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只想把手里的案子破了。”
  李亮拍了拍张万党的肩膀,两相无话,气氛略有些不自然。
  李亮突然问道:“对了,分析了一大圈,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发现马某是嫌疑人的。”
  张万党笑了,说:“第一起案件的受害女孩儿反映嫌疑人左手中指有伤,而负责调解马某和妻子争吵的派出所民警也反映马某的左手中指被抓伤,他还拍了照片。”
  “全区一天得有上百起警情!”李亮对这样的细节比对有些难以置信。
  “的确,这些警情我都会浏览,碰巧这起警情我记下了。”张万党轻描淡写地回答。
  “碰巧。”李亮心中默默念叨,这不是碰巧的问题。
  “他下班了。”张万党说。
  李亮收回思绪,说:“老规矩,交替跟踪。”
  马某沿着主路走了一段,就偏离了主干道,进入一条巷子,李亮不敢靠得太近,等了十秒,才转身进入巷子,走了十来米,马某又拐进了一处分叉口。李亮呼叫张万党:“嫌疑人进入团结巷。”
  张万党回复:“收到。我在鬼哭狼嚎一条街等他。”
  团结巷虽有多个分岔,但出口只在KTV、桑拿浴云集的鬼哭狼嚎一条街。张万党明白马某是来选择作案对象了。
  果然,没过多久,马某从团结巷的出口走出,他的身影倒映在一座座娱乐城的落地玻璃上。张万党则在马路另一侧的阴影中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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